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黛玉穿越重生后》风棠一梦

223、去了又来的袭人

　　宝玉垂头丧气地回怡红院，却在怡红院外不远处的翠竹后看到了袭人的身影。这丛翠竹是从潇湘馆那边长过来的。妙玉不喜与人交往，身边也没有什么人照顾，所以这里格外僻静。袭人正在那里不知与谁说话。宝玉走近了听，却听到两人在争吵。
　　“你老说我和你哥哥不为你着想。我们怎么不为你着想了？那个蒋玉函虽然只是个唱戏的，却是名声在外，很得王爷喜爱，积攒了很丰厚的家产。人家正因为没啥家世，所以才看得上你。你嫁过去就不用伺候人了，是被人伺候的。而且你在宝玉身边伺候过，他也因此更高看你。你非要说等等，再等等。贾家被围了这么久，自身都难保了，你留下来也就是个姨娘，哪有嫁去做正头娘子的好？你再拖下去，万一人家不想等了，娶了别人怎么办？”这是花大嫂的声音。
　　“嫂嫂，贾家虽然被抄了家，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目前陛下也没下定决心说要怎么处置贾家。我们在贾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再等等看，有什么不好的？何况宝玉很亲重我，我岂可在这时候弃他而去？”这是袭人的声音。
　　宝玉听了最后这句话，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平日里果然没有看错人。起码袭人是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的。
　　“人家蒋玉函说了，他到岁数了，也攒够了足够的家底了。想要快点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回老家买几百亩田产，安安心心做富家翁。不是我说你，宝玉对你再好，这贾家垮了，他十指不沾阳春水，还不是得靠着你前后伺候着，你留下也是操心劳力罢了，真不是嫁给蒋玉函。我们可是托了很多关系才说上这门亲事的。蒋玉函也舍得给彩礼，说愿意给我们家一百两银子。你在贾家一个月的份例才多少？不过是一两银子罢了。就是以后做了姨娘，也才二两银子。这贾家被抄了，以后能不能给到这个数还不知道呢！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真要跟贾家人同甘共苦啊？”花大嫂大概是觉得这里应该没人，说话声音也不小，宝玉听了个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袭人吞吞吐吐的。
　　“可是什么啊可是！你在贾家干了这么多年了，你去好好跟宝玉说说，他还能不放你不成？你不是早就是活契了嘛！跟那些签了死契的可不一样。别人是想走走不成，你这可是随时能走的。还犹豫什么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花大嫂见小姑子犹豫了，赶紧趁热打铁道。
　　“我还是再想想吧！”袭人低着头道。
　　“妹子啊，你还信不过我和你哥哥吗？我们是你最亲的人，还能坑你不成？按照贾家之前的惯例，以后宝玉收你做姨娘，也只会给爹娘个五十两银子。我敢说，宝玉现在手头上，拢共都没五十两，能给你多少？你要是不走，可不就白跟他了？蒋玉函可是愿意给一百两的啊！这还只是银子，别的东西可都还没谈呢！肯定不会少的。你呀，就是想太多。你看这贾府如今的模样，哪个人背后里没在给自己找下家？你要是不去，回头有人给他介绍了麝月等人，那就没你的事了。我说你就赶紧应了吧！你一松口，我这就去把这事快马加鞭定下来。保准出不了差错！”
　　花大嫂这话还真不假。宝玉房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袭人管着的。现在贾府的月例都发不出来了。虽然还没有明显的短缺什么日常用的东西，但是银子确实是没了。宝玉的怡红院目前拢共也就只有十几两银子了。以前哪里有这么少过？
　　袭人动摇了。她还不知道今儿探春已经被封了公主的事。她一向是个现实的人，以前跟着贾母的时候，心里眼里就只有贾母一人。后来跟了宝玉，心里眼里就只有宝玉一人。现如今贾府完了，父母要把她嫁给蒋玉函。她虽然不舍得宝玉，但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违背父母的意愿？何况那个蒋玉函跟宝玉也是一起吃过酒的，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想到这里，袭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花大嫂大喜，连忙抓住袭人的人问道：“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袭人明显地点了下头。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不是晴雯那种傻不拉叽的，白白的把自己给折腾完了。你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儿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你也尽快跟宝玉了结了，好好的准备待嫁。”
