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蜡像》闲殊言

6、NO.5

　　锦山疗养院离市区不近，再加上路上堵车，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等两人完成各项手续见到李睿卿，又过了半个小时。

　　李睿卿一直在李母住的房间里，李母已经被推走，只剩下一张被褥凌乱的空床，李睿卿就对着那张床发呆。

　　带他们来的小护士压低声音叮嘱两人：“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多了，不吃也不喝的，你们要好好劝劝他。”

　　没等两人回话，一直坐在床边的李睿卿倒是先转身走了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李睿卿的状态很差，眼里布满红血丝，嘴上起了干皮，但他走过来时脸上却挂着微笑。黎初雁忍不住觉得难受，子欲养而亲不待，命运的洪流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在这样的迎来送往中，造就了一出出喜剧悲剧，最后演绎成人生的大电影。

　　黎初雁难受的表情太过明显，她已经尽力忍住眼泪，那些想好的劝慰全都说不出口了，她不仅为李睿卿的母亲难过，也为她自己早逝的父母伤心。

　　顾修远叹口气，递了张纸巾给黎初雁，对李睿卿说：“玲姐那里做了新饮品出来，我们过来接你去喝一杯。”

　　顾修远和李睿卿关系算不得多好，但他了解这个人，心高气傲视自尊如命，不见得能接受别人的安慰和同情，这时候岔开话题的闲聊远比直白的安慰效果要好。

　　黎初雁也明白了顾修远的顾虑，她吸吸鼻子露出个笑：“对啊，我们去喝一杯，听说味道很不……”话没说完眼泪就一串串掉下来，边哭还边努力笑着，样子有几分狼狈。

　　“好了傻丫头，别笑了，你瞧你笑的多难看。”李睿卿对着顾修远点头示意了一下，伸手擦了擦黎初雁脸上的眼泪：“走吧，不是说要去喝东西？”

　　黎初雁抬头看着李睿卿微笑的脸，最终还是没忍住：“学长你也别笑了，你难受了可以哭出来，我陪你一起哭……”

　　李睿卿闻言终于收起了笑，整个人就像揭了假面那样失去了精神：“你可真是……”他踉跄两步坐到病床上，头深深的垂下去。

　　“真抱歉，让你们看到我这副样子……”

　　李睿卿这样倒让顾修远有几分意外，他没想到黎初雁对李睿卿的影响能有这么大，发现这点，顾修远索性悄声退出病房去买饭。

　　房间里就剩两个人以后黎初雁走到了李睿卿面前蹲下，抬头看他：“我听护士说，阿姨走的时候很安详。”

　　“这可能是我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李睿卿掩面苦笑：“其实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只不过四年过去了，我以为老天赐给我了一个奇迹……”

　　“我这几年总是质疑自己，因为我的选择，母亲四年里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我见到……”

　　原来李睿卿当年高考被改志愿的事，李母是如何都不肯妥协的，但李睿卿为了凑足手术费，背着李母和李东海达成协议，李母觉得她坚持了十几年的骄傲被践踏，就算做了手术又在最好的疗养院也没有几分生志，更是在养病的几年里对李睿卿不假辞色。

　　“她是个好母亲，很爱我，但她更爱的还是那个欺骗她的男人，多可笑，为了那样一个人，她不肯离开这个城市，拒绝了所有追求者，就连生命受到威胁，她想的也不是多陪陪她的儿子，而是决不能在那个男人面前丢弃尊严！我毁了她的尊严，她甚至，到死都在埋怨我……”

　　黎初雁安慰道：“都过去了，你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谁知道呢，现在这样，也算解脱了吧……”他终于可以和李家彻底断绝关系，随着心意而活，但如果代价是自己母亲的生命，李睿卿又觉得这份自由没那么重要。

　　但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呢？每个人眼中有价值的东西都不尽相同，或许在李母心中，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三人回到S大时已经是傍晚，李睿卿已经恢复正常，让人完全看不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顾修远如约将两人带到了‘听澜’：“说了要带你尝尝玲姐的新品，走吧。”

　　玲姐的新品是一款低酒精度的鸡尾酒，色泽梦幻口味极佳。顾修远笑着推给李睿卿一杯：“虽然我说过你应该不沾酒精，但我觉得这杯可以例外，它真的非常完美。”

