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酸汤肥牛123

63、十五

　　自那日出了须臾海沟，夜粼便第一时间找了父亲商量。八月十五夜叉一族便失去灵力、被鲛人族追杀，是自几千年前夜叉族掌管南刹海便开始了的，这大概是天道在鞭策他们不得肆意妄为，好在天道留了一线，他们可以遁入石屋之内躲藏一日，只要八月十六的天一亮，鲛人族便再没有什么威胁。

　　往年他们从未找石屋之内的玳瑁祭司算过八月十五是否是大灾，所以即使每年都是大灾，他们也不知道。

　　因此，长老中也不乏反对的声音。

　　“每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鲛人族今年是能以一敌百还是能闯进须臾海沟？”百里清央抬头看去，说这话的正是那晚他们撞见的银姬的父亲银齐非。

　　自那日和女儿不欢而散，银齐非便对夜粼和百里清央有了怨怼，连带着对夜四海也不如往常恭敬了。

　　“齐非，小心点总没错的。”夜四海明白他的心情，但他更在意的是全海族的安危。

　　担心有这种想法的不止银齐非一人，他看向殿中的众长老：“这是祭司大人占卜的结果，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到时候没发生大事不是更好吗？”

　　他心里想的是，八月十五一到，他们尚可以进入须臾海沟，将石门一关，外面的敌人不可能进入，可若是这大灾针对的是全海族，门外守护他们的海族们又当如何？既然祭司如此说了，他们便得好好准备——无论是夜粼还是夜四海，都不愿意去冒这未知的险。

　　一听到“祭司大人”几个字，几位长老便老老实实了。玳瑁一族算无遗策，既然是祭司大人的占卜结果，那便没什么好指摘的。

　　“是，四海兄。”银齐非听他这么说，又看了眼殿中其他人的反应，叹了口气抱了拳，“是我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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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常的巡逻没有停下来，而且由原先的早晚两班变为了早中晚三班；电鳗、蝠鲼、利齿鲨、水母、章鱼等族精锐组成的九支护卫队则加强了训练，听说了事态紧急后，各族长老也不再藏私，纷纷拿出压箱底的技能书给年轻一辈修炼；临近八月，担心鲛人族会有异动，夜粼还派了几个隐蔽的好手偷偷潜到幽灵渊附近暗中观察鲛人族阵地。

　　“千万别被发现了。”夜粼担心鲛人族有什么手段，再三嘱咐夏丙要小心。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幽灵渊的守卫完全不似往日的森严，他们去了三次，几乎没见到巡逻队伍，就连进入鲛人族腹地的入口处，也只有两三个守卫看着。事出反常必有妖，夏丙担心有诈，便带着几个手下回到了夜粼身边。

　　“这确实很奇怪。”正和清央一起修炼的夜粼听了夏丙的来报，收起清一，罕见地皱起了眉。
　　清央和他游上水面，看着天上已近圆盘的明月，心中忧思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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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在那个清晨被打破。不用再去看天象，凌晨时分那突然响起的兵戈之声让本就没有睡熟的百里清央蹭的起来。急匆匆地跑到隔壁房间，夜粼刚好抬起头来看她。他苦笑着：“八月十五了。”

　　又没有灵力了。

　　“不过比往年都好，我还能用清一。”夜粼自嘲地抚着手中的剑，清一却难得地安静着。与其他灵器不同，即使拥有者丧失了灵力，清零和清一依然具有灵性且可以使用。虽然发挥不了最大效力，危机时刻自保还是能堪一用的。

　　两人一路杀敌，浴血来到辉夜宫，和夜四海等人集合后，便在亲卫们的保护下退到了须臾海沟里。值得庆幸的是，一路上有惊无险。在短短几个月的集训之后，亲卫们的近战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而鲛人族虽勇猛，看起来却和往年并没有大的不同。看着已在目之所及范围内的石门，珊瑚长老和螺贝长老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她们不擅长进攻，却是一族之长，族中的大事还需要她们定夺，所以每年她们都会随夜四海他们进入石屋避一避。

