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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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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无谨在江湖上成名的过程很奇怪。
成名的方法有很多,最常用的有两种。一种是攀权附贵,与江湖大家结为亲戚关系,很快便会众人皆知,这种方法叫做“出名”。江湖上都认为这种“出名”的人一般都是软蛋,就算表面上尊敬,骨子里也会瞧不起他。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不断地和名人高手决斗,踩在这些高手的鲜血和失败上出人头地,这种方法叫做“立名”,这个方法虽然艰苦而危险,但却都是凭实力的,别人总会这“立名”的人又敬又怕。
说严无谨的成名过程很奇怪,是因为他是先“出名”,而后“立名”。
大约是十年之前,万剑庄主尧长弓突然广发名贴,说是要和一位严姓男子义结金兰,一时间轰动了整个江湖!要知道万剑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泰山北斗,庄主尧长弓更可算是擎天一柱,多少人费尽心思逢迎巴结,想借他的名头得到些许好处,可偏偏尧庄主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凡事以理为先决不偏帮。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万剑庄主在江湖上才更加让人尊敬。
可是这一回,尧庄主竟然主动在江湖上广发名贴,邀请各派代表来为他和哪个严姓男子的结拜做见证,江湖上所有人无不好奇这个姓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让万剑庄主为他开此先例,所以结拜当日,百野镇万剑庄宾客云集,就连许多没有接到名贴的人也趁热闹混了进来,为的只是想好好看看,这个尧庄主的“义弟”到底是何许人物!
可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个尧庄主的未来“义弟”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而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小子高高瘦瘦、单单薄薄、青青涩涩,和普通的少年人没什么两样,见到人也不太说话,只是淡淡地笑,只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如刀子般锋利而直接,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尧庄主对这个结拜的义弟很是爱护,以至于很多人都在猜测二人结拜的原因,有人说这个姓严的小子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尧庄主为了将他拉拢住,给足他面子,所以才有结拜一说;还有人说尧庄主自夫人死后一直未续弦,并不是他对夫人情深意重,而是因为他喜好男色,这个严无谨就是他收服的一个小白脸;还有一种说法是说这个严无谨实际上是尧庄主十三多年的亲兄弟,证据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左手心里都有一颗同样的朱砂痣——尽管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注意过尧庄主的手里是不是真有颗痣。
很多人都不太喜欢尧庄主的这个小兄弟,除了嫉妒他的好运气之外,还有一点让人无法忍受:尧庄主虽是中年,但受人尊敬又武功卓绝,许多江湖前辈武林泰斗都喜欢和他称兄道弟,而这个严无谨当时还不到二十岁,当尧庄主的儿子都绰绰有余,可尧庄主偏偏要和他结为兄弟而不是父子,所以这毛头小子便成了这些前辈高人的同辈,那些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年轻一代,就只能被迫尊他一声“师叔”了。
自那以后,便一直不断有人找严无谨“切磋”武艺,辈分高一些的,便说是“指教一二”,实际上却是想让人知道这小子不配和自己平辈;辈分小一些的,就说是“互相切磋”,为的就是想证明他严无谨只是个依靠别人“出名”的软蛋。可奇怪的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从没有败过!
五月二十八,青龙山虚叶道长要在剑术上为严无谨“指教一二”,二人战一百九十五招,未分胜负;
六月十六,武当派掌门座下第一大弟子玄空与严无谨“切磋”剑术,战一百七十八招,严无谨退十步,玄空退十六步;
七月初九,江南夏侯世家二公子夏侯准与严无谨决斗,战一百八十一招,夏侯准败,严无谨完胜;
七月二十二,峨嵋山莫渊师太——也就是夏侯准的姑姑,说是要教导一下小辈,二人战一百七十五招,胜负未分;
八月十五,江南第一快剑司徒炎与之决斗,二人战一百四十四招,严无谨伤,司徒炎断一臂,退出江湖;
九月十七、十八、十九,分别与铁剑肖钢、华山风晓庭、泰和门门主张玉虎战,皆胜;
九月二十七,一日之内连战狂刀客孙长胜与毒郎君常半夏,完胜。
……
此后,找严无谨比剑的人前赴后继,找他来比剑的人的名字越来越小,他的名字却越来越响。三年之内,他已经从一个靠后山“出名”的软蛋成为了一个用自己的剑“立名”的剑客。
十年过去了,现在的严无谨已不再是那个眼神锋利而沉默的少年,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他的笑容潇洒而亲切,他的面目俊朗而风流,他是名侠,却没有名侠冷酷高傲的架子,所有多情的少女都想成为他的情人:所有的少年剑客都喜欢和这个没有败绩的人比剑,因为就算败在他的剑下也不会太丢脸,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一些指点,可是,尧庄主的许多朋友却并不太喜欢他,因为当年某些人的“教导”让他们失了太多的面子。
所以,当严无谨坐在万剑庄的花园里的时候,虽然总会有些江湖人士路过,却从没有人会主动上前打声招呼。不过他也乐得清闲,干脆闭上眼,在河边的凉亭里小憩。
当萧屏儿走进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严无谨。
翠柳如烟。
青衣的男子斜斜地靠坐在湖边的凉亭之中。
他闭着眼,睫毛有微微的颤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更填了一丝俊逸。
微风正轻轻吹起他的发梢。
萧屏儿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是萧丫头?”严无谨没有动,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声音也是倦倦哑哑的。
萧屏儿吓了一跳,赶忙站直了身子,道:“我、我以为你睡着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嘴角荡开了笑纹,睁开了眼睛:“你忘了么?你的身上有一种香味,我一闻就知道。”
“登徒子!”萧屏儿瞪起眼睛,抡起拳头就要往他的身上砸,可却在对上他蓝灰色的眼睛时,突然停住了。
“你的伤……”她的拳头垂了下来,心里突然变得酸酸的,揪得生疼。
“已经好多了,起码能看到你刚才打算杀了我。”
“对不起!都是我……”
“不是你。下毒的人不是你,杀我的人也不是你。”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轻很轻。
“可是……”萧屏儿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他灰蓝色的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微风拂过,空气中有青草辛辣的香气。
“伤口还疼么?”
“还好,已经不太疼了。”
“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不知道,也许半年吧!”
……
二人似乎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天很蓝,风很轻,萧屏儿的心里柔软而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花园里的人开始向前面的大厅聚集,萧屏儿站了起来道:“呀,寿宴似乎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说着,便往前跑去。
“萧丫头!”严无谨突然叫住了她。
“干吗?”萧屏儿回头。
严无谨坐在那里,缓缓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好看的唇角有温柔的微笑:“我没有力气,你能帮帮我么?”
凉亭边上的人工湖里,一条小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了道道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