　　李睿卿依言喝了一口，酒精的醇香和辛涩在口腔爆开，让他有种变轻松的错觉。

　　“这酒叫‘明日初醒’。”明日初醒，万恶皆空，万愁皆散，万念如初，一个个明日下去，再悲伤的情绪总能被抚平，伤口就算还在，也总能粉饰太平，微笑以对。

　　李睿卿有些爱上了这酒的味道，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尽管酒精度数不高，还是有了些醉态。顾修远看着时间正打算送两人回去，门口的风铃一阵脆响，又进来了一位客人。

　　黎初雁随意瞟了一眼，发现来的居然是何羽茜！

　　何羽茜冲着黎初雁一笑，步态优美的走过来，等她走进了黎初雁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只折耳猫，猫咪很乖的蜷缩在她怀里耳朵还不时动一动。

　　黎初雁奇怪的‘咦’了一声：“茜茜你的猫咪不是送人了吗？”

　　何羽茜笑了一下：“是呀，这只猫咪是我今天捡到的，打了顾学长的电话没有通，就想说来这里看看能不能碰到学长。”

　　黎初雁呆呆的‘哦’了一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何羽茜为什么会知道小乖身上的电话是顾修远的，又知道顾修远会经常出现在‘听澜’。

　　“修远哥一直在找这个小家伙呢，你可算是帮了他大忙。”

　　何羽茜抿唇‘嗯’了一声，把小乖递到顾修远面前：“顾学长，你的猫，我有给它喂过猫粮洗过澡，它很乖的。”

　　顾修远伸手接过小乖，冲着何羽茜微笑：“谢谢你了，小家伙有些调皮。”

　　“不会啊。”何羽茜摆摆手：“它很乖的……”

　　顾修远伸手摸了摸小乖：“是吗？你很乖吗？”

　　小乖闻到了顾修远身上的酒味儿，难受的想从他怀里逃开，顾修远顾忌在外面伸手拦了一下，谁知小乖居然一爪子挠了上来，在顾修远手上留下几道血印！

　　何羽茜一声惊呼：“球球！你在干什么！”

　　小乖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乖乖趴着不再挣扎，倒是顾修远面不改色的看了伤口一眼，伸手取下小乖脖子上的颈环放在一边。

　　“没什么事儿，我刚才听你叫它球球？”

　　何羽茜有些局促的理了理头发：“啊，这是我给它临时起的名字……”

　　顾修远点点头：“挺好听，那它以后就叫球球吧。”说完起身拿上外套，扶起趴在桌子上的李睿卿：“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黎初雁看着被扔到桌上的颈环，疑惑道：“修远哥，这个不要了吗？”

　　顾修远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不要了，我看小……球球似乎不怎么喜欢。”

　　黎初雁想问那要是小乖再丢了怎么办，但看到顾修远不怎么在意的笑，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两周后，李睿卿在制作室里继续完成他的蜡像，尽管他确定以后不会从事相关工作，但是黎初雁的存在让他想要好好完成这个蜡像，顺利的由此毕业。

　　他制作的那朵蜡像玫瑰也已经送给了黎初雁，黎初雁拿到时还好一番调侃，问他送了蜡像苗苗礼物需不需要告诉真人苗苗，让她来谢谢哥哥。

　　李睿卿当时闷着没说话，隔了两天就又做出来一朵玫瑰，这次盒盖上写着——送给真人初雁。黎初雁被这一手搞得有点慌，还没等她应对，李睿卿又笑着调侃回来：“不是说要谢谢哥哥吗？我等着呢。”

　　哥哥两字还咬的非常清楚，直把黎初雁气的指着李睿卿骂‘孽徒’。

　　黎初雁把李睿卿做的第一朵玫瑰加到了苗苗的蜡像上，皮肤白皙的小姑娘低头去嗅闻一朵艳丽的玫瑰，长长的睫毛垂下，唇角微微翘起，她甚至还不知道这花代表着什么，但这样的画面却美的出奇，让人觉得和她一起闻到了醉人花香，鲜活无比。

　　黎初雁的蜡像成稿封存的时候，距离大赛已经不足一月，李睿卿的蜡像奇奇也大致完工，奇奇做的自然没有苗苗那样生动鲜活，但看上去还原度很高，虽然没有神，但基本符合蜡像制作的求真要义，这样的水平放到大赛上算不上顶尖也能混个中上。

　　虽然他们参加的大赛是国内最大的盛会，但并不是高级组，这也是考虑了要给年轻人机会后选定的考核方式，李睿卿从不在意这个比赛到准备下场一试，再到如今已经有几分期待，他想看到黎初雁摘到最高的那个奖项，并对此深信不疑。

　　而就在这时，李家继承人出事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