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子》籽潋

21、第二十一章

　　“大人真好……”西子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定定将刘珩望着，轻声说：“我既是声名狼藉，大人还愿意将我带在身边，这份信任难能可贵！”掏出随身携带的玉佛坠子，竖两根手指发誓，复又觉得不对劲，又添了一根，一本正经地道：“我赵西子今日对佛发誓，定不负如来不负君！”

　　刘珩垂首看着比他矮一颗头的少女，眼中盛满了宠爱，似乎再多一分就要溢出来。

　　见面前少年眸色古怪，赵西子怔了怔，收起坠子收回手。
　　莫非……
　　这回的马屁没拍好？

　　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低头就见白皙修长的手指拖着她的玉佛坠子。

　　他像是在接她刚才那一句，又像是喃喃自语：“不负如来不负卿。”

　　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西子沦陷在此刻的柔情中，直到耳边传来沉稳的声音：“手不疼么？”

　　赵西子瞬间回魂，捂着刚刚包扎完的手，疼！

　　刘珩摇头轻笑一声，坐下执笔办公。

　　西子懂事地上去研墨，时不时偷瞄他一眼，也不晓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今日她心里莫名美滋滋的。

　　刘珩点墨一边书写文字，大概是怕她无聊，随口一问：“六皇子妃说出真图纸所在之处了么？”

　　西子诧然，瞪大双眼：“大人怎知六皇子妃知晓真图纸所在之处？”

　　“六皇子生性懒惰，十分依赖吴总兵和他的正妃。”刘珩合上写好的密奏，侧目看着一脸惊诧的少女：“皇子妃知道的事情比你我想象中更多，但她对六皇子痴心一片，除非……”

　　“除非让她看清李祟余这个人，对他死心？”

　　刘珩看着西子，轻轻颌首。

　　西子恍然大悟：“怪不得连萱儿姑娘都觉得奇怪，此案本不该将吴影儿放回总兵府，亦不该定皇子妃死罪……”原来大人这样做是别有用心！
　　要怪就怪那六皇子贪图美色，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辜负媳妇儿的一片痴心，被出卖也是罪有应得。

　　“你倒是嫉恶如仇。”

　　西子咬指甲思索片刻：“不对呀！”

　　“怎么不对？”

　　“六皇子虽花心，却也不至于不明白皇子妃对他的重要，为何这些日子都不曾去牢中探望？就不怕皇子妃熬不住动刑么？”

　　“太过自负之人，往往高估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分量，不足为怪。”

　　西子思忖片刻，分析着刘珩话中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六皇子不懂珍惜皇子妃对他的深情，自以为是，任意践踏皇子妃的尊严，最后被最爱他的人放弃？”

　　刘珩朝她投去欣赏一瞥。

　　每个人都有软肋，吴倩儿聪慧过人，心思缜密冷静，却唯独在感情上吃不得半点亏，得到夫君的宠爱是她此生唯一的梦，梦醒了，自然也就绝情了。

　　“大人~”西子得意地咬唇笑起来：“嘻嘻，藏真图纸的地方，属下已经问出来啦！”一脸神秘：“大人猜猜在哪儿？”

　　刘珩一边看着诉状，充满磁性的沉稳声音道：“万剑山庄的地窖中。”

　　西子：“……”

　　*

　　万剑山庄废弃的院子后有一座地窖。
　　这座地窖过去是用来收藏宝剑的，万剑山庄被一场大火淹没后，所剩下一部分屋子也是房梁塌陷，无法居住。

　　赵飞燕掏出另一把备用钥匙，打开了地窖开口机关的盖子。

　　刘珩的人来说真的图纸就在这里头藏着。

　　吴子胤那个狗东西还真是会藏，要不是他女儿亲口说出来，谁能想到东西会被藏在这里？

　　“小兄弟，前面有不少的机关，你跟在后头！”赵飞燕冲身后的张开道。

　　张开一路跟随赵西子到牢房，听完她和吴倩儿的对话后先一步回到大理寺向刘珩汇报，紧接着就马不停蹄地与赵飞燕会和前来。

　　“找到了！”赵飞燕打开木匣子，看完图纸后卷起，一拍大腿：“嗨！这个尉迟老弟，做的居然是他家媳妇儿闺名的记号！难怪我苦思冥想也没想到，改明儿拿去给弟妹瞧瞧讨美人欢心，助他一臂之力哈哈哈！”

