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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高亚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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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梦、简澜、邱心璃、谢木望、沈斐、沈炎麒,六人围绕着那座小小祭台而立,默默地念诵着献于竹马的祭词。一片静谧中,秦绡主动担任起了看火盆的工作,点燃纸钱,投入盆中,看火舌将一切燃成灰烬。
这感觉其实挺奇妙的,昨日的殷悦,今夜的高亚果,虽然于她都是陌生人,但通过旁人的介绍,她好像也认识了这些他们。
传说,能力强到一定程度的哨兵是能见到鬼魂的。
秦绡闭上眼睛,意识海里,鹿、狮子、兔子、熊、鹰、狼,六种彼此不相容的动物低头围成一圈,萤火般的情绪丝线萦绕在它们周围,映成一个银色的光圈。而在它们正对的中心,一簇微弱的光如火苗般燃烧着,忽然跃出了一头眼小鼻尖,体型粗实的小动物。
它的颜色不用于寻常精神体的淡蓝,而是泛着月白的光。仔细地看过每一个精神体,它对上秦绡的意识,歪着头好像在笑。
秦绡情不自禁轻呼出声。
那个特殊的精神体忽然向着天上奔跑,它的身影在意识海里一点点飘散,犹如火盆里燃烧殆尽的灰烬。
“你又怎么了?”白梦睁开眼睛,不满地瞪秦绡一眼,抢过她手里剩下的纸钱。
秦绡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祭台,遗照上的笑容和刚刚精神体给她的感觉,果然是一样的,“白梦,高亚果的精神体什么?”
“獾。”回答她的是简澜,“一种贪吃,却一点都不凶狠的小型动物。”
果然……秦绡不禁有些恍惚,抬头望向那精神体消失的方向,然而能看见的只剩下空无一物的夜空。
高亚果,刚刚是想告诉她什么吗?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吵个架把你人吵傻了吗?”
今夜的白梦似乎比平常更加烦躁,瞥了一眼在沈斐背后装无事人的沈炎麒,“喂,那个哨兵,快把你的向导领去看病!”
沈炎麒没看她们,转过了身。
白梦额头青筋一跳。
但没等她发作,秦绡突然开口问道,“你上次说还在调查高亚果的死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一旁的邱心璃皱起眉,“梦梦,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调查了吗?”
她责备的眼神里,白梦咬了咬嘴唇,“阿璃,你知道我不可能放弃的。”她抬头望向秦绡,“你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
秦绡当然不会说实话,“忽然记起你上次这么说过,我也想帮忙。”
“呵,你能帮上什么忙?”
邱心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秦绡,怎么连你也……”
白梦低头拨弄着火盆,声音沉了下去,“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本来也是要说的。我看到了案发现场的照片,还有果果的日记。”
现场一瞬间寂静。
“怎么样?”秦绡轻声发问。
“那个房间,全都是血。”白梦仿佛被人掐紧了脖子,每吐一字都异常艰难,“他们之所以不给我们看果果的遗体,是因为那遗体上全是伤口,根本不堪入目……他不仅是自杀,而且是发了疯似的在自残,几乎把他自己切碎了。”
“什么,那个高亚果?”沈斐惊呼出声。
秦绡望向祭台上的遗照,笑得这样温柔的少年,居然会自残?
邱心璃眼角含泪,捂着心口靠在了谢木望的怀里,仿佛是不忍相信那幅画面。谢木望眉心紧蹙,手握紧成拳,用力到颤抖。
沈炎麒神情阴沉地站在原地。
简澜怜惜地将白梦搂紧在怀里。
“我原本也不相信,直到看了他的日记。”
最冷静的,反而是唯一见到实物的白梦。
日记刚开始的部分,无论笔迹还是写的内容都很正常,然后随着日期渐近终页,渐渐混乱起来。她能查证的只有与他们有关的部分,无一不是颠三倒四,或者异常模糊。
“果果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病了,经常头疼,一直失眠,偶尔还会视线模糊……可我们没有一个人发现。”白梦的声音里满含自责,“到最后,他发病次数越来越频繁,笔迹越来越潦草,我几乎无法分辨他到底写的是什么。”
她的视线与秦绡交汇,“你问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有,也在这一部分,我发现他在反复提及一个词组——”
一种极其奇异的预感忽然令秦绡脊背发凉。
“‘蓝色玫瑰’。”
秦绡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在这一秒停止了跳动。
“你们可能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但我调查过了,园区里根本没有种这种花,世界上也不可能生长有真正的蓝色玫瑰,除非是人工染色或者转基因培育。因为,玫瑰根本没有能表达蓝色的基因。”
蓝色玫瑰,不存在于现世之花。
秦绡脚一软,坐倒在地上。
高亚果自残前,看见了这朵花——三年前,她杀死季辰时,也看见了这朵花。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其中存在着某种关联,可以证明高亚果不是真的想自杀,三年前发生的一切也不是场“意外”,而是有人……借她的手,杀了季辰。
“怎么,你这就吓软了腿吗?”