　　花大嫂高高兴兴地走了。袭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回怡红院了。宝玉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躲了起来，没让袭人看到他。
　　三妹走了，袭人也要离开自己了吗？刚才花大嫂说晴雯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宝玉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袭人了。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袭人不会离开自己的。贾家这么大，怎么会比不上蒋玉函呢！虽然蒋玉函也挺好的，长的很俊，但是袭人早就是自己的人了啊！对，一定都是误会！宝玉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不知不觉走回了怡红院。
　　麝月看到宝玉失魂落魄地回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
　　“袭人呢？”宝玉没看到袭人迎接他，问道。往常袭人都是最积极的人啊！
　　“在房里呢！不知道在忙什么。”麝月答道。她也是才回来刚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呢！她们这些贴身的丫鬟，自然是知道宝玉和袭人之间的事儿的。对两人的亲近都司空见惯了，没觉得宝玉什么事都找袭人有什么奇怪的。
　　“哦~”宝玉呆呆地回了房里，看到袭人拿了个匣子过来，放到他面前道：“这是我们院子里目前所有的钱了。都在这里。你可以检查一下，一共是十六两三百钱。以后，这都要你自己保管了。”
　　宝玉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你要离开我了吗？”
　　他多想听到否认的话啊！可是袭人虽然扭开了头，眼泪一直往下流，却清晰地回应道：“嗯！我得走了！”
　　“不！你不要走！你不想走的！”宝玉说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怎么能走？”
　　“宝二爷~”袭人一把挣脱了自己的手，泪如雨下，“你身边会有二奶奶的。我……我跟你的缘分尽了！”
　　“不！只要你不想走，我会护着你的，谁也不能把你带走！你说，你不想走！你说！”宝玉又冲过去抓住了袭人的手。
　　袭人扭过身，捂着脸痛哭失声。
　　麝月听着动静不对，进来看到两个人都在哭，吓了一大跳。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但是宝玉和袭人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人搭理她。麝月觉得自己再呆着好像不合适，就带着满头问号自己退了出去。今天有出什么坏事吗？没吧？三姑娘封公主是喜事啊！他们不会因为这事哭成这样吧？
　　房间里的两人对着哭了半天，袭人对宝玉道：“二爷，我真的要走了……你……你就放了我吧~”
　　宝玉难得硬气了一回，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二爷，你忘了，我已经是活契了！”袭人泪眼汪汪地道。
　　宝玉这才想起来花大嫂刚才说过的这事。自己当初因着两人的情分，早就把袭人的死契改成活契了。毕竟她跟自己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他从没想过袭人也会离开自己。现在，他后悔极了。
　　“就不能不走吗？”宝玉抱着袭人，哭湿了她肩膀上的衣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得的！”袭人艰难地道。
　　宝玉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半晌，抬起头说道：“罢了！罢了！你去吧！你知道契约在哪里的，自己拿走吧！”
　　袭人又对着宝玉流了半天眼泪，就回自己屋子呆着了。
　　死契必须主家派管事去官府销贱籍，活契是不用的。活契自己就能去办。她后半夜的时候悄悄地把自己的契约书拿了，第二天一大早就给了花大嫂，让她帮自己销了契。事情都办完了，她才去禀报王夫人等人。
　　王夫人万万没想到家里已经变好了，袭人竟然还要走。贾家上下都把她默认作宝玉未来的姨娘了，她为什么还要走？袭人的话还是那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夫人愣了一下，就答应了。不过是个丫头而已，贾府会缺丫头吗？就挥挥手让她走了，临走还送了她五两银子。
　　袭人告别了王夫人，从她的院子里出来，却被彩霞追了上来。彩霞问她道：“我素日里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又早早把自己绑在了宝二爷身上，如今贾家的风险都过了，你怎么却要走了？”
