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景潜

28、第二十八章

　　再剩几天的备考时间，常家昱的心态没多么紧张，也没有一直待在房间里复习。高考前一天的上午，常家昱缠着严钧跟他去了公司，美曰其名熟悉陌生环境，免得坐在考场上太激动答不了题。严钧拿他没有办法，也觉得最后一天没有必要再苦读课本，放松一下也好，便带上人一起去了公司。
　　一进公司大门，常家昱就好奇地左看右看。
　　大厅宽敞明亮，摆置也错落有致，两手边的灰布沙发看着便让人有坐上去的冲动。
　　很快，他的视线和前台小姐对上，后者端着笑朝他点了点头，等两个人进了电梯，前台小姐们才低声讨论着常家昱的身份，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猜测他是严钧的什么亲戚。

　　这时，常家昱已经在严钧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了。
　　他走到男人的办公桌旁，看着上面的文件，笔，还有零零杂杂的东西。明明都是些普通的事物，他却看得兴致勃勃。
　　这间办公室的风格和书房类似，没有什么多余的和喜好与情趣有关的东西，唯一的点缀就是办公桌右上角放置的一盆绿萝，碧绿的叶子青翠欲滴，叶面上淌着几个小水滴，像是嵌在绿布上的钻石。

　　严钧脱了外套，用手拢了拢搭在椅背上，朝他伸手：“过来。”
　　常家昱绕过桌子，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腿上。严钧挑了挑眉，纵容地说：“我等会儿要开会，你就待在这里边，想玩电脑就用我的笔记本，密码跟我在家用的一样。”
　　“知道了，你开会要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
　　“这么久啊？”常家昱将手掌贴在他的脖颈上，大刺刺地伸长两条腿，低声道：“你应该就是网上说的那种压榨员工的老板。”
　　严钧揽着他的腰，无奈地抿了抿唇：“这个时间算短的了，今天要听季度报告，怎么压缩也得一个多小时。”
　　“那好吧，”常家昱转头看了看四周，“那我就待在这里等你。”
　　“嗯，如果累了的话也可以去旁边的休息室躺会儿，我尽快回来。”
　　常家昱侧头一看，角落处确实开了个门。
　　“知道了。”

　　严钧一走，常家昱就坐在商务椅上转了会儿圈，转得头有点晕就停了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课本。
　　他来这边是想看看严钧平常的办公日常是怎么样的，现在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倒不如看一会儿书。

　　“这个季度我们部门主要是延续了上一季度的改革措施，扩大了原材料的选择地，也因此得到了比之前更低的石材价格，这对于公司来说能够节省不小的成本，接下来的时间部门将会继续跟进……我的汇报就到这里，不知道董事长觉得哪一部门还需要进一步的说明？”
　　略显紧张的中年男子说完之后，会议室内一片安静。坐在最前首的男人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其他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忍不住揩了下汗，尝试着叫了一声：“董事长？”
　　严钧这才从遐思中转回，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走神，他坐直了身体，说：“对不起，刚才后半段我没有听清，麻烦你再简述一遍，抱歉。”
　　中年男子这才松了口气，很快继续汇报。

　　会议结束之后，严钧站起身离开，走过长廊进了电梯。
　　想到会议上自己在想些什么，他闭了闭眼，有些无奈，但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
　　这些日子的亲密相处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很多东西，近来在办公的间隙，他的脑海中时不时便会浮现出常家昱的笑容和言语，这和一年前是截然不同的。在遇到常家昱之前，他的生活长久地平淡，枯燥，一成不变，但这些都被对方轻易打破。
　　每天下了班，坐在车上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期盼，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渴望，也会想着进门之后会听到什么话语。
　　他想，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的，即便这种喜欢和爱情没有关系。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严钧慢慢地走回办公室外。
　　他清晰地感觉到心情从严肃沉闷的气氛中解脱出来，有微小的愉悦渐渐填满心扉。
　　门打开，一向活泼的少年没有出声。
　　常家昱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严钧将人从桌子上抱起，常家昱软软地倒在他的肩膀上，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又是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
　　“怎么趴在桌子上睡，容易感冒，”严钧抚了抚他的脸颊，“马上到午饭时间，起来吃饭。”
　　“不行，”常家昱哑着声转了个身，将脸埋在他的颈侧蹭了蹭，“我想再睡会儿。”
　　严钧低头看着他嘟起的嘴唇，心里一软，爱怜地在少年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亲，抱着人去了休息室里，等中午的时候才叫他醒来。

　　下午的事情不多，四点多的时候严钧便带着常家昱离开了公司，后者说想去同他一起去拳馆看看。
　　车里，严钧道：“你明天要高考，想要打拳，等考完了我教你。”
　　常家昱说：“没事，我就是想去看看，你随便教我几招就好。”
　　严钧叹了口气道：“我怕你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
　　常家昱笑了一下，摇头晃脑地道：“我又不傻。”

