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遇》纸韶

12、关系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的林安之有些好奇，挑了挑眉，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怎么不说话？”她迈进门，侧站在喻为止的身边，看着他问道。

　　“刚才走神了，没注意听。”好像才听到林安之的问话，喻为止放下了手中的菜刀，抬眼看她，还是温柔和煦的模样，林安之却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心情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舒畅。

　　“什么走神了，净在瞪我了，就你的姑娘金贵。”江以曼背对着他们，口中愤愤不平地碎碎念着什么，洗菜的力道都加重了不少，菜叶被蹂躏得支离破碎。

　　“不想洗，你可以出去。”喻为止的咬字一如既往的缓慢，却叫人生生有了不寒而栗的感觉。至少，江以曼被他吓得落荒而逃。

　　林安之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兄妹之间的普通斗嘴，现在看来，情况远比她想象的严重。不过她也不过一介外人，又不了解情况，还是不要无端干预自找麻烦了。

　　林安之就顺理成章地接替了江以曼的洗菜的工作。短袖很是方便，连袖子不用捋。林安之从塑料袋中里把食材分批取出来清洗。

　　喻为止过来拦她，“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喻为止的手指有点凉，可能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搭在林安之的手腕上，上面有脉搏在突突的跃动，指尖一下子被暖意包裹。林安之难得没有不耐烦地甩开，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喻为止，你并没有那么了解我。”

　　心口不一，林安之的惯性，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

　　喻为止真的太了解她了，方才只不过一句“还行”，就能准确地推测出她的口味。

　　林安之觉得心慌，现在两人完全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喻为止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虽然这也多亏了这几年她的习性没有大改。但是林安之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却少之又少，她一贯这样，对万事万物都不太上心，总归是有人宠着，才敢这么无法无关。

　　喻为止虚心承认，点了点头：“我知道。”比如刚才那个电话，他就摸不清楚是谁哄得林安之心花怒放。

　　林安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抽风了居然要和他讲道理，这么多年了还是记吃不记打。永远不要和喻为止吵架，跟拳头捶到棉花上似的，只会把自己气个半死，他却还是不温不火的样子。

　　林安之的手指没有松开，直直看着喻为止，就是不肯放下。

　　见她态度坚决，喻为止又是从来不忍心让她为难的。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最终只说道：“不准碰刀。”他会害怕。

　　九年，为了采风，他曾徒步从云南走到缅甸；坐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去往西藏；在荒山野岭野狼声皋中露宿三日……其中艰险，他从没有惧怕过，但是一旦涉及到林安之，就连一把小小的掌中刀，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林安之沉默，算是妥协。

　　另一边灰溜溜离开的江以曼在隔壁的房间里，耳朵紧紧贴着墙壁窃听墙角。

　　“搞什么嘛，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喻川川也太没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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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哥！”惊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厨房里短暂的和谐。

　　郑真真收到江以曼发的号码后就给喻为止发了好友申请，但是一直没有通过。刚才在房间里闷闷地刷剧，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喻为止的声音，她就衣衫不整地急忙冲出来了。

　　恩，衣衫不整，就是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粗心大意了。好好的一件衬衫，被她开了两个扣子，露出黑色的肩带和半边香肩。

　　林安之听到声音抬了抬眼，又缓缓收了回去。暗想：伤风败俗。浑然忘了前两天某模特穿类似款式的服饰走秀的时候，她还和许可齐齐夸赞了她的衣品大气。

　　果然，是要看人呀。

　　“别着急，走路小心点，地上有水。”喻为止没有停下挥动铲子的动作，语气是惯常的体贴。

　　听到喻为止的关心，郑真真心里一片暖意，吃了蜜一般甜。她委婉地问道：“川哥，你早上看手机了吗？”

　　“嗯？刚才去超市了，没来得及看，发生什么事了吗？”喻为止仍没回头，视线集中在锅里的食物上，专心致志。

　　“哦，这样啊……就是今天微博头条上有一个摄影师长得和你特别像。”郑真真有些心虚，随便扯了个借口，说话磕磕绊绊的，没有条理。心中却有几分小雀跃，原来不是故意不加我，是因为没看见呀。

　　“这样吗？那还真是巧了。”喻为止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用手背磨了磨下巴，若有所思。

　　“洗好了，放哪儿？”林安之面无表情地打断两人的讲话，没等喻为止回答，径直把洗干净的食材放到了砧板上。似乎只是场面上的惯例询问而已。

　　“诶，安之姐，你也在啊，不好意思，我刚才一直没看见。”郑真真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羞怯的样子只能看出少女怀春，丝毫没有难为情的意思在。

　　林安之没搭理她，对待讨厌的人，她连维持表面上的体面都不屑。从这点看来，她和江以曼还真有点共通之处。旁人嫉妒归嫉妒，却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自己有本事呢。

