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宠后年氏》韩金书

18、第18章

　　胤禛在看见年庭月疑惑望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情急失言了。但见年庭月没有追问，胤禛也就装作什么都不曾说过，手曲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然后便在路边走了几个小来回活动一下筋骨。

　　胤禛随康熙去过关外，亦去过江南，但唯独没有来过西北川地。雨雾朦胧间，胤禛极目远眺，站在这城郊之外也能看到川地那别具一格的风景，不同于关外的辽阔，也不同于江南的秀美。若非天气不佳不宜行走，胤禛还想往远处再走一走的。

　　雨势渐大，胤禛将发麻的筋骨活动开后，便走回到一直撑伞与沈竹站在一起在路边等着他的年庭月跟前：“此去府衙还远，你随我上车。先去你的衙邸看看，过后再去驿站。”

　　“是。”年庭月遂收伞随胤禛登车，直到上了马车后，车帘放下隔绝了外头风雨，年庭月才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方才她撑伞同沈竹一同站在路边等胤禛时，因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被尚带着寒意夹杂着雨丝的春风一吹，她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凉了。

　　但上了马车后，年庭月就有些犯难了。她带着一身雨水，官靴上裤腿上衣摆上全是脏污泥水，胤禛的马车宽大，其中布置虽不见得多么华丽富贵，但也干净整洁，透着皇家的贵气。

　　她蹲在马车入口，不好意思往那垫子上坐，更不好意思坐在地板上，看着从自己身上滴在地板上的泥水，年庭月默默的想，她还是就这么蹲着吧，她是真不想把胤禛这么干净的马车给弄脏了。她尚有些力气，应该可以坚持到巡抚府的。

　　胤禛坐定后，接过高无庸递过来的汗巾擦掉偶然吹落到他脸上的雨水，一抬眼看见年庭月蹲在那里，不由得挑眉道：“年羹尧，你在做什么？”

　　年庭月道：“王爷，臣身上不干净，坐着怕污了王爷的马车，王爷就容臣在此蹲着吧。”

　　胤禛闻言转头就对高无庸道：“你去请年大人坐下，再拿干净帕子给他擦擦脸。”

　　高无庸依言，忙又取出一条干净汗巾过去给年庭月擦脸，还要亲自搀扶年庭月过来胤禛下首坐下：“年大人莫太客气了。这垫褥脏了再洗就是了。主子让年大人坐下，年大人就坐下吧。”

　　年庭月不敢劳动高无庸亲自搀她，又本能的对人如此贴近她心生抗拒，她便连忙谢了胤禛，自己拿过高无庸手中的汗巾擦脸，在高无庸碰到她之前就一咬牙坐在了胤禛的下首处。

　　就在年庭月擦脸的时候，车驾早已启动，马车在泥泞道路上行走难免有些颠簸，年庭月不时还要用手撑一下车壁，以免自己在颠簸中失了重心摔倒。

　　她擦脸过后的脏帕子早已被高无庸接过去收起来了，胤禛擦净脸上的雨水后便没有再说话，只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胤禛不说话，高无庸和年庭月自然也不说话，马车内安静下来，外头的雨声便越发清晰起来了。

　　年庭月怕胤禛有所察觉，她的目光就一直没落在胤禛脸上过，这会儿她也只是垂目盯着胤禛那沾了些许泥水的藏蓝常服衣摆出神。

　　那日她去雍王府燕宁堂见胤禛，因着光线不太好，惊鸿一蹩间，也只瞧见了胤禛修长好看的手还有那清俊的侧颜。今日在此迎候胤禛，她方才趁着胤禛行走时不注意，她悄悄打量过胤禛的容貌。

　　胤禛容色清俊，尤其是那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摄人心魂的黑曜石一般深邃。这双眼睛，给年庭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上回胤禛坐着，年庭月只能看出胤禛身形挺拔，今次胤禛站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胤禛个头很高，她这原身都有一米七多了，胤禛竟还要比她高出一些，目测胤禛的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了。

　　年庭月在这里想胤禛，她便没有看见，在她垂目出神时，原本闭目养神的胤禛忽而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片刻后，胤禛又把眼睛给闭上了。他闭上眼睛的同时，也掩住了他眼中的复杂神色。

　　沈竹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年家与郭家退亲的理由竟然是那样的。他怎么看都觉得年家这位二少爷明明是身体健康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有先天隐疾以至于不能人道不能成亲呢？

