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遗留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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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见家长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封离面无表情地和唐三一同在落日森林中疾奔，周围景物犹如风驰电掣般从身边闪过。他并没有动用领域，因为唐三释放的蓝银领域已经将他们彼此笼罩。
到了森林这种充满了蓝银草的地方，唐三就像是鸟入天空鱼入大海一般，凭借着蓝银领域与周围蓝银草地精神联系，唐三能够清楚的辨别出周围哪里有强大的魂兽，哪里能够轻松通过，顺利地穿行，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这一路上他们也曾遇到了一些魂兽，凭借着蓝银领域的作用，唐三自身地气息已经转化的和蓝银草一模一样，包裹着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会引起那些普通魂兽的注意。而封离本身所拥有的冥王冠冕更是神级的隐匿神器，只要他不想，哪怕是巅峰斗罗也别想发现他的存在。
就这样一直到了当初冰火两仪眼所在的山峰处，唐三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在冰火两仪眼的作用下化身为蓝银皇逐渐成长的母亲了。然而与此同时，唐三也感觉到自己握在掌心的手好像越来越僵，还全是汗。
“师兄？”至今还没有问出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唐三回头，就看到封离唇瓣紧抿，看着冰火两仪眼的方向眼神里总带着点……紧张。
这让唐三忍不住笑了，他将脚步放缓了些，不仅用蓝银领域包裹着封离令他免受独孤博的毒阵和冰火两仪眼的影响，同时也放轻了声音宽慰对方：“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师兄，他们一定能够理解我的选择，你也不要太紧张了。”
他的话语很温和，但是封离在沉默后却是摇了摇头，低声：“你不懂。”
在封离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亲情一直是个奢侈的词语。他的母亲在他与封睿出生那年便香消玉殒，留下的遗物全被住在冥谷的封睿继承。他的父亲对他不是漠视到底，就是因为他身负神考而想尽办法想要他死。而他的妹妹，更是被当时一心想要离开的他一手推远。
本就已经认定了自己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孤星命数，后来因为结识唐三，峰回路转居然有了爱人，还要面见爱人的父母，封离不可能不忐忑。而一想到当初他两次面见昊天斗罗时的情况……
一次想要离开结果被强行打断魂技抓出去问话，一次满身血腥杀气想偷偷潜入森林看一眼唐三就被抓了个正着。抓出去问话，
呵呵，怎么觉得这次面见昊天斗罗大概真的要丢了命呢:）
封离越想越面无表情，甚至在想如果现在去吸收一个第八魂环会不会能让自己抗揍一些，然而却已经有些太迟了。冰火两仪眼产生的特殊气息已经将他们完全笼罩，唐三精神一振，放眼望去，就见那片特殊地小湖旁各种植物生长的更为茂密，而单腿独臂的身影就站在湖边，眺望着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
“爸爸！”唐三有些难以自抑地喊出了声，甚至没等封离反应过来，就已经拉着他落到了唐昊的面前。唐昊看上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乱蓬蓬的须发，独腿单臂，但他眼中地光芒却比唐三离去时看上去更加平和。
被拉着不由自主加快速度的封离在看到唐昊的时候，心底也有些惊讶：过去昊天斗罗满心怨愤，自暴自弃，虽然有能力翻云覆雨，但是因为自认对不起宗门和痛失爱人的原因，眉宇间郁气与戾气深积多年。然而面前的昊天斗罗明显平静温和的多，至少和当初他所见到的那个若判两人。
在他看着唐昊的时候，唐昊的视线在落到封离身上也带上了点讶异。
唐昊自然是记得封离的，也记得当初最后一面，他带着满身仿若破釜沉舟般疯狂肆乱的杀意来到自己面前，心若冰霜锋芒毕露，双眼也只在看自己儿子时会带上一线柔和。那时他还心下感慨，当初的那个小娃娃成长为那般模样，不只是杀了多少人，怕是无法再回头了。
