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岸·花》惠予

10、第九章 枫悦楼

　　漓城中有一家较为有名的布纺店，之前曾听药房伙计提到过，它大致位于漓城西南角。好在这漓城的布局结构简单明了，所以离开西街没多久，就在西南方向的一个巷道拐角处，找到了这家名为——漓纺的布店。

　　如薄纱般的丝质挂饰半遮半掩的挡住了店内一扇木制的镂空门洞，后面是通达二楼的转角楼梯。不愧是城内最好的布店，装修的这么奢华，我边走边想。

　　在进门处的一个小伙计那儿，我被告知一楼只出售布匹，二楼方可订做衣物。看那小伙计长的机灵，于是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随后小声叮嘱了他一番，那小伙计便非常愉快的快步走出门去。

　　小环面上再次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她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小伙计的身影，然后，像下定决心似地小心的开口问道：“小小姐……那么多的银子……我们到底是去……”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态紧张，“小小姐不会是要逃……”真是怕了她的胡思乱想，不等小环继续发问，我转身拉起她便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等我们再次出来时，那小伙计早已等在门口并向门里张望着。我和小环径直走了过去，却见那小伙计仍然四处望着。我只好上前一步，粗着嗓子，试探着作揖道：“这位小哥，请问是不是曾有位姑娘托你雇了轿子？”那小伙计一听这话，便仔细打量了我们一番，既而恭敬道：“是了，那位姑娘让我给二位公子雇两顶轿子。”

　　我见那小伙计并没认出我来，心里偷笑。是啊，我和小环已不是刚进店的穿着打扮了。头发已经精心梳理成了当下最流行的男子发饰，我们也因此摇身一变，成为了衣着华丽的贵族公子。而小环非常不自在的瞥着她身上那套装束，要知道在这之前，她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才勉强穿上的，为此，我还不得不把比老爷的名号搬了出来。哎，真是一个深受荼毒的小丫头啊。

　　“公子……”似乎是我的眼神飘忽，神情奇怪，那小伙计出声叫我，“这是那位姑娘给的订金，烦请公子转交。但是今天城里的轿子似乎都被什么人包了，所以小的只匀到了一顶轿子。还请二位公子多多担待。”

　　听那小伙计这么一说，我也不再多问。只是把剩下的钱收好，便上了门口停着的轿子，然而小环却说什么也不肯上来了，碍于假扮男子的身份，我只好不再勉强与她。

　　上了轿子，轿夫抬起轿子走起来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雇佣轿子是非常错误的选择。虽然去枫悦楼的路程不长，但是在轿夫们抬着轿子又走的极慢的情况下，我却觉的像过了一个世纪，五脏六腑都被颠地的换了位置，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脑袋晕沉沉的。

　　“小……呃，公子……”随即小环揭起轿帘看着我，“公子，到了。”她见我神色有异，立即准备伸手扶我。但我只是冲她眨了眨眼，休整了片刻后，才下了轿。

　　显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外观极其讲究的五层小楼，它正对面的街上车水马龙，异常热闹。时值傍晚，整条街被街两边的建筑物里的灯光反照，显得灯火通明。在这小楼的一层入口处，有一镶金牌匾，那上面龙飞凤舞的镀金字体——枫悦楼格外显眼。

　　“小小姐，我们为什么来这？”小环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小声发问了。“小环！怎么又忘了？”我忙出声提醒。小环即刻又做错事了一样把头低了下去，“对不起，小……公子，可是……”

　　“哎呀，别再可是了，我们进去。”我极其无奈的瞥瞥身后的小环，她现在很乖的跟在我的身旁，真是像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公子。

　　进入枫悦楼一楼厅堂后，空气中就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正待我细细观看这里的布局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过分妖艳的声音，“哟，这两位年轻公子……”随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着彩裙夹袄的打扮异常花哨的中年女人正在上下打量着我们，从她的装束来看，这应该就是枫悦楼的老板娘吧。不知是为了掩盖她的实际年龄还是为了吸引客人，她身上的脂粉味已经浓烈到了我无法忍受的地步，我不自觉的退了两步，但她也随即进了两步。没办法，我只好微微屏住呼吸。

　　“奴家还是头一次见到像您二位这样的俊俏公子，嘻嘻……”她突然发出了像土狼一样的笑声，看着小环接着说道“这位公子莫要脸红，来这枫悦楼的不就是为了好那两口……”

　　小环在那老板娘的注视下渐渐的红了脸，怕她继续脸红下去会露出马脚。我忙转移了话题，“这枫悦楼早已名闻天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就连老板娘您都是如此风韵卓然。”说完，心中干呕不止。

　　“嘻嘻……”一如既往的土狼笑声，“公子真会说笑。既然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鸨娘就替二位介绍几位姑娘如何，这几位姑娘可都是整个邺朝响当……”

　　“在下只需要一间上房即可，不要任何人来打扰……”我极不耐烦的打断鸨娘的话，“当然，这银子少不了你的……”我拿出一锭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只是给你的，其他另算。”话还没说完，鸨娘已经眼神贪婪的伸出了手，但我马上又收了收银子，“听着，如果有人来打扰我们，这银子可就要……”