　　张开收回笑容，“赵庄主，将军夫人她……已经死了。”

　　赵飞燕笑容一僵。

　　*

　　夜已深。

　　忙碌的少年终于有要停下来的迹象。赵西子揉了揉酸疼的手，研磨还真是个细心的活儿，稍有不慎就洒出来了。

　　虽是坐着研磨，也觉得肩颈酸痛，相比之下，他写的字儿更多。

　　对上刘珩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近来他热了许多，再不似一开始那样冷漠严厉。

　　赵西子犯困了，就笑眯眯地问：“大人累了吧？”正儿八经：“老夫人说，大人要早些歇着，不可熬夜，会伤身的呢！”

　　“是赵护卫累了吧。”刘珩不答反问，收起卷宗。

　　注意到刘珩手边的一本折子，“大人，这就是给皇上看的奏折吧？”

　　刘珩颌首回：“嗯。”将写好的参本推到赵西子面前：“看看。”

　　赵西子内心狂喜。

　　她知道在官家中，女子亦是不得干政，莫说看奏折，便是家主的事情也不能多问，当这小护卫竟然能窥探到奏折！

　　刘珩的字龙飞凤舞，笔锋刚劲十分的好看。

　　“参西北总兵吴子胤之子吴成勾结外敌、侵占良田、中饱私囊！？”西子念出来才意识到这是一本参本。

　　刘珩唤道：“刘勋。”

　　“属下在！”刘勋进了屋，拱手请示：“爷有何吩咐？”

　　刘珩表情严肃：“加派人手，保护六皇子妃安全。”

　　“是！”

　　刘大人既然参了吴子胤的儿子，为何又要保护他女儿的安全？
　　赵西子不是太懂，又不敢多问，毕竟自己只是个五品护卫，什么事儿都要主子告知，那她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

　　以刘珩为首，六部九卿各个官吏联名上奏弹劾吴子胤之子。
　　一时间，朝中上下众说纷纭，但大多是墙头草顺势倒，多是站在刘珩这边参吴成的。

　　礼部侍郎也捧着折子来告状，说吴成科举考试时公然作弊，还抓了他的妻儿威胁，此番见刘珩参这厮才敢开口。

　　原来吴成的榜眼是作弊得来的！

　　真是可怜，那替他作弊的人想来也是没什么才华，好不容易作了一回弊却没被点中状元！

　　唐皇难得上朝，朝中大大小小的折子堆积如山，官员们纷纷递上呈报。

　　下朝以后，唐皇单独召见了李祟余，让他来协助处理这些事。

　　李祟余心中忐忑，更多的是窃喜。

　　心腹在他身后小声说：“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六皇子莫不要为了私人感情让皇上对您改变看法，立储之事，难保就在今日做下定夺！”

　　李祟余自然知道把握时机，一进御书房就高谈论阔，试图在唐皇面前展示自己独到的才华见解。

　　唐皇心中不耐烦，打断他，道：“老六啊，吴子胤是你的老丈人，你说说看，吴成的事，你是如何看的？”

　　别的事情李祟余都是口若悬河，唯独问起这件事，李祟余吞吞吐吐半响也答不上来。

　　刘珩既敢与官员们联名上奏，定是已有足够的人证。西北那群刁民，竟然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了！父皇这么问，一定是想试探他。

　　“父皇，儿臣以为，刘大人断案无数，此案却未能开堂审理，但凭一折参本，怕是不足以治吴成的罪呀！”李祟余知道此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成私下随便撒些银子就能低价买到地，不肯交出地契的，便在契约上做点手脚，就将良田居所骗过来了。
　　那群闹事的刁民知道自己被骗了，也根本拿不出证据，本想着随意闹闹也就完事了，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到刘珩那里。

　　唐皇喜怒不形于色，语气平和地道：“勾结外敌暂且不论，吴子胤之子吴成侵占良田，中饱私囊之事朕已经看过刘大人递上的折子，也看过万人书，都是一人一笔血淋淋的。但由于没有证据，才将此事闹到朕这里。朕是天下子民的皇帝，他们受了委屈写下万人书，朕理应为他们出这个头，老六啊，换做是你，你若坐在朕的位置上，会如何做呢？”