　　可能是接近喻为止的心思太强烈，郑真真直接忽略了林安之的冷淡，甚至心中暗暗得意，瞧她这嚣张跋扈的样子，估计川哥也不会喜欢她。她继续问道：“川哥，你这是在给大家做午饭吗？”

　　林安之背对着两人继续清理食材，耳朵却竖得灵敏，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对话。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前看来，这点菜色要够十二个人吃估计有点为难。

　　“不是。”喻为止笑了笑，目光投向林安之的背影，“安之肠胃不太好，N市以海鲜出名，性凉伤身。其它菜色又很难找到合她口味的，还是自己做吧。”

　　林安之猛然回头，瞪圆了眼睛，本是想反驳“肠胃不好”这一点，凭什么他自以为那么了解她。但是肠胃适时的剧烈蠕动的不适把她的声音截在喉咙里。

　　喻为止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林安之气极，但是看着喻为止眉眼弯弯的样子，连个无理取闹的由头都找不出来，只能咽下这一口气。

　　郑真真因为喻为止的话讶异得合不上嘴，她只知道喻为止和江以曼是兄妹关系，什么时候和林安之也这么熟稔了。

　　不过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郑真真很快从自我尴尬中回过神，觍着脸问道：“原来是给安之姐准备的，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一份？”郑真真两手交叉坐祈祷状，眼里全是期待的神色，叫人不忍心拒绝。

　　“这件事要问安之。”喻为止的眼睛弯了弯。

　　“问我吗？”林安之的眉梢动了动，回复的速度是少见的快，看向喻为止的神情似乎有几分挑衅的成分在。

　　“对，你说了算。”

　　“那么——我不准。”林安之的脸上含着笑，说出的话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好。”喻为止连一句为什么都不曾问，就直接爽快的答应了，面上也不见任何不满的情绪，保有的只是宠溺。

　　被两人全然漠视的郑真真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了。起初她以为喻为止只是和林安之开了个玩笑，而看在同在一个团队，日后还要朝夕共处数日的同伴，林安之也不至于太不给面子。哪料结局是这样子。

　　郑真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指捏在宽大的袖口上，看这力道，纱纺的料子怕是要被指甲摩穿了。

　　“郑真真，不好意思了。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吃饭。”中国式客气方式，喻为止的用词很谨慎。请几个人吃饭，吃什么饭可都是他说了算了。

　　其实喻为止习惯直接叫对方的后两个字，显得更加亲近一些。但是由于林安之在现场，他生生改了自己的习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熟能生巧。

　　郑真真尴尬地点了点头，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打击。不一会儿，嘤嘤啜泣的声音就从她的房间里传来。

　　心思敏感、善解人意的队长许可终于在她催命般的哭喊声中苏醒了。

　　“安之——”许可靠在厨房的门栏上，看着两人忙碌的背影，把尾音拖得老长。

　　“说。”

　　林安之早已经结束了洗菜的工作，取下削丝器开始把胡萝卜碾成丝状，喻为止起初还有些担心她会伤到手，但是看到她的动作熟稔，不像是新手的样子，也就不再谈，只嘱咐她要小心。

　　许可走到她的旁侧，眼睛冲着郑真真的房间指了指，问道：“她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安之刚好削完手中的胡萝卜丝，边涮着削丝器，边问道。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在这一届里可是左右逢源的主儿，谁敢给她脸色看。也就我们这些老学姐敢唬一唬了。”

　　“那你不去问江以曼？”这潜台词是难道你觉得我不比江以曼安稳些？

　　许可难得见林安之脸上挂着笑的样子，饶有兴致地围着她打转，“我这不是从江以曼那边过来吗。”

　　“哦，这样啊。”林安之答应一声，继续说道：“我说不给她饭吃。”

　　“啊？！！”许可瞪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用得着这么吃惊？”林安之扬了扬眉，神采飞扬，得意的情绪显而易见。

　　“川哥，安之说得是真的？”许可还是不能相信林安之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平常待人是冷淡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不给脸啊，忍不住寻求旁观者的证明。

　　喻为止揭开锅盖，熟练地装盘。听着林安之和许可的对话，不由得发笑，然后耐着性子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许可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厨房里酸味可重，鼻子吸了吸，沉吟一会儿，问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道就别说。”“没关系，说吧。”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喻为止和她们俩一直保持九十度以上的侧对角度，基本看不到面部表情，也就没见到方才林安之对许可的凶狠一瞪。

　　“那我的说了啊~”许可把尾音扬了扬，似乎在刻意提醒某人。“川哥，你怎么这么听安之的话？我前两天还以为你们俩是第一次见面，生怕安之的个性把人气走。”

　　喻为止偏过头看向林安之，细细描摹了一番她的五官，笑着说道：“不会。”模棱两可的回答，避过了许可的问题。

　　许可惯会察言观色，要是放在往常，她一定会巧妙地转化话题。今天倒是不一样，可能是没睡饱，脑子不太清醒吧。

　　“咳咳，我冒昧再问一句，二位目前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