然而如今的封离却明显气息柔和软化了下来，那并非是因唐三而强压自身戾气的表现。恰恰相反，他好像已经从过去的锁缚和命运的重枷下挣脱而出，眸子里带上了光，在他面前时没了过去的那般谨慎锋锐，反倒是带上了后辈面见长辈时的局促。
这样明显的改变倒是让唐昊对面前的青年多了丝好奇，而他的视线落到了唐三与封离交握的手上之时，也不由带上了些许沉思。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随随便便带人来自己和阿银隐居的地方，而这次来也不见他儿子在史莱克学院中结识的其他同伴，所以……
唐昊眯起眼去看封离，而封离被那双暗藏着冷厉的眸子看着也不好激烈反应，在沉默后抬头看向了唐昊的双眼。几乎是非常尴尬的，他张了张嘴，以很轻的声音道：“唐……叔叔好。”
一时之间，气氛都好像沉默了下来。
唐三刚刚才查看过了她母亲的生长情况，他这离开不到一年的时间，蓝银皇已是茁壮成长，巨大的草叶宽度已经接近一尺，长度更是超过了五米，草叶上原本一根金色纹路已经变成了三根，明显有望恢复为过去的模样。
这让唐三眼圈隐隐泛红，他正想抬头说什么，就意识到了封离和唐昊之间的古怪气氛。这让他迅速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神，然而还不等他打圆场，就见唐昊抬手挠了挠脸，表情古怪的开口：
“那什么……你再，喊一声？”
封离眨巴眨巴眼，沉默了一会儿后张嘴，这次比第一次叫人的时候顺畅多了：“唐叔叔。”
出乎唐三和封离预料，唐昊竟然是因为这一句称呼就哈哈大笑出声，他毫无形象的坐在了阿银化身的蓝银皇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叶片：“阿银，你看，那影鬼和沙曼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而且居然既不像沙曼，也不想那影老鬼，让他喊叔就喊叔。”
蓝银皇的草叶轻轻晃了晃，随后竟然是缠绕上了封离与唐三的手。封离愣住，先前的错愕还未来得及消散，随后从蓝银皇之上所传递来的温柔和慈爱便传达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他过往二十多年从未体会到的感情，他整个人怔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直到感觉有湿润落到了手背上，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落泪了。这让封离有些慌乱，他抬脚想要后退，但是肩膀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扶住。
而唐三的声音随后也落到他的耳畔：“师兄，这就是我妈妈。”
“……银姨……？”封离在停滞后试探性地呼唤出声，随后，一种欢欣的感觉自缠绕着他的叶片上传来，令他也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来。
唐昊一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由有些感慨：“想当初我，阿银，阿啸三个人一起游历大陆，也曾到访过星罗帝国周边。而那个时候，因为与巴拉克王国姻亲的关系，影宗派人护送封家小姐前往巴拉克王国，而封涯不舍得至亲，便和沙曼、墨无泽共同护送。”
从未听人提及过父辈旧事，尤其是其中还涉及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封离不由睁大了眼。唐三扶着封离的手紧了紧，仿佛给予对方有力的支撑。
而唐昊点了点头：“你的母亲和阿银都能察觉到彼此是十万年魂兽化形，因此性格相合，很快成为了朋友。她性子天真烂漫，对于未知事物都充满好奇，那此应当是第一次离开影宗。而封涯那影鬼在那时冷若冰霜，看着你母亲的眼神，却总是温和的。”
“其实后来我再回想，那时的我的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我、阿银和阿啸。”唐昊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小三的妈妈，眼里看不进旁人。仔细想起来，墨无泽也好，封涯也好，看着沙曼时眼里都是带着爱意的。”
封离眼瞳微微收缩，被阿银的草叶包裹的手收紧同时无意识喃喃出声：“原来……”
过去在他那个暗无天日的童年之中，寒地三门只有出身天囿的墨无泽对他极为亲厚，甚至可以说是在那个把他当作下一代“锋刃”培养的影宗里唯一一个把他当成小孩子的长辈。
