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岸·花》惠予

4、第三章 比府

　　“哎呦……好痛，你不愿意说，也不用这样吧！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有问好了。哎呦，拉我一下！”跌坐在地上的我，痛的呲牙咧嘴，把手伸向正在探究着注视我的古装帅美男。可他仍然以惊愕的表情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良久，忽的又露出奇怪的欣喜神色，一把将我拉起，还没有站稳，就被古装帅美男横抱入怀，不容我挣扎，便向着相反的方向疾步走去，而耳边似乎还有呼呼风声。

　　只一会功夫便出了竹林，进入了一片古建筑群中，楼院亭阁紧凑却不显杂乱，之间又以环形长廊，扇形石头门洞相连，假山，石桥，小湖被安排的恰到好处，没有一处冗余。不知经过了多少石桥与亭廊相连的院落，古装帅美男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细细思索着，他刚才奇怪的表情和异常的举动。

　　这男人到底怎么了，突然把人扔到地上，然后又毫无征兆的把人这样抱起。亏了这副惊为天人的长相了，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怪异男。还是赶紧从他怀里先下来吧，可转念一想，又不禁笑了，本小姐魁梧高大的“魔鬼”身材，相信能抱得住我的男人还没出世呢！呵呵，就看他能抱我多久。

　　“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脑中已经臆造出这男人气喘如牛、几欲跌倒的各种滑稽景象。“岸儿？”一声低呼把我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又来了，那墨黑色的双瞳印着我，极具魅惑力。勉强避开那双眼睛，我奇道：“喂，你抱着我走了这么久不累吗？”像是回应了我的话，他猛的停下脚步。我心里顿时乐翻了天，果然，凭着本小姐的重量，能抱的住我的男人还真没出世，得意的继续笑着。这怪异男却并不答话，露出一副你自己不会看吗的欠揍表情，那双魅惑的眼却并不继续看我。似乎是在观赏周围的景致，他转移了话题，“在笑什么？”

　　听到此话，我微微愣了愣。是的，并没有我预期的大口喘气声，呼吸平稳，面上亦没有潮红的迹象，看来这怪异男完全没把我的重量放在眼里，正失望间……你是个白痴吗？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忽然嘲笑道，你要知道这个身体的正主儿可不是你。是啊，这又不是真正的我，我失望什么，要真是我自己的身体，量这个瘦削的怪异男走不了几步就得累趴下。这样想着，又轻轻的笑了起来。

　　“劳烦大哥救了小妹一命，然儿这就将她带回。”一个陌生好听的声音忽的从前方传来，那声音客气却显冰冷。我诧异的看向声音的源头，一个束发的玉面少年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怪异男。冰冷的声音是从这个少年嘴里传出的，与他面上的笑容反差极大。如若不是亲耳听到，我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那声音有如寒冰，直刺进我的心里，身体随即轻颤了一下。

　　此少年略矮于怪异男，身穿枣红色直身罗衫，腰间亦裹有小提花印花束腰，腰侧佩挂一枚与怪异男佩戴款式一样的白玉圆珏。从外表看来，少年也不过十六而已，啧啧，这么小，就已经长的这样绝美，我心下赞叹着。

　　不过，佩戴白玉圆珏代表着什么呢？为什么我见到的这两个人都会有？那么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书生气浓重的少年又是谁？他称怪异男为大哥，又自称然儿？他嘴中的小妹毫无疑问的，就是我。是了，怪异男曾提到比家，比家？我细细思索着，把我得到的所有有用的信息联系起来……不是吧，我愕然。

　　“恩，二弟……”怪异男沉了沉脸，像是想起了什么，“既然现下还有些事急需处理，那就有劳二弟代为照看小妹。稍后，我再去探望。”说完，收起笑意，把我递给这个被称为二弟的少年书生。可这少年书生的怀抱怎的如此令人生出寒意?但，即便如此，现在的我也没有力气来挣脱这怀抱。身体的无力，让我很无奈，只能任这个寒冰似地少年抱着。

　　他接过我后当即向怪异男还礼告辞，转身向不远处一个单面廊桥走去。在转过一个圆形门洞后，我透过少年的身体向后望去，怪异男瘦高的身影不多久也便隐没于一座假山之后，消失不见了。

　　如此客气疏远的大哥和二弟，应该是这两人的性格使然吧。可他们嘴角明明都挂着笑意，却为何不带一丝感情，没有任何的温度，是我太过敏感吗？

　　走过圆形门洞后，少年书生便很快的将我放下，“兰翠，扶小姐回水岸阁。” 声音依旧冰冷，他低下头，墨色的眼眸里露出令我不解的讥讽，“嗯，没想到大哥对你倒是不假啊，不过，再怎么可爱漂亮的的妹妹，也仍然只是个痴愚。”他细长冰冷的手指缓缓轻抚上我的脸颊，调笑道，“我知道你听不懂，我可爱的妹妹，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毕竟只有我们才是亲兄妹。”什么？我更加不解了，只有我和这个少年书生是亲兄妹？他说的痴愚又是什么意思？