白梦当然不知道此刻秦绡在想些什么,也不可能知道。
秦绡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三年来,她的自责、痛苦、挣扎,都在这个念头浮现出的刹那猛然碎裂,她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救赎”。
原来,真的不是她杀了季辰。
秦绡掩住口鼻,泫然欲泣,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她还不能哭!她获得了救赎,也意味着这个世上还存在另一个“凶手”,季辰和高亚果的死,蓝色玫瑰,事情的真相还远没有调查清楚!
那一瞬间,有火焰在秦绡的眼眸中燃烧。
她抓住了白梦的手臂,但训练场过道的另一边同时传来了尖锐而愤怒的女声,混杂着震惊与恐惧——“你们在干什么?!”
身着便服的陆珂荨大步地走了过来,一把抢过白梦手里的纸钱,扔在地上,“谁允许你们在这里私下搞祭拜活动?”她狠狠地踩着地上的纸钱,转头又对准了那个临时祭台,抬脚雨踢却在看见高亚果遗照的瞬间全身一抖,僵在原地。
趁此时机,邱心璃冲上来,将那张遗照放在怀里保护着。
“园区又有哪条规定说不能祭拜?”回过神的白梦气到眼睛发红,甩开简澜的手臂,冲到陆珂荨面前,“你凭什么斥责我们!”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我的话就是园区的命令!”
陆珂荨厉声回答,秦绡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她颤抖的手。
难道高亚果的死,她知道什么?
“真是猖狂,你就不怕我向管理员告状!”白梦不甘示弱地和她对呛,“你也不过就是个医疗部长,有什么资格代表园区!”
“你!”陆珂荨气得举起了手。
然而,简澜无声地挡在了白梦面前,微抬起的脸上面无表情,眸中绽着危险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陆珂荨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对她虎视眈眈。她的目光瞬间瑟缩了一下,但等她看见秦绡,眼神又是猛然一变,瞪大眼睛,转身踢翻了祭台和台前的铜盆。
“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搞这样的集会!”
陆珂荨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贡品滚落了一地,铜盆里的灰烬漫天飞扬。
简澜的眸光猛地一沉,朝着她的背影冲了过去,却被白梦一把拉住了衣角。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停住了动作,转过身,半跪在白梦前面。
有眼泪,滴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你打了她,这里所有人都会受罚。”白梦捂住眼睛,试图掩盖声音的颤抖,“反正我们也祭祀得差不多了,算了……”
“对不起。”简澜抱紧了她,贴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秦绡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然后望向陆珂荨离去的背影。
高亚果的百日祭到此戛然而止,众人一起打扫了被弄得一团糟的场地。邱心璃将唯一保护好的遗照还给白梦,和谢木望先行离开。
沈斐担心地看着白梦,头顶突然一沉,沈炎麒拍拍她的脑袋。
“你也该回去睡了,我顺路送你。”
“哥。”沈斐本该高兴,可和她顺路的目的地只有教工宿舍,她转头,看见秦绡走向了白梦,“你今晚不打算回去吗?”
“我不知道你和秦绡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真的好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哥哥,然而沈炎麒并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只向前迈开脚步,留给她一道孤傲的背影。
“这事轮不到你担心。你不要我送的话,我就直接走了。”
“要的要的!”沈斐连忙跟了上去。
“白梦,等一下!”秦绡跟上了白梦和简澜,比起担心沈炎麒,她现在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不好意思,我可以再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她握紧了手,眼神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白梦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秦绡恳切地看着她,“关于那朵蓝色玫瑰。”
白梦眼神一颤,僵持了片刻,转头望向简澜。不用她开口,简澜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体贴地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