现在听到唐昊的话语，封离这才是明白了缘由，不由有些心情复杂。
注意到了封离一时的失神，唐昊也意识到了，这些长辈之间的事情怕是从未有人告知过封离。他犹豫了下后望向了自己儿子，就见唐三轻轻点了下头。
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唐昊从记忆里搜肠刮肚了一会儿，这才继续道：“你的妈妈长相非常好看，虽然你的眼睛好像更像你父亲那个影鬼，但是你的脸其实更像母亲一些。我想，阿银看着你，大概也会想到沙曼吧。”
似乎是为了应证唐昊的话语，封离感受到本来“握”着他的蓝银皇的草叶稍稍抬起，随后拍了拍他的发顶，就好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辈抚摸他一样。有一片叶片伸出擦拭去了封离的眼泪，随后触及封离的前额，在那里磨蹭不去。
本来还在失神的封离为此将视线落到了蓝银皇之上，而唐昊也回过了神，看向了封离：“我们毕竟过去也与沙曼他们关系很好，虽然后来因道不同，在你和你妹妹出生、沙曼身死之后就已经和封涯断了关系，但这本就和你们这些孩子无关。现在你是我儿子的同伴，只要没沦落到封涯那般六亲不认的模样，我自然也能把你当成后辈对待。”
这一席话即是提点，也是警告，而封离则淡淡的笑了下，他伸手抚摸上肩膀上唐三的手，在此刻再无先前对于唐昊的退避，看向对方时，眸子里带着坚定。
“我不会像我父亲那样，”封离道：“小三是让我回到人间的唯一原因，也是我牵肠挂肚所在，他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他。”
这样的话语已经有些太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彰显无遗。唐昊顿时是呆住，他傻乎乎的看了看唐三，又看了看封离，随后便从这两个孩子的神情中认出，他们绝对没有说笑的意思。
一时之间，唐昊的心情自然是格外复杂：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走上这样的路，而且他虽然能够认可封离，却还是觉得，封离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背景，着实是有些太过危险。
他本来是还想劝这两人几句，只是在他反应过来前，两根蓝银皇悄然掠起，分别牵住了唐三和封离的手，再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牢牢的缠绕住。温和、慈祥的感情再次充斥在他们身边包围着他们，而这时，本来一片自始至终缠绕着唐昊的草叶，却与唐昊心意相通。
现在的阿银还不能完全表达出具体的词句来说明自己的心意，然而唐昊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爱人的这片蓝银皇中所传递的阻止和温情。
看着封离在唐三的带动下有些生疏的下拜低头，唐昊不由又回忆起自己当初隐匿身形跟在自己儿子身后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幕幕场景。虽然他在那时并不是常在，却也记得，自己儿子过去可以说是一直追随着封离的脚步前行，而对方，也的确一直是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心上。
回想当初那个面无表情满身杀气的少年，再看如今这个半跪在自己面前，看似镇定但是眸里已经带上丝丝忐忑的青年，唐昊不由叹了口气。
“让我同意，可不是因为你是那个影鬼的孩子。”唐昊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还是因为你是沙曼的儿子，我儿子的师兄，以及……你是你自己。”
封离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唐昊，而唐昊虽然满心纠结，还是叹了口气。
“你曾经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和我说，在史莱克学院的你，就只是封离。”唐昊看着封离的双眼与他对视，眼底带上了长辈方有的宽厚：“那么，我希望你以后无论是身在影宗，身在史莱克学院，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你都只是封离。”
“也希望……你能以这样的身份挣脱过往。我会和小三的妈妈一直祝福你们。”
随着唐昊的话语，一根蓝银皇翘起，在轻轻的抖动下来到他们面前。只见那蓝银皇大片地草叶在轻轻抖动中，一根金丝缓缓从草叶上脱落，宛如有灵性一般分别缠绕上了唐三和封离的手指。