　　拳馆老板早已经和严钧成了朋友，看到他带了人过来，有些惊讶地道：“哎呦，今天怎么还带了个小孩？”
　　常家昱忍不住蹙起眉，小声地在严钧耳畔说：“我明明已经成年了，而且长得这么高，怎么他们还会觉得我是小孩？”
　　严钧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哄道：“大约是我老了，你跟我站在一起就显得小。”
　　常家昱撇撇嘴，很不认同。
　　严钧的身材他是见识过的，一点也称不上老，而且他本身也还没到三十岁。

　　严钧刷过卡后，两个人一起进了一间单独的训练室。
　　室内中央悬挂着两个硕大的沙袋，靠墙摆放着跑步机和拉力器等运动器材。
　　常家昱挨个儿试了一遍，严钧一直在旁边护着，避免他出现危险。

　　等从跑步机上下来，常家昱微微喘了几口气说：“现在玩沙袋吧！”
　　“先不急，把身体活动开再打拳，否则容易出现肌肉拉伤。”
　　说完之后，严钧伸手帮着常家昱做了拉伸，十分钟之后才将一副拳套递给对方。

　　“这里不对，”严钧看着常家昱的动作指导，“手腕这里紧一点，拳头要平，不要用尽全身力气去打，主要还是控制手部的力量。”
　　常家昱按照他说的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挥拳。他兴致高涨地打了二十分钟，确实感觉到累了，打拳这项运动对体力的消耗可不小。
　　严钧很快便道：“累了就休息会儿，试试其他温和的运动。”
　　常家昱摇头，坚持道：“不好，我等会儿还要玩这个。”
　　“你身体还没彻底好，明天——”
　　“叔叔！”常家昱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闷气地走过去，用拳头大马金刀地砸了下严钧的肩膀，“我不是玻璃人，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严钧被噎了一句，失笑了一瞬，复又收敛起笑意，认真道：“我在乎你，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常家昱心里一跳，觉得这拳馆的空调像是瞬间失效了，他脸上热热的，有些分不清是因为刚运动完还是因为严钧的话。
　　几秒钟之后，常家昱矮身坐在了男人的身边，将自己大大的拳头和严钧的碰了碰，甜滋滋地说：“我知道了，会掂量好，不让自己受伤。”

　　停了一阵，常家昱拉着严钧要跟他切磋。
　　他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动作倒是直来直往，没留力气，严钧一直让着他，反而被钻了空子。
　　就在常家昱的拳头来不及收回，即将砸在脸上的时候，严钧迅速地张开五指，用掌心包住了那凌厉挥舞向自己的拳头。
　　常家昱用力过猛，身体前倾，被顺势揽住了腰身。严钧身后恰好是个瑜伽垫，被绊了一下，两个人齐齐摔了下去。

　　只听一声闷响，常家昱在短暂的怔忪之后立刻惊道：“是不是磕到了？有没有事？”
　　他说着就要从严钧身上爬开，眼中是掩不住的浓郁担忧。
　　躺在地上的人心中一动，用手箍住了他的腰身，沉声安抚：“我没事，后背着地，下面有垫子，没什么感觉。”
　　常家昱这才松了口气，他自上而下地看着身下的男人，看他俊朗的眉眼，很快倾身亲在了严钧的嘴唇上。
　　严钧也搂紧了他的腰，两个人温情脉脉地接了一个长吻，直至严钧察觉到了少年身体的反应，不由身体一僵。

　　常家昱脸有些红，却没有逃避。
　　他用两只拳头按了按严钧的胸膛，清朗的声音有些喑哑。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做那种事情……”
　　严钧眸光微动，轻声道：“你还小。”
　　这下常家昱直接抬手夹住了他的脸，将自己的头埋了下去，贴着严钧的脸，小声说：“我不是一定要做那样的事……我只是觉得，我们总要到那一步的。”
　　他说完顿了顿，也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一些：“但是你一点也不主动……我们难道要永远这样吗？”

　　常家昱的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但也还是能察觉到严钧对待自己的克制，大多数的亲吻都是他在主动。
　　严钧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这是常家昱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所以他才几次试探着询问严钧，并非对情爱之事执着和向往，更多的是想了解严钧的想法。

　　听他说完，训练室里沉默了一阵。
　　最后，严钧拍了拍他的臀部，声音低沉道：“等合适的时候吧，不急，你还太小了。”
　　太小，太小，明明都成年了啊。
　　常家昱愤愤地在严钧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后者低低地笑出声来，捏了捏他的脸颊，沉吟几许，叹道：“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好不好？”
　　常家昱嘟了嘟嘴，拖长音调说：“好。”
　　搞得像是他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常家昱是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做过好几个有颜色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