　　“贾家的风险过了？你是什么意思？”袭人懵懂地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昨天宫里来人，封了三姑娘做西平公主，就这几天，后宫里的皇后娘娘还要把三姑娘接走，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呢！贾家肯定没事了。怎么，你不知道？”彩霞惊讶地问道。这府里还有不知道这事的人吗？
　　袭人听了却一下子苍白了脸色。昨天她嫂子来后，她除了见宝玉、今天来找王夫人，就没跟别人说过话。这么短的时候竟然错漏了这样的大事？如果贾家不会倒的话，那么……她还嫁给外头人做什么？三姑娘封了公主，陛下肯定不会亏待贾家啊！她都干了什么啊！
　　“袭人，你怎么了？袭人？”彩霞见袭人脸色不好，叫她也不答应，只好自己悻悻地离开了。现在的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袭人直接气得闭过了气去。幸好被两个做洒扫的婆子看见了，赶紧扶住了她掐人中。袭人平日里人缘不错，她们就搭了把手。
　　袭人悠悠醒转，抓着两个婆子问昨天的事。两个婆子说的跟彩霞说的一般无二。袭人恨不得自己没醒过来！为什么？她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事事周到，不过是一时不察，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己这些年的努力都白搭了！自己以后的孩子本来可以是公侯之子的啊！她只想穿回昨天去把自己大耳刮扇一顿。都怪自己的嫂子！
　　对了，自己的活契还在嫂子那里，她该不会已经给自己销了吧？袭人突然鼓起了莫大的力气，把两个婆子推在一边，拔腿就往花家跑去。那两个做洒扫的婆子还从来没见过袭人这幅样子，自己一时都惊得不知怎么是好！这袭人怎么突然之间就疯了一般？

　　花大嫂刚和丈夫给小姑子销了给贾府做活的身契，就见袭人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焦急地问他们：“我的身契呢？我的身契呢？”
　　花大嫂笑呵呵地道：“妹子，我和你哥哥刚给你销了。我们办事你放心，肯定不会给你落下的！”
　　袭人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花大哥和花大嫂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了起来，送到了旁边街道上的一个药店里看郎中。
　　“这姑娘没啥大问题，就是急怒攻心。你们遇到什么事了？”老郎中把了脉，问道。
　　花大哥和花大嫂面面相觑。什么事？喜事啊！她怎么会急怒攻心的？难道贾家不放人？不对啊，身契都给他们了，他们刚刚销了啊！
　　袭人被郎中好不容易救活，老郎中看她闭着眼不想醒来的样子，宽慰她道：“姑娘啊，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过去的，不要想不开啊！我看你哥嫂待你挺好的，要是有事情多跟他们商量下。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花大哥和花大嫂齐齐点头。袭人更内伤了。跟他们商量？要不是他们，自己会栽这么大个跟头？她闭着眼，不想看他们一下。
　　老郎中给袭人开了药，嘱咐了用量，然后就让花大哥和花大嫂带她回去了。他这个店只留重症病人，一般的病人都不留的。
　　袭人回到花家，不吃不喝，就躺在床上发呆。花父花母跟她说话，她也当做没听到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呆着。花父也就罢了，花母看着女儿这样，守着她，不住地抹眼泪。如此过了两天，袭人好不容易开口了，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我就说，我是宝玉的人，你们非要把我说给那个姓蒋的。你们害得我好苦啊！”袭人终于哭了出来。
　　“这……”
　　花家的人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他们又去打听了一下，果然是这么回事。贾家确乎已经迈过那道坎儿了。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折了夫人又折兵。花家又低气压了两天。
　　“要不……我们全当不知道，去找那个宝玉去。”花大嫂心一横道：“我们妹子早就跟了宝玉了，谁不知道啊？他得为她负责！何况她现在这样不吃不喝的，被我们强行喂了点稀粥下去，这都是因为宝玉。要不是为了他，我们妹子会这样吗？宝玉必须为我们的妹子负责！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问的！”
　　花大嫂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花家其他人听了，也觉得应该这样。于是问题就来了，谁去通知宝玉？
