《东遇》纸韶

6、生煎的味道

　　“那就虾仁的好了。”喻为止自动忽略了许可的反抗，自家表妹犯的错，他这个哥哥总是要担待着些。何况，林安之饿着了，心疼得还不得是他？

　　许可还在研究林安之今晚的怪异，喻为止已经长腿落地，下了高脚凳。一道颀长的阴影挡住了面前光亮，她才慌忙阻止：“诶，等等！已经没有虾仁了。”

　　喻为止和林安之齐齐回头看她，像是在要她的解释。

　　许可被两人一致的反应瞪得莫名心虚，好半天才干咳两声，说道：“就是今晚已经卖完了，原本给安之点的是最后一份。”

　　“我再去问问吧，本来就要点餐，也不算白跑一趟。”

　　腿长就是走得快，许可拦都拦不住。等她气喘吁吁跑到前台的时候，喻为止已经和营业员谈了有一会儿了。

　　“现在是只有藤椒鱼肉了是吗？”

　　“是的，不然可以尝尝我们这里的鸭血粉丝汤。”

　　“不了，就来两份藤椒鱼肉的吧。”

　　“好的，两份藤椒鱼肉和一份骨头汤是吗？一共XX元。”

　　喻为止正要拿出手机扫描上面的支付二维码，许可赶紧横臂在前面，阻止道：“安之不吃鱼不吃辣的。”

　　尴尬地立在一旁的营业员突然想起来一个段子，“来份麻辣烫，不要麻不要辣。”

　　出于这么些年对奇葩顾客的见解，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意思是只要一份包子皮是吗？”

　　许可一阵无语，抽了抽嘴角，僵硬着脸皮说道：“不，我的意思是不要了。”

　　销售份数可能和业绩提成相关，营业员没有听她的话，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了喻为止身上。

　　“那就只要一份藤椒鱼肉。”

　　“好的。收您XX元。”营业员的语气有些沮丧，许可满脸的问号，难过个什么劲儿？真是不知道一份生煎她能分到多少提成？

　　现在没有什么排队的人，喻为止想着应该很快就可以出笼了，没有回到餐桌而是直接在前台等候。

　　他拨弄着台面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有点像流利的洗牌动作，上下起伏间泛起一片白浪，突然冲着许可问道：“安之这么挑嘴的吗？”

　　许可在回复暑期社会实践团队每天的安全报备信息，没有注意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啊，我认识她的时候就这样，肠胃不太好，不能碰辛辣，一丁点都沾不得，当时我们寝室里还嘲笑她错过了多少人间美味。”

　　“至于鱼啊，我也郁闷了好久，她一个淮兴省沿海地区人民，居然不吃鱼，这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据我初步猜测，应该和她的前任有关？”话一出口，许可就意识到自己这分寸掌握得不对。干嘛和一个刚认识一天的男人讨论林安之的私事，真是怪了。以前也没有这么不牢靠啊，难道是最近太辛苦了？

　　“哈哈哈哈，我只是胡乱猜测，听听就好。”许可打着哈哈，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不再分心，关注着窗口里师傅的动作。

　　喻为止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纸巾飘飘然落下，恢复原来的位置。

　　“许队长，你帮我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喻为止不知道瞟见了什么，快速说完这句话，然后飞奔出门。

　　“诶，你去干嘛什么呀……”神神秘秘的，许可小声嘟囔道。

　　听一个年纪比她大蛮多的小哥哥喊“队长”还真是不太适应，喻为止这修养还挺高，想到这儿，许可往后走了几步，探出头看了看她带的那群小兔崽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同样的性别，长得丑的就算了，居然还没大没小的都喊她“可可”。

　　许可不知道，这是喻为止拉开彼此距离的方式。没看听见他“安之安之”喊得挺热乎的？

　　“您的生煎包好了。”营业员把托盘推到许可面前。

　　“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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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林安之单手托腮，五指交替在桌面上轻叩，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真是饿得不轻。

　　许可把托盘放到桌面上，耸了耸肩，“刚刚聊着天，他突然就冲出去了，可能是遇到熟人了吧。”