　　沈竹查到，年遐龄起先并不知年羹尧有病，所以才与郭家定下了那门亲事，这病年羹尧是知情的，只是未曾与年遐龄说起，直到年遐龄告知了年羹尧婚事定了，年羹尧才与年遐龄实话实说。这才有了之前的责打和后来的父子妥协以及年家与郭家的退婚。

　　胤禛知道这个消息后，震惊之外，他心中又着实同情年羹尧，只要一想到年羹尧一人背负了许久这样不为人知的秘密，胤禛心中就对年羹尧多了几分怜悯。

　　因这几分怜悯作怪，方才在看见年羹尧淋雨时，胤禛一时情急便没有忍住，倒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还好年羹尧没有追问，否则他还真是不好解释。

　　胤禛对年羹尧期望很深，指望着他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加之他自己又比年羹尧年长十余岁，之前是主子看可用门人的心态看年羹尧的，如今知道了这个事，胤禛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他想尽可能的帮一帮年羹尧。年羹尧才二十岁，正是前途似海的时候，难道就因为这个病一辈子都不娶妻了么？

　　到了巡抚府时，大雨尚未停歇，魏之耀王景灏等人早就得了消息，带着巡抚府里的百十来人在府衙前的大广场上跪迎胤禛，胤禛着众人免礼各自散去。

　　魏之耀和王景灏忙撑了黄桐伞来胤禛身边服侍，胤禛要先行更衣再同年庭月说话，于是，一群人便簇拥着胤禛往早已预备好的厢房而去。

　　高无庸见此情形，便让魏之耀和王景灏先服侍着胤禛，他则落后几步，到了年庭月跟前，特意低声同年庭月说了几句话。

　　“年大人，主子虽在京中，但心里还是很惦记年大人的。还望年大人莫要辜负主子对年大人的一番心意。”

　　说实话，这句话很有深意，年庭月觉得高无庸颇有些弦外之音，但她还未琢磨出这话中之意时，便又听高无庸笑道：“年大人，主子方才说了，也请年大人去更衣吧。主子等下还有些话要同年大人说。”

　　等年庭月应了是再抬头时，高无庸已然走远了。

　　人都去服侍胤禛去了，年庭月便自己独个回了卧房，她也不敢耽搁时间，简单取了王景灏预备的热水擦干净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换了一身干净常服就去内堂等候胤禛来。

　　不多时，换了一身玄青常服的胤禛踱步入了内堂，等胤禛挑了临窗的位置坐定后，年庭月才在胤禛下首处坐下。

　　从胤禛所坐的地方望出去，透过窗格可以看见窗前一丛芭蕉，还有庭院中的几株梅树及广玉兰。

　　听着雨打芭蕉声，胤禛淡声道：“衙邸布置的还不错。”

　　年庭月忙道：“多谢王爷夸奖。”

　　胤禛将落于院中的视线收回，他转而看向年庭月，目光幽深几许：“这衙邸虽好，可你身边还是缺了几样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

　　“要是没有这几样东西，你这个四川巡抚是做不好的。今次皇上肯将你从宽革职留任效力，可下一次呢？下一次你要是再有这等失误，便是我在京中替你周旋，只怕也难有这样的结果。”

　　年庭月听胤禛夸奖她的府邸布置得好，以为胤禛的心思全在庭院中的景色上，却没想到胤禛话锋一转，竟说起朝堂中的事情来，她暗自揣摩了一下胤禛的话，始终是猜不透胤禛究竟想说些什么，她也不敢贸然胡说，只能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道：“臣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胤禛却没有直接说她身边究竟缺什么，只是淡声道：“孟光祖之事，皇上恼你隐匿不报。可你虽隐匿不报，但总比佟国勷之流要好些，你没有馈送马匹银两，是纳尔图冒领库银，这罪责原该是他多些。按理，也不该将你革职。在这一点上，皇上原也没有想要将你革职的意思。”

　　“但老八却说，若你能辖制四川诸官，让他们都听命于你，不敢私下造次，也就不会出现冒领库银之事了。老八建言皇上，不但要治你隐匿不报之罪，还要治你失察驭下无方之罪，你出了这样的差错，应该将你革职。可我同皇上都觉得，你初到四川，难免会有失误，皇上还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也愿意给你机会，所以，你才得了个从宽革职留任效力的处置。”

　　“年羹尧，为免你多思多忧，我今日可以给你透个底，如若接下来你追缴亏空银子得力，又将四川上下诸官收拾的服服帖帖，不日你便能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