　　“你去吧！你是妇人，好进去。我一个外男，进不去他们的园子里的。”花大哥道。
　　这是实话。里面住的除了宝玉，依然都是女眷们，花大哥这种外男很难进去的。花大嫂经常进去找袭人，路也熟。于是花大嫂就去怡红院了。
　　大观园虽然在被抄家的时候被刮了一次，但是建筑这些固定的东西是带不走的。亭台楼阁，曲折回廊，这些东西没啥变化。花大嫂深恨自己差点误了妹子，让她放着世家大族的姨娘不做，差点嫁了戏子，立志一定要把这事办好。她进了怡红院，就看到了麝月。
　　“请问，宝二爷在吗？”花大嫂客客气气地问道。
　　麝月是认识花大嫂的。这几天袭人都不在，花大嫂突然出现，又要找宝玉，她也没拦着，直接指了指内室，放她进去了。
　　“宝二爷，我……你……”花大嫂没跟宝玉说过几次话，一时有些紧张，见宝玉看她的目光呆呆愣愣的，心一横，就道：“宝二爷，我家袭人为了你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你不该去看看她吗？”
　　“她……她不是走了吗？”宝玉还是呆呆愣愣的样子。
　　“她是走了。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要她嫁人的，我们逼她的，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她在家里这几天不吃不喝，我们强行给她喂了点稀粥。再这样下去她就没命了。她伺候了您这么久，你不该怜惜一下她吗？请您去看看她吧！她真的很可怜！都是我们的错！您有气就发到我们身上来吧！”花大嫂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希望宝玉能被“为了他不要命”的袭人打动。
　　果然，宝玉总是心软的。他扭头问道：“果真？她真的好几天不吃不喝了？”
　　“真的真的！比真金都真！”花大嫂点头如捣蒜道。
　　女子素来体弱，这真的是会要命的啊！宝玉二话不说，让花大嫂带路，就去花家了。
　　袭人一看到宝玉，眼泪就流得跟黄河一样。
　　“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说了，好好吃点东西。吃完了我就接你回去！”宝玉搂着袭人的肩膀道。
　　在宝玉的亲自投喂下，袭人吃下了一碗热粥，一颗煮鸡蛋。袭人看宝玉真的没有生她的气，就引导他道：“我……我的身契已经销了，怎么回去啊？”
　　“这简单，我们重新签！你是我的人，只要我签字就可以了！”宝玉略一思索就道。
　　“可是，我跟夫人说过了。夫人她会愿意我重新回去吗？”
　　“这事交给我！我来解决！”宝玉说道。他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大事。因为王夫人一向很满意袭人。
　　既然宝玉都应承了，袭人也就没什么意见了。他们火速重新签了一份活契，宝玉去跟王夫人打了个招呼。
　　王夫人听到很震惊。她讨厌晴雯那种人，就是不喜欢任何人能够左右儿子的想法。袭人一向稳重，长得也不是很美艳，她觉得问题不大，才一直看重她的。没想到她竟然是对自己的儿子影响力最大的那个人。当初自己把晴雯赶出去，儿子再心疼都没把她带回来。袭人自己走了，他还把她带回来了。王夫人很生气。袭人这是把贾府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既然她能选择离开，就不能再回到你身边了！儿啊，我给你换个人罢！”王夫人对儿子说道。
　　“母亲，袭人也是被她的父母所迫，不是她自己想走的！您就容她这一回吧！”宝玉坚持道。他过来母亲这边之前，袭人跟他说过了，说她不想像晴雯那样死在外边，就算死也要死在怡红院。晴雯是他心中不可磨灭的痛，他不能再让第二个晴雯出现了。
　　“这是她自己说的吧？我看她就是看贾家败落了，才想走的。如今知道了你妹妹是公主了，又想回来的。就你傻乎乎的，谁说什么都信！”王夫人无动于衷地道。
　　“母亲，她的都有和兄嫂都是这么说的，他们承认是他们逼迫的袭人。袭人好几天不吃不喝，差点死了。您就让她回来吧，不然她真的会死的！”宝玉给王夫人跪在地上，请求她的答应。
　　王夫人第一次见儿子这样求她，虽然还是不乐意，但是想到不能为了个丫鬟损坏了母子情分，只能勉强地道：“我可以答应留下她，但是她不能再做你身边的大丫鬟了，只能拿二等丫鬟的份例。你问她同意不？不同意就算了，还是去嫁人吧！”
　　“母亲，您……”
　　“你不要再为她说话了。再说就别回来了！”王夫人打断宝玉话头道。
　　“好好好！那就这样吧！”
　　宝玉回头跟袭人说的时候，安慰她道：“你放心，你比以前少的那部分月例，我在怡红院给你补齐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哪里是银子的事？自己这是彻底失去王夫人的心了啊！以后想要做姨娘，她是不会点头了。唉~本来的坦途，现在困难重重。但是能留下总是好的。滴水石穿，袭人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改变王夫人想法的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