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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青红旧事 ...

  •   青曲神游的走到了以前她和红迎一同练功的地方。

      无人看顾的木槿树有些不如以前茂盛了。

      她将剑插进土里,歪斜地拄着,脑子里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她是被师母捡回来的,原来的家里穷,养不起多个孩子,又舍不得扔掉儿子,就挑出个头最小的她找了个偏僻的山间小道,把她留在那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师母捡到的那天天气很闷热,山间没有一丝微风刮过,青曲手里捏着一个硬掉的窝窝头睡在地上,额头热出细汗,她伸手抹了把手送进口里尝了尝结果是咸的。好渴,好想喝水...,青曲舔了舔窝窝头,肚子早就饿了,但是干枯的窝窝头吃到嘴里会更渴,而且自己只有这一个。

      青曲知道,自己是被抛弃了,家里穷吃饭的嘴多,爹娘争吵起要扔哪一个时,丝毫没有顾虑会被大大小小们听去,吵出结果了娘亲便利索的抄起自己的咯吱窝,一路骂骂咧咧地扔到这里,只留了一个窝窝头。

      好饿。好渴。

      想吃。就一口。

      想喝水。水。

      青曲死死的盯着手里的窝窝头,脑子里一片混沌,她被扔在这里好几天,攒着手里的窝窝头一口没有吃,也没有水喝,晚上一个人睡在干巴巴的地上,蚁虫在地里钻进去爬出来,有时候还会顺着裤管爬,一开始她还会怕,尖叫着拍掉身上的虫,不敢坐在地上,一个人咬着唇默默流泪,她不敢乱跑,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这里的荒草没有人管,肆无忌惮的疯长,几乎和她一个半大孩子差不多高,她就这么大点,很快坚持不住累的摔在地上,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她终于死心了,知道爹也好,娘也好,或者那几个只比她大一两岁的哥哥也好,都不会过来找她,带她回去了,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瞬间涨起了泪水,心里的委屈难受痛苦铺天盖地如浪潮一样把她淹没,窝窝头被小手死死的攥住,硬掉的皮面裂开露出里面絮状的里子,青曲呜呜咽咽的小声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了嚎哭,从喉咙里挤出“啊——啊——”的哭叫声,面上的泪水决堤般汹涌,打湿衣襟。

      我就要死了。

      青曲眼睛紧紧的闭着,使劲嚎哭。

      下辈子,我还会有下辈子吗?

      那些听邻里老妇人讲过的什么因果,地狱,轮回,原本懵懵懂懂的在此刻突然清晰地在脑海中炸裂来,青曲哭的整个人颤抖不已,突然听到身边荒草一阵响动,是野狗吗?我要被野狗吃掉了?想象中被野狗啃食的疼痛和惨状让青曲本能的起了求生反应,被泪水糊住的双眼眯开一条缝,慌张撑着胳膊肘要从地上爬起来逃走时,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手的主人有着很温柔的声音,还擦去了青曲脸上的泪,“你是没有地方去了吗?”

      青曲愣住了,她保持着想逃跑的姿势,瞪着双眼看蹲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有人来了,我不会被野狗吃掉了。青曲心里惊喜的想着,后来女人身边的男人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青曲忙不迭的点头,生怕自己迟了就会被对方嫌弃,觉得自己不够机灵。

      女人高兴的掏出帕子把青曲的脸擦的干干净净,领着她回了阳明派,自此青曲就成了阳明派三代掌门的第一任弟子。

      后来师母难产去世,只留下包在襁褓里的红迎,青曲站在床边从师傅手中接过小小的红迎,婴儿躺在襁褓里,小脸肉呼呼的,还不会说话,一出生便哭的惊起屋外鸟雀一片,此时哭完了就安静睡着了。青曲从来没有抱过小孩子,双手紧张的托着襁褓,松松的离胸膛保持着一定距离,生怕紧了红迎的小手小脚会不舒服,又怕抱得不够紧襁褓会失手掉在地上,大脑里纠结的两边打架,还是僵硬的把襁褓往怀里送了送。

      另一旁师傅正伤心欲绝的握着床榻上师母的手,跟她做最后的道别。

      青曲吸溜着发酸的鼻子,也想跟师傅一样大声哭,又怕惊动怀里的婴儿。

      师母入土后,师傅有时会来看青曲练的怎么样再给些指点,其余时候都待在屋里一个人对着师母画像发呆。青曲想说点话开导师傅,但年纪小不会讲大道理,只好每次师傅过来指点时认真听,师傅要走了就挺起胸脯跟师傅讲,自己一定会照顾好红迎妹妹。师傅听了于是笑笑转身回屋。

      红迎小时候可黏人,青曲不练功时就把红迎抱在怀里摇拨浪鼓逗她笑,红迎高兴了就挥舞胳膊,不高兴了就皱起脸双腿胡乱踢踩,青曲便轻轻拍她的背哼小曲哄着她。

      一直到红迎又大了几岁,开始满地跑学会抓师傅衣摆爬到肩头揪师傅头发,师傅才看上去好像开心了点,从挂着师母画像的屋子里走出来教红迎习字,功法则交给青曲。

      习武之人一开始都要学扎马步,刚开始红迎总是撑不过一刻钟,大腿忍不住打颤晃悠,很快就力竭趴在地上,一旁陪练的青曲看了无奈,只能把人拉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说“扎马步姿势一定要稳且准,先休息下再来。”

      “还来?我能不练这个吗?”

      “扎马步练的是你下盘的稳定性,要习武这是基本功。”

      青曲说完走到一旁双手握拳提在腰间摆开双脚给红迎做起示范。

      “脚掌贴实地面,背打直,半蹲,坚持一刻钟。”

      红迎咂咂嘴巴,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亲爹,师姐就是最厉害的人,能扎着马步纹丝不动整整一刻钟这么久,真的是太厉害了!心里对青曲师姐的憧憬之情登时转化为了动力,红迎赶紧站到青曲旁边继续扎着马步。

      长明派是个小门派,总共就三人,现在红迎算是第二个弟子,她虽爱黏着青曲玩闹,对练武却很认真,青曲是掌门师傅一手教出来的,性格沉稳耐心,大的带着小的练,倒也很和谐。

      青曲这天教红迎练完每日的基本功,带着她去山间的溪流旁抓鱼,红迎远远的看见溪流便高兴的大叫起来,撒开步子跌跌撞撞的往前跑,青曲忙跟上,提防着她不小心摔了。

      到了溪边青曲挽起袖子和裤腿,外面的裙裾撩起来绕在腰间光着小腿摸下了水,溪流的水很清澈,能看到水底微微变形的鹅卵石和游过的几尾大花鱼。她目力极佳,看准了目标两手唰唰抓起一条,冰凉的鱼鳞滑不溜秋的止不住打滑,鱼尾啪啪的扇起水珠打在青曲脸上,青曲死死的把鱼摁在怀里抱回岸上之前备好的水桶里,刚刚还在溪边玩石头的红迎这下眼里整个闪着崇敬的光,说话的声音都绕了几个弯:“师姐~你好厉害啊~”青曲听了抿着嘴害羞的看了眼红迎问她要不要再抓两条。

      “要要要!”红迎激动坏了,平时她都待在山头跟青曲练功识字,很少有这种出来玩的机会,小屁孩连看到厉害的师姐抓鱼都开心的找不着北了。

      得到如此捧场的青曲更有干劲了,盯着溪水里的鱼不说废话就是干,到了傍晚提着水桶满载而归,红迎也用手扶着水桶边沿小脸写满了得意。

      这得意劲一直持续到晚饭的时候,她掌门亲爹夹起一块鱼肉,“这可是我师姐抓的鱼哦!”

      青曲自己夹了一块鱼肉,“师姐你好厉害,今天你抓了好多鱼哦!”

      青曲夹了块鱼肉放进红迎碗里,“我师姐抓的鱼好好好好好吃啊!”

      “食不言寝不语。”师傅看了红迎一眼。

      “就你话多,饭都堵不住。”青曲忙瞪了红迎一眼,给红迎夹菜的手却不停。

      看着面前堆出一个小山包的碗,红迎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饭后青曲麻利的收拾着桌子,掌门牵起红迎的手向后山走去。

      “迎儿今年也有六岁了。”

      “长大了。”

      “今日爹带你来后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呢?”

      “一件很重要很重要,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的事情。”

      那天红迎和掌门去后山做了什么青曲不知道,从那以后每天傍晚这个时刻红迎都会一个人离开片刻,青曲一开始觉得奇怪,掌门说这是红迎的秘密,后来的日子便不再提起。

      红迎真的是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青曲有些惆怅的想。

      山里的日子照旧过,过的还挺快。

      少女的身段像雨后春笋一样噼啪的抽条生长开来,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青涩香气,有时候夜晚两人一同抵足而眠时,青曲都怀疑自己听到红迎身体里骨头长开的轻响。

      红迎对于身高这件事有着极大的热情,每天都要背对着昨日剑刻下的标记看看自己高了没。

      高了,一整天都精神抖擞。

      没高,那就午饭多吃一只鸡!

      “师姐师姐!青曲师姐!快帮我看看今天高了没?”

      “啊,好像高了一点呢!”

      “哇!快帮我用剑刻个标记!”红迎背挺得笔直笔直,后脑勺贴着门板动也不动,青曲笑着帮她刻了一道说,“长的真快,感觉昨天你还是个小不点呢,现在都快跟我一样高了。”

      “看来我们可以分开睡了。”青曲笑眯眯的收起剑。

      “什么?分开睡?我不要!”

      “这么大人了还要一起睡,害不害臊。”青曲懒得理她,径直出门走向后山,她现在跟着师傅习剑两年了,脑袋灵光还很刻苦,每天都自觉舞好几遍剑来感受剑招里的剑意。

      红迎皱着脸,不明白怎么量个身高还量出这么个话来,忙不迭跟在青曲身后。

      “师姐师姐,迎儿一个人睡害怕。”

      “你怕什么?”

      “就是害怕!那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都说了让你平时少看那些话本,心里又怕又还要看。”

      “这不是有师姐陪着我睡嘛…师姐陪着睡迎儿当然是不怕的!”

      “少来!今天自己睡去啊!”

      “师姐!!!”

      到了晚上,青曲果然把红迎的被子抱起来要拿到隔壁房去,红迎立即不干了,抓住被子另一头倒在床上,“师姐我想跟你一起睡。”

      青曲收了收被子发现收不动,脱了鞋子上床要把被子的一头从红迎那里拿回来,红迎瞅准了机会,将被子往里面猛地一拽,扑在青曲身上使劲的挠腰窝和胳肢窝,青曲怕痒笑瘫在床上浑身都没力气,挥手拍打着身上的红迎,对她讨饶让她别挠了。

      “哈哈哈哈哈哈痒。”

      “别哈哈哈别挠了!”

      她平时一直认为师姐是最厉害的人,现在把师姐压在身下挠她痒痒,这是她以前爱闹青曲的把戏,今天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看着青曲乌黑的头发铺散在床上,白净的脸庞泛起两抹红晕,弯弯的眼睛里是笑出来的几点泪光,忍不住觉得师姐的牙好白,又觉得师姐的嘴唇粉粉的,红迎停了手不想起来干脆趴在青曲身上,看着青曲还在被挠痒痒的后劲里嘻嘻笑个不停。因为在床上闹的厉害,两人衣服都弄乱了,身下床单皱巴巴的,目光扫到青曲的衣襟松开露出里面白皙的锁骨,下面隐隐约约露出一角淡绿色的布料,红迎顿时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这布料她在青曲的衣柜里见过,是一块绣着绿竹的肚兜。

      她平日里跟青曲吃住同睡还一起洗过澡,青曲有几件什么样的肚兜她都能一一说出来,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激动的胸腔里砰砰作响。

      “红迎?你怎么了,脸突然这么红?”

      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迎一张脸红的像个猴屁股,青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有点烫?”

      “我…我没事…”红迎咽了咽口水,慢慢翻身睡到青曲旁边伸手搂住她,“师…嗯…阿…阿曲…我好像有点闹的累了,睡吧”

      “闹的累了?不会是生病了吧?”

      “嗯,没有,阿曲,咱们一块睡了吧。”

      红迎乖乖的搂着青曲,青曲被红迎挠怕了,也担心着红迎可能真的身体有些不适,便不再讲要让红迎去隔壁睡的话,心想可能得等红迎再大点就能自己一个人独立了。于是坐起身三两下脱了身上的衣服,探身又帮红迎脱了,推着红迎把床头的灯吹熄放下帘子,陪她一起睡觉。

      青曲入睡的快,红迎满脑子都是青曲刚刚脱衣服时洁白如玉的肌肤,修长的脖颈,被肚兜盖住的…

      红迎觉得自己热极了,忍不住伸手摸到青曲肚子上,摸着手下细腻的肌肤凉凉的,心里满意的哼唧了一声,又细细的摸了两把,这才就着耳边青曲平稳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天上的月亮此刻透过窗纸照进一丝光来,这个晚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那晚以后,红迎的目光便总是偷偷落在青曲身上,嘴唇,锁骨,腰肢。

      练剑时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段洁白的手臂,高高挽起的发髻下是一截修长的脖颈,与师傅过招时眼睛里闪动着认真的神采,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噫。

      红迎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

      “躲在树后面干嘛呢?”和师傅切磋完的青曲走到红迎面前点了点她额头。

      红迎咽了下口水,目光上下飘忽就是不正眼看青曲,“没事哈哈,阿曲舞剑的样子太好看了,我正在瞻仰!哦不对,学习!”

      青曲听了抬抬眉抬手就是一下打在红迎肩膀,“没个正形!”

      红迎挨了一下顿时直起腰板叉着腰要给自己辩