　　“哦。”林安之淡淡应一声，拿起一只筷子在生煎上面戳啊戳。看外皮的颜色就知道这不是虾仁馅的。林安之有些气愤，手上一个不留神，就把生煎包的外皮戳破了，溅了一片热汤。

　　“没烫着吧。”

　　重物摔落在椅子上，纸巾抽拉的声音嘶嘶作响，跟不要钱似的一张接连一张叠在林安之根本没有伤及的手腕上。

　　众人都被喻为止突如其来的紧张吓了一跳，连沉迷游戏的江以曼都难得的抬头。

　　“诶，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喊我？”

　　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安之身上的不明真相的闲杂人等都转移了视线，向江以曼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傻姑娘，自己被人家绿了都还没反应过来。

　　喻为止这会儿可没功夫搭理她，正关切地看着林安之，等待她的答复。

　　林安之有些诧异他的焦急，抬眸对视。

　　头顶上为了营造气氛的木制吊灯迎风晃荡，他的眼里的影子也摇摇摆摆找不到方向，唯有眼底那一点光，亮得吓人。

　　那是林安之的模样。

　　林安之突然偏头，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烧了眼睛，刺得她想要流泪。

　　她推开喻为止紧按在她手腕上的手，把上面的纸巾全部掸落扔在一侧垃圾桶。

　　“没什么大事，我去冲一下冷水就好了。”

　　落荒而逃。

　　林安之觉得她需要冷静一下，进展太快，思绪太乱。

　　喻为止听到她那句没什么事后就知道是真的没事。不然按照林安之的性子，刮破一层皮都要哭哭闹闹的，怎么可能这么镇定的逃跑，指不定就扑进他怀里了呢。

　　目送着林安之的背影离开后，喻为止捡起了被他随手扔在凳子上的一个绿色饼状物。用手轻晃了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倒是碎得彻底。

　　这个天气已经很少能看到白糖了。淮兴省的一种特产小吃，口味类似麦芽糖，不过在里面添加了薄荷的成分，制成饼状，外面用荷叶包裹，打开后自带清香。

　　别看林安之总是一副“我不爱搭理你”的高冷模样，她很爱吃糖。或许是半生不幸的原因造就了她反差的个性，喻为止每次看她吮糖的模样都觉得揪心不已。

　　喻为止把桌面上的空余的餐盘往一侧挪了挪，腾出来一小块地方，刚好可以容得下这一大块白糖的大小。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白糖和荷叶紧紧地粘在了一起，不是很方便拨开。喻为止的动作专注又认真，像是对待什么珍爱的宝物。

　　“哇哇哇，白糖诶！你哪里弄来的？”输完了游戏币的江以曼咋咋呼呼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窜下来，跑到喻为止身边，迅猛地摸了一块零碎的白糖放进嘴里。一边含在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好多年没有吃到过了，还是这个季节，你可以的呀喻川川。”

　　喻为止对她的大呼小叫持不理不睬的态度，但是当江以曼的咸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走了一块白糖之后，他的眉头蹙起。

　　“洗手了吗。”喻为止问得冷淡，常年挂于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好似处于一种隐怒即将爆发的边缘。

　　“忘记了。”江以曼沉浸于久别重逢的童年味道当中，没有意识到喻为止的愤怒，无所谓地承认。

　　“我是这么教你的？”

　　“哇哇哇！喻为止你凶我！”反应迟钝的江以曼被他语气中的严肃吓到，往后倒退了两步，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下次记得洗手，容易滋生细菌的。”喻为止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语气缓了缓。

　　江以曼却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垂着头小声嘟囔道：“哼，看我回去不告诉大舅舅让他教训你。”

　　其实喻为止并没有那么严重的洁癖，不至于碰都不让人碰食物。但是如果事关林安之，他会怕。

　　林安之的的肠胃太脆弱了，一点风险都受不得。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一年夏天，林安之因为误食了过夜的绿豆汤在他怀里痛得死去活来的模样，倔强得怎么都不肯去医院，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只有那个时候的林安之才会收起浑身的刺棘，温温软软，差点让他把心肝都掏出来替她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