　　就在这时，身边保护他们的几个亲卫突然倒地，珊瑚长老只感觉脸上有什么湿湿的液体，用手一抹，竟是满脸的血。

　　“玉湖！”螺贝长老惊呼一声，扑到她身边紧紧拽住了她的手。她低头一看，眼前身形突然暴涨的敌人用矛贯穿了她的胸口。那穿着灰袍的海蛇一声冷笑，一转长矛而后猛地拔了出来。

　　珊瑚长老感觉胸口空了一块，再想说什么，张口却是大把大把的鲜血。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来不及细细思索，那海蛇化形的人已将长矛对准了螺贝长老。银姬回过神来，指尖银白色的触手飞舞，毫不犹豫地绞死了那恶心的凶手。

　　螺贝长老仍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之中，却也明白当下不由得她难过，立马抱起地上化回原型的珊瑚，向其他人靠近了些。

　　“各位长老快些过去，这边我们挡着。”夏丙看着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海蛇和鲛人向这边聚集，沉下了心用剑挡了一下对面的长刀，火急火燎地催促众人赶紧进到石屋里。

　　大家且战且退，转眼已到了雕着巨龙的石屋门前，然而此时原先的二十几人已仅剩十余人。夜四海来不及悲痛，把手放在了龙嘴中。随着海底发出轰隆声，石壁缓缓向上开启，十余人等不及它完全打开，就矮下身子一一进了屋内。

　　“齐非！”正当银齐非底下身子准备进入，他身旁的夜四海猛然发现他们身边突然出现一道黑影，他大喊一声，重重地推了银齐非一把。眼见银齐非被自己推进了屋子，夜四海缓了一口气，却挡下了原本落在银齐非身上的长枪。钻心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向后倒去，被屋内的长老七手八脚地抬了进去。

　　“南潜！”夜粼见父亲被长枪刺中，双目猩红举起清一便向毫无预兆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刺去。百里清央心下着急，立刻也迎了上去。南潜挥着长枪，看着还能使出灵剑的夜粼略有些惊讶，又看向夜粼身边默契不已的百里清央，眼中不由地暗了暗，不知为何感觉到憋闷，手中的长枪便舞得更猛了些。

　　只是夜粼和清央并无心恋战，待身后的几人都进了屋内，石壁重又开始落下，两人对视一眼，双剑合璧，发出刺目的光。南潜一遮眼，只听得头顶雷声隆隆，下意识地一闪身，方才站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累劈得裂开了些，而自己的袖口，也发出了难闻的焦味。

　　好在夜粼灵力全失，这雷并没有什么威力。他看着已完全合上的石门，神色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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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花婆婆听到动静睁开眼，看见狼狈的众人和胸前裂开一条口子的夜四海，有些吃惊。她站起身，犹疑地看着最后进来的百里清央和夜粼，用眼神问着什么。

　　清央脱力地靠在墙壁上，向她点了点头。卦象没错，确是大灾，从未有过的大灾。

　　只是两人来不及休息，看着躺在地上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夜四海，夜粼仓皇地跪倒在他身边，一声声唤着父亲，而夜夕婉在一旁哭成了泪人。

　　银姬早已对他施针，试图封住穴道，可是怎么都止不住自伤口涌出的血。

　　“怎么办，我止不住他的血。”她恸哭起来，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四海伯伯失血过多而死？
　　清央见状，走上前去：“让我试试。”

　　她跪在地上，拿出几条绷带，整齐地放在一边。用清零割开手掌，她皱着眉，握紧了拳头，鲜血一滴一滴地浸润着绷带，嘴里不停地念着咒语。

　　她苍白着脸，坐在地上喘气。休息了一刻，她看向银姬：“银姬姑娘，麻烦你给四海伯伯绑上这绷带。”银姬有些不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方法，可清央如此笃定，必定是有什么独到之处。

　　靠在夜粼怀里，清央看着银姬给夜四海系绷带，不由地想起了去年的事情。那时夜粼满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同样是在八月十五被鲛人族所伤。那时的她也像银姬一般对夜粼的出血毫无办法，好在夜粼受伤时已是夜里，只熬了几个时辰，八月十六就到了，夜粼也便满血复活。

