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宠后年氏》韩金书

15、第15章

　　与孟光祖、康泰等人在花月楼宴饮几日后，衙门开印日到，年庭月的巡抚府就正式开始办公了。

　　年庭月自正月到成都府后就开始看档案房里的陈年旧册，到了二月底才将这些资料看完。紧接着，她又去往府库清查库银，可这一查，就查出大事来了。

　　府库内，年庭月神色凝重，她没有想到，四川府库亏空竟达四十余万两！若以一两银子折合人民币一百七十五元来换算，这个亏空的数额简直是天文数字！

　　“四川有这么大的亏空，皇上不知情，是吗？”年庭月问陪同她一起前来查看库银的纳尔图。

　　她去乾清宫陛辞时，康熙并未提及四川府库亏空的事情。想来，康熙应该不知道四川府库有这么大的亏空。

　　纳尔图果然摇了摇头，年庭月又追问纳尔图为何不上报：“这是我到任之前就有的亏空，看这数额也不是一两年就能有的，应该也有些年头了，你们为什么不上报？陕甘总督殷泰殷大人知情吗？”

　　纳尔图闻言，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年庭月沉声道：“都到了这么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不肯说，那我便写公函直接去文询问殷大人了！”

　　纳尔图没办法，只能从头据实以告。原来，四川有这么大的亏空，陕甘总督殷泰和纳尔图都是知情的，可是这亏空太大了，大到陕甘总督殷泰和纳尔图都不敢据实上奏康熙。因此，康熙只知四川有些亏空，但不知道这亏空已达数十万两之多。

　　年庭月皱眉：“亏空这么大，你们以为隐匿不报就能无事吗？圣上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你们瞒得越久，你们身上的罪就越重！”

　　纳尔图苦笑道：“大人说的这些，下官又岂会不知呢？只是已经瞒了这么多年，若是自揭亏空之事，下官的前程就保不住了！下官也是没有办法，这件事太大，下官一开始做不得主，后来能做主的时候，下官又不敢做主了！”

　　“殷大人那里也不许下官多嘴。大人到任后，下官知道大人一定会清查府库，也没有想要将这亏空瞒着大人的意思，只是还请大人慎重决定，这亏空之事若真是揭破，只怕要在朝野上下引起震动啊！”

　　来了四川将近两个月了，许多事情年庭月也都知道了，就算纳尔图不明说，年庭月也都能猜到。

　　这陕甘总督殷泰年已六十，身体病弱，曾上奏康熙想要致仕，但都被康熙挽留了下来，着他在任调摄，不许他退休。但也顾念他年老体衰，故此才改设四川巡抚，康熙是有心要给殷泰减负的。而等年庭月到任后，殷泰就直接把四川这担子一甩，便再也不管不问了。

　　殷泰不奏明亏空之事，是因他已年老，不想在自己任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因此就采取了拖字诀，将亏空之日能拖一日是一日，能瞒一日是一日。

　　纳尔图才升任布政使不满两年，他是由甘肃按察使升任而来的，原就是殷泰旧部，被殷泰所挟制，纳尔图又怕牵累他的前程，所以就跟着殷泰装聋作哑，当府库里那巨额亏空不存在。

　　年庭月没有去问纳尔图四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亏空。她知道康雍两朝，全国大多数省份在数年之内积欠钱粮都达数万数十万甚至上百万。这些亏空多是出在州县的挪用上。清代各州县都是以新补旧，年年奏销，长期积累下来就造成了巨额亏空。

　　纳尔图还在那里不住为自己及殷泰隐匿亏空之事辩解，年庭月不愿听这些话，便摆了摆手道：“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等我将亏空之事上报，圣上若派专员来调查此事，你们有什么辩解的话，就到钦差大臣面前去说吧！”

　　纳尔图说了这么多，其实他最怕的就是年庭月会将此事上报康熙，一听年庭月此言，忙劝年庭月三思，他也知道说别的没有用，便拿年庭月的前程说事。

　　“大人虽是新任巡抚，可这亏空是在大人任上查出来的，亏空之事涉及历任官员，牵涉广大，大人还需三思啊！便是大人上报有功，但也要担失察之罪，更何况，亏空数额巨大，大人将来追缴不力，亦是要担罪责的！”

　　年庭月目光清正：“我曾对圣上说过，我绝不会徇私。圣上嘱我来四川后要做到公忠勤能四个字，我也答应圣上绝不负他所望。你们糊涂自私，为了自己的前程辜负了圣上，我不愿如此，亏空之事，我必上奏圣上！”

　　“请圣上彻查亏空之事，将造成亏空的官员一一查出，依照贪污情节轻重予以惩处，该追缴的追缴，该抄家的抄家，该赔钱的赔钱！”

　　纳尔图见劝不住年庭月，也只得不劝了。年庭月是一省巡抚，她要将天捅个窟窿，纳尔图这个布政使还真拦不住。年庭月心意已决，在回到她巡抚府的内堂后就打算写折子密奏四川亏空之事。

　　但她又恐纳尔图情急之下将这事吵嚷出去打草惊蛇，事情还没到康熙跟前就在四川闹了个沸沸扬扬，因此，年庭月便吩咐了王景灏派人盯住纳尔图，不许他同殷泰等人联系泄密，她这边则连夜写起密折来——

　　四川巡抚臣年羹尧瑾奏，为川省情形仰祈乾鉴事。

　　臣奉命抚蜀以来，凡川省利弊应行应革，皆臣责任，亦臣职分，所能为者，不敢有劳圣虑。但川省受累已深，积弊多端，私派浮于国课，差徭倍于丁粮。十四府数州数县，一切上司节礼，过往钦差路费，以及布按两司、道府或以升任，或以事故去官者，旧官有路费之派，新官有铺设衙门之派，无不出于百姓。

　　其不至于百姓流离者，赖我皇上如天之福，连年大有米麦收成之故耳。臣自今年元月下旬到任后，一月有余便知川中大概情形，胸腑焦闷，为之伤心，但自恨才识短浅，不能一举百当。然地方重任，固在巡抚一人，欲为地方兴利，必先为地方去害。

　　至四川通省官员，臣虽未曾尽见，但查阅旧案，观摩行迹，可知布政使司纳尔图隐匿四川亏空之事。……。臣到任不久，未得确实款迹，伏乞皇上特旨彻查，以张乾断不测，则通省官吏咸畏法知警矣。

　　缘系密奏折子，臣自缮写，不敢使一人得知，谨遣家人魏之耀赉奏。其字画潦草，文理疏谬，伏乞皇上格外恕臣。臣不胜悚惕待命之至。

　　康熙四十九年三月五日具。

　　年庭月将此奏折一气呵成，写完后又通览一遍，见该写的都已写明，亏空之事又已上报，便将密奏折好，封入在她陛辞时康熙给她的牛皮匣子里。

　　这牛皮匣子是专门用来传递给康熙的密奏的。康熙朝密奏尚未普及众大臣，只有封疆大吏及康熙宠信的大臣才有密奏之权。这牛皮匣子由工匠秘制，极为坚韧，刀劈斧砍都打不开，只有工匠秘制的小钥匙能打开。而能开这密折匣子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康熙处，另一把由大臣自己保存。

　　年庭月素来是将这密匣钥匙贴身藏着的。她也信不过旁人，桑成鼎已经派出去了尚未回来，那么这封密奏，年庭月便决意派遣魏之耀入京呈送，巡抚府里的事情，王景灏入京也能打理了，魏之耀走开一时半月也无大碍。

　　年庭月让王景灏将魏之耀叫来，亲手将这密折匣子交到魏之耀手中，嘱他连夜出川送往京城。

　　魏之耀郑重接过密折匣子贴身放好，趁夜就出了巡抚府。

　　年庭月做完这一切已是深夜时分了，春夜尚余料峭之意，年庭月写完密折心中却毫无轻松之感，她心头有事，也无睡意，便出了内堂，打算在庭院里走一走，顺道静静心。

　　王景灏连忙给年庭月拿了一件披风，来不及取灯笼，王景灏只能捧着灯盏就追出来了。

　　年庭月听见脚步声转头就瞧见王景灏这幅模样，不由勾唇浅笑两声，走过去接过王景灏手中的披风自己披上，感受到一阵暖意后，年庭月便轻声问王景灏：“知道孟光祖现在走到直隶哪里了吗？”

　　开春之后，孟光祖离开成都府往北而去。康泰等人都去送他，年庭月没去。但孟光祖的去向已不是秘密，孟光祖离川后要北上往直隶去。这会儿算起来，孟光祖也走了大约十余日了。

　　王景灏捧着灯盏给年庭月照亮：“悄悄盯梢孟光祖的人前几日传来消息说，孟光祖已到顺德府了。”

　　年庭月哦了一声：“他是要去直隶省治保定府的。这又走了几日，想来应该是到了。”

　　年府家丁早几日就回京了，桑成鼎也传回信来，说她给胤禛的信已经送到了，桑成鼎如今正在返回四川的路上。那个去盯梢孟光祖的年府家丁也跟雍王府取得了联系，现下已有胤禛的人在盯着孟光祖了，只待胤禛将孟光祖的事情调查清楚，然后便可呈报康熙处置他了。

　　于她来说，孟光祖之事已算完结，现如今密折匣子递上去了，她就只等康熙派人来彻查府库亏空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