　　“二少爷，兰翠要扶了小姐回去。郎中已经在内屋等了，您这样……”来人的语气突然提高了一些，感觉到背后有两道凌厉的目光，我急忙从冷峻的少年书生手底挣脱。少年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挣扎。但他也随即放了手，任由这个梳着蝴蝶发髻的女孩把我扶住。

　　“放肆，什么时候要你来提醒我？”少年书生的面上满是不悦，然后冷冷的提醒道：“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记住，没有下次。”为何，每次他们说话都喜欢打哑谜，实在头痛的紧啊。他们都是谁，什么身份。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很久了，居然还是不知道这是哪，这些都是什么人？而且交谈时似乎都视我为空气。“呃……请问，你们在说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我终于按捺不住，无辜的问道。

　　扶住我的人儿，那张如桃花般的妖艳脸上霎时现出惊异的表情，而少年书生则是置若罔闻，“难道还要我说第二遍？”便继续冷冷看着这个叫兰翠的女孩， “是，二少爷，奴婢这就扶小姐回屋。”兰翠的声音突然不带一丝波澜，面上却隐隐含有淡淡的痛意。如此微妙的表情和语气，我看在眼里，心中更添疑问。

　　可是为什么两个人都不理我，我的话很难懂吗？但他们的表情分明有异，他们一定听见了，为何故意不答？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别的原因？疑问是越来越多，我心中不禁气闷之极。

　　好吧，我倒要看你们能把哑谜进行到什么时候。这样想着，便不再做声，乖乖的随着兰翠，向不远处一座建在水上的两层建筑走去。穿过平铺在湖面上的石板平桥后，我被扶进了屋里。

　　这屋子四面都是镂空窗棂，进门小厅的中间，铺着金线镶边绣有紫罗兰花纹的地毯，右手边侧放书案，两边各有一只落地小筑装饰，小筑四面上还绣有盛装的仕女。左手边有一雕花屏风，这屏风挡住了大面墙壁。兰翠一言不发，扶着我便往左手边屏风处走。原来，这屏风后挡着的不只是墙壁，更是为了隐藏那精致的楼梯，这楼梯仅容两人同时上下，亦铺有金丝镶边的紫罗兰地毯。

　　踩着柔软的毯子上了楼，才发现有一穿着灰色长褂的慈祥老者，他背着一暗褐色的小箱。当下猛然想起兰翠提到的在内屋等侯的郎中，郎中？是要给我看病？也好，给我看看吧。经过那老者时，他向我作揖行礼，“老夫见过小小姐。”虽是老者，声音倒是苍劲有力。冲他淡淡一笑，我也微微欠了欠身。不知为何，对这位老郎中，我很有好感。

　　继续随着兰翠穿过挂着粉红色罗帐的半圆形门洞，此门洞像是镶嵌在木质雕花隔墙中，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雕制。又揭起一层半透明的纱帐，我看到里间有张垂着轻纱的木质镂雕床，走过去，兰翠将我安置在床上，然后把垂着的轻纱挽起挂在床棱两旁。我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终于轻松了。

　　好累，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把疑问通通抛开，就这样放松一下吧。反正见到了人，总会有机会问出我想要知道的答案。“屈老先生，请移步床前。”兰翠在床前摆好圆凳，向那老者略一施礼，那老者缓缓走上前坐下，轻拿出我的手，细细把脉，只一会，便不动声色的抬手，站起身来，“莫担心，小小姐只是体弱虚寒，并无大碍。待我开副提气补神的方子。”

　　“请问，老先生叫什么名字？”看着那张沧桑却不显老态的脸，我轻轻问道。

　　“小姐问老夫？老夫姓屈，字一白。”老者听了我的问题，慈祥淡淡的笑容里多了些探究。“哦，那屈老先生知道这是哪里吗？”我继续追问着。“这里是比府，水岸阁。”老者淡定的答道。

　　“那我是谁？”

　　“比家小小姐，闺名比岸。”仍然淡定。

　　果然，姓比名岸，比岸？彼岸花？不是吧，顿时呆住，怎么叫了这么个鬼名字，幸好，不是我的名字，但是如何才能让这些人相信我不是比岸，而是申易呢。对了，那个被称为大哥的怪异男也应该姓比，而那个冰冷的少年书生就是比然，思路渐渐清晰。只是老者回答的如此干脆，倒让我心下生疑。“屈老先生，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问吗？”

　　“老夫知道，所以不问。”依旧淡定。气愤，这老头怎么又开始打哑谜了，他到底知道什么？“老夫现在可要恭喜小小姐。”慈祥的笑容仍旧挂在灰衣老者的脸上。

　　这回，我是铁了心要问到底，“屈老先生是知道了什么，才不问的？为什么现在又要恭喜我？”一口气说出了全部问题，我紧紧的盯着那张慈祥的笑脸。“小小姐果然是不记得痴愚的事了。”

　　再一次听到痴愚这个词，我格外敏感。“痴愚是什么？为什么我会不记得痴愚的事？”

　　想到比然在说到这个词时的讥讽，想到我这个身体很可能真的和他是亲兄妹，我不禁心生反感。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亲哥哥为何是这种嫌恶的态度，看起来根本不如怪异男。至少，我能感觉到怪异男对岸儿的关心。越来越好奇他们和岸儿的关系了，他们的背后应该也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现在，我还是暂时把自己当作比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