　　只是她始终对此事介怀，和夜粼在一起后便更是放心不下。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上个月，她在翻阅上次回到龙眠山看望灵溪时带来的秘籍时，终于看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段话。

　　“龙血可解百毒，可治不治之症，辅以咒语，可活死人肉白骨。”在这句话的下面，是长长的一段咒语。

　　当时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一面激动，一面又惶恐不安：这种万能的“药”，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自己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能让别人知道。”那时她在心里暗自立誓。

　　只是如今，她没有法子，也不去管这十来个人会怎么想，她总不能让夜粼的父亲在眼前活生生流血过多而死。八月十五才刚开始，他们若是放任不管，一天过去，夜四海胸前又长又深的伤口一定会让他死去的。

　　龙血其实并没有让人死而复生这种逆天改命的效果，那本秘籍的后面有写到可以使用的情况，何况她如今并不是真龙，血液的效果肯定会打一些折扣。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她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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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时，情况并不明朗，夜四海伤口处渗出的血很快浸透了绷带，但一刻钟过去，绷带上渗出的血竟渐渐少了，虽然他依旧没有醒来，但屋里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伤口不再流血了。
　　夜夕婉靠得最近，看见这变化，回过神来便转头向清央跪倒，眼中涌出热泪：“清央，阿姨谢谢你。”

　　屋里的其他人也随之向清央看来，眼神中有不解、有热切。

　　她赶紧把夜夕婉扶了起来，“夜伯母快请起。”又向众人解释道：“家传的方子，我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真的有效。”

　　只是这屋里的人又有哪个是笨的，想着刚才她的手段，又联想起她龙族后人的身份，各自有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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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姬同为医者，明白她这方法是自己学不来的，却是真的佩服至极。她看顾着夜四海，待情况稳定下来，她再次给他把脉，果然，脉象也稳定了下来。

　　“伯父他，应当没有性命之忧了。”

　　听银姬这么说，屋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清央靠在夜粼身上，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也放松下来。

　　“嫂子，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四海兄也不会受伤。”这时，银齐非在夜四海身边蹲下，面对着夜夕婉满脸忏悔，“好在四海兄没有生命危险，不然我于心何安！”

　　“齐非，没事了，若是你受伤，四海也会过意不去的。”夜夕婉振作了精神，安慰起他。

　　“真是没想到今年的鲛人族会如此厉害。”

　　不知是谁心有余悸地起了个头，其余人也冷静下来，想起刚才的遭遇，立即有长老响应道：“是啊，先前还不觉得，没想到刚刚到了这边，他们身形突然暴涨，力道大的差点把我甩出去。”

　　清央听着他们的话，霎时捏紧了夜粼的手。她也看见了，那些鲛人和海蛇变化的不正常。

　　“我这手被一个鲛人抓伤，到现在还疼得不行。”一个侍卫举起手看，却惊呼出声，“这……我的手！”

　　清央仿佛看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了那人的手。他的手掌内有几道深深的划痕，可怕的是，那划痕正在扩大，而且，冒着黑气。

　　见识过这种黑气的夜粼骤然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清央，他大惊失色：“魔族？！”

　　魔族被天罚，不可能大举离开西荒，何况内陆与海环境完全不同，他们又怎么可能下南刹海？
　　可那侍卫伤口上，实实在在是魔气缭绕。

　　就在众人惊魂不定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夜四海突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勉强着睁开眼，就看见十几个人在屋内焦虑着。

　　“这是怎么了？”他轻声问道。伤势很重，他依然没什么精神。

　　听完夜粼的叙述，他陷入了沉默。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闭上眼睛，想了想之后又开口：“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们自行离开，不要管我。”

　　“您还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夜粼没好气，“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

　　众长老和侍卫也应和道。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夜四海的话，屋内地面突然开始震颤。轰的一声，石壁竟然开始松动，缓缓向上开启。

　　“父亲？！”银姬讶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石壁边的银齐非，而他的手，正从门的开关处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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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许久不见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