　　李祟余终于确信，唐皇这是在考验他。

　　大义凛然道：“换作儿臣，儿臣定会为万民伸冤，将农田还给他们！”

　　唐皇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是朕的好儿子，那么此事就交由你去办罢！”

　　李祟余一片混乱，十分懊恼，硬着头皮领了旨。

　　*

　　六皇子李祟余奉旨整顿西北。
　　接下来的几天，西北大乱。

　　吴成被自己的姐夫亲手送进天牢。

　　李祟余命人给吴成传讯，大意为，为了他的宏图霸业，暂时委屈他，先将他治罪，待他继承大业后便会将他释放出来。

　　吴子胤让人截了这封信，对李祟余此番作为很是不满。

　　拍桌怒道：“我的一双儿女都为他进了大牢，他竟只顾着自己的储位肆意抹黑老夫！根本没把老夫放在心上！”

　　心腹老仆附和道：“可不就是，如今西北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是老爷您祸害一方，连自己的女婿都看不下去，亲自带兵去查您的老底……”

　　“放他娘的狗屁！”吴子胤原本就在为吴倩儿的事情焦头烂额，这下又开始动他的儿子，急火攻心，气得口吐鲜血，险些站不稳当。

　　“老爷当心身子呀！”心腹老仆扶他坐下，担忧地说：“刘珩上奏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皇上的意思？老爷想想，皇上既然让刘珩动大少爷，定是已经盯上您呐！您效忠的主子如今看您不顺眼，要在禅位之前动您呐！”

　　吴子胤唇角满是鲜血，却哈哈大笑起来，“想我当年平定西北三省时，皇上与我称兄道弟，我两年连夺三座城池时，皇上说天下也有我的一半，与我平起平坐！而今我功高震主，他担心他的儿子坐不稳这江山，终究还是对我下手了！帝王无情，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有今时今日，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爷别担心，三省兵马还有您在西北的亲兵都还在呢！皇上不敢对您怎么样的，不过是用大小姐和大少爷的事情给您敲个警钟，老爷若是在此时与皇上起冲突，名声可就不好听了，倒不如静观其变，假意顺从，联络好了人马再做定夺！”老仆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六皇子怕是靠不住了，他急功近利，牺牲大小姐不说，皇上三言两语就能激将他对大少爷下手，保不准哪一日也会对您下手，咱们还得靠自个儿！爷不妨先不动声色，该干嘛干嘛，让对手摸不着头脑！”

　　“你说的有道理，卧薪尝胆，忍一时再给他致命一击！”

　　*

　　刘府

　　书房中。
　　赵西子万分崇拜地望着自家主子。

　　是何等的智慧，能在几日内让李祟余和吴子胤这对坏事做尽的老搭档反目成仇！？

　　想不到她日夜保护的人是这样高深莫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咳咳！”刘珩轻咳一声，“赵护卫为何如此看着本官？”

　　西子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忽闪忽闪：“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人可不可以把您的智慧稍微‘赤’一些给小人？”

　　刘珩意兴盎然：“如何赤？”

　　西子一愣，这个她倒是没有想过。

　　笑嘻嘻地凑近，眼前便是一黑，西子娇嗔一声，愤愤然地控诉：“大人不相信我！？”

　　刘珩抬手挡在赵西子眼前，并非信不过她，是他再也信不过自己。

　　“你一天到晚尽使坏，珩儿防着你闹他呢！”老夫人踏进书房，笑得合不拢嘴。伸出一只手对西子说：“随我去后院见客，正好让珩儿先忙一会儿。”

　　西子委屈地撇撇嘴，她哪有瞎闹！她这么尽职尽责的一个人！

　　“娘亲有所不知。”刘珩自发接过老夫人的话来：“接连两件大案，要不是赵护卫，恐怕没那么快结案，赵护卫功劳最大，孩儿已经奏明皇上，嘉奖的圣旨明日便会送到府上。”

　　“真的？”老夫人惊喜地道：“这么大的喜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抓起西子的手：“吾儿真是机灵，一来就立了这么大的功，当真是光宗耀祖！”

　　西子缩着脖子望了望刘珩，又看了看老夫人。
　　那边那个才是给您光宗耀祖的儿子呀老夫人！

　　“老夫人刚才说有客人，是什么客呀？”西子问。

　　老夫人一脸神秘：“是位高人！先不告诉你，等你见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