　　“哎呀……，公子这说的什么话，鸨娘当然是按照公子的吩咐了。”听到她这样说，我满意的伸手准备将银子递给鸨娘，谁知这鸨娘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银子，继而恶心的笑了笑，“如果公子还有需要可定要唤鸨娘一声。”她随后转身尖着嗓子喊道：“元儿……元儿……”

　　一个十三岁上下着深粉色衣裙的女孩已经轻盈的走了过来，与鸨娘不同的是，这女孩打扮的清丽素雅，像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款款走到我们面前，有礼的欠了欠身，那甜美的嗓音如清泉般柔柔的滑过，“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我和小环跟在那女孩身后，走出了枫悦楼一楼大厅，向内里深处走去。越往里走，我才发现一楼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这里四通八达的走廊很多，稍不留神，就会迷了方向。跟着女孩穿过了大厅右侧面的第三个回廊，上达二楼。

　　我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不禁悲悯，这么小的女孩难道也是……定了定神，决定不再多想。毕竟来这里只是为了纸条的秘密，才顺便一睹古代妓院风采的，其它的还是少管为妙。

　　“公子，到了。”那女孩推开门后，转过身看向我然后轻轻欠了欠身，轻启朱唇，清泉再次柔柔的滑过耳畔，“这是枫悦楼最好的上房之一。”末了，她突然红着脸有些气恼的看着我，“如果公子有别的需要，可以叫鸨娘。”

　　小环突然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道：“小……公子……”顿时回过神来，哎，都是眼睛惹的祸，第一次是盯着小环，这次又是盯着这小女孩，可是也不能全怪我，谁叫她们都长的那么水灵。拉回肆意的眼神，那小女孩嗔怒的做了个请的动作，等我和小环走进去。

　　门轻轻的关上了，我终于有机会慢慢观察这房间的布局，不错，不错，我连声赞叹着，地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踩在上面是说不出的舒服。这屋子的格局很像现代版的总统套房，一个宽敞的正厅中间摆有一张朱红色的圆桌，桌面很厚，边上还整齐的放着五个圆凳。正厅还连有一个不长的走廊，这走廊朝阳的侧面居然是一个小型的露天阳台。走廊入口处摆着两盏落地式的宫灯，中间也一样铺着上好的地毯，再往里看，却有一扇半透明的帘子挡住了内室，里面似乎还有房间。正准备走进去细细观赏，小环却拉住我，“小……公子，难道要在这里说那件事吗？”

　　“对，就在这说。”说着，我回到正厅中央的圆桌旁边做了下来，并示意小环也坐下，“你给我的那个纸条难道是药七给你的？”

　　“因为小环今早偷听到大少爷和药爷爷的谈话，他们在谈论小小姐的事。”小环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今早大哥和药七的谈话？大哥不是在我们来的第一天就走了吗？他中间回来过，我怎么不知道？”我顿时惊异万分，不禁着急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环也不知道大少爷在今早回来过……是小环去帮小小姐打洗脸水时，无意间知道的。”小环一副严肃的样子，随后她顿了顿，继续道：“那些因小小姐失踪而受罚的丫鬟都被大少爷杖毙了……”

　　“什么？杖毙？就仅仅为了我半个月前的失踪？”我失声叫了出来，天，怎能下的如此狠手？比临不是在水岸阁的时候答应过我，不再惩罚她们吗？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我气愤之极，声音不禁又高了八度，“我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比临为什么还要处死她们？”

　　“小……公子”小环的身子颤了颤，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继续道：“大少爷说的话小环也不懂，他说小小姐失踪的事他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毕竟夫人对他有养育之恩……还有药爷爷说他找了屈先生帮忙，屈先生也不问缘由就一口答应了，好像是知道些什么，但药爷爷也还说那只是推测，而且小环听药爷爷的口气像是怕大少爷责怪似地……大少爷他似乎不高兴的说了句什么，但小环就听不清楚了，所以小环准备再走近点听，谁知就直接被大少爷发现了……然后大少爷很生气，似乎要惩罚小环，然后药爷爷就替小环求情，然后……”

　　听着小环东一句西一句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但我仍旧努力的搜索整理对我来说有用的信息。比临似乎是知道比岸为什么会失踪，而且貌似他知道原因后就不想再管了，还说了句极不相关的话“夫人对他有养育之恩”，难道……比岸失踪事件已经牵扯到了这个大夫人？而且药七会猜测那屈老先生知情，是不是因为屈老先生爽快的答应帮忙。对了，照理说，这屈老先生应该只是个大夫，他帮忙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如果真是应了药七的猜测，那么屈老先生知道些什么呢？恩，再有机会见到屈老先生，我一定要缠着他问出来不可。

　　“所以那纸条上写的出府之事还代指了你偷听到的事。”那么“性命堪忧”就直接是赤裸裸的胁迫了。

　　“药爷爷是好人……他提醒小环，是因为大少爷……”小环突然停住，眼睛瞥向门口，小声道“小……公子，好像有人在哭。”

　　我仔细一听，不禁皱了皱眉头，那啜泣声若有若无，听起来似乎是个小女孩，不知在为什么事而伤心，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究，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小环，你继续说你的吧，她……我们管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