金光闪现，金丝在强烈的光芒和充满柔和的情绪中分别化为一枚纤细的金色戒指，分别套在他们的手指上。就在这一刹那，封离与唐三之间顿时有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似乎两人的灵魂已经被这一根奇异的金丝缠绕在一起，永不分离。
然而这还没结束，在金色的戒指彻底落定于两人的手指上时，封离忽然是不受控制的释放出了自己的第二武魂。两红一黑三枚魂环浮现的霎那，丝丝缕缕的紫色光线乍然浮现，环绕住了封离和唐三两人。
蓝银皇突然开始激烈的摇摆，唐昊惊诧看向了浮现在封离身前的生死薄武魂，喃喃出声：
“这个气息……沙曼？”
封离错愕抬头，就见生死薄武魂上紫光流转，上方隐隐浮现出来华美、精致的幽冥阎罗莲印记。一道虚幻的光影转瞬即逝，却是没入封离的身体，所带来的感觉虽然是冷，却并非是过去那种仿佛凝冻灵魂的冷，而是精神舒爽的清冷。
刚刚唐昊说的是……谁？
生死薄逐渐浮空，封离在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他有些失神仰头望去，好像朦胧中有两只手抚摸着他的面庞。那双手没有丝毫的温度，动作却非常温柔，在触碰之下，封离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双眼，耳畔在这时，却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离，是离别，也是离开。”
“我的孩子，我不得不先离你而去，这是命运给予我的终局。我无法逃离这样的绝望，但我却能给予你我唯一的祝福。”
封离在恍惚之中好像看到了一名温柔地黑发女子，她身着印有华美莲纹的雍容华袍，模样绝美而熟悉，竟然是与封睿有九成九的相似。她身上九环闪耀，那双紫眸自朦胧中跨越时光与千山万水，终于望见了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
“愿你成功，愿你幸福，愿你找到所爱，永离枷锁。”
“我……”
女子最后的话语渐渐消散，犹如珠玉破碎的声音乍然响起，伴随着女子身影逐渐淡去，消散，封离本能伸出手去，却只触碰到一片虚空。
而原本生死薄上的三枚魂环都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光芒，在封离的意识中，女子消散入虚无中的光逐渐融入了自己的武魂与魂环。他的第三魂环突然开始激烈的颤抖，下一刻，竟然由深沉如墨的黑逐渐转变，转化为了深红似血的红。
然而这还没结束，在三枚魂环之上，最后一枚魂环逐渐成形。
那是十万年幽冥阎罗莲在知道那残酷无情的预言后，用自己全部修为给予自己注定要孑孓独行于一条成神之路上的孩子的唯一礼物。浩瀚如海的幽冥之紫汇聚于封离身上，最后融合成一枚虚幻的魂环。光晕层层重叠，最后逐渐在第三枚魂环之上，形成了一枚崭新的魂环。
鲜红似血，晶莹剔透。
这份迟到太久的祝福与礼物在蓝银皇气息的牵引下，以及冰火两仪眼的影响下，最终以最好的方式送到了封离身边。当华光终于黯淡了去，封离呆愣立于原地，半晌也未曾回神。
一时之间，周围的一切好像彻底寂静了下来。唐三曾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因此并未打扰，只是与自己在最初的惊讶后便也恢复平静了的父母一同安静的等待。
封离在许久之后才是恍惚着回了神，他看向唐三，刚一张口，却是已经泪如雨下。
这就好像是打破了最后一层隔阂，封离踉跄着跪倒在地。他死死抓着唐三想要搀扶自己的手，抛弃了所有的面子和礼节，忘却一切般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出声。
他是幸运的，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诞生于世并非不被人所期待，终于知道了自己并非从未得到过家人的祝福，也并非……真是生于天地，父母皆憎。
但他也知道，身为冥王继承者的他也清晰知道，那个跨越了时间只为了给予他一个礼物的女子是彻底消失了。
她再无像蓝银皇这样重塑身形的机缘，也于世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的灵魂就像是翩跹而去的蝶，终归于清风，归于大地。
那是跨域生死的献祭，带着最为纯粹的母爱，留在了他的身上。
而直到这时，封离才知道：
她爱他。
作者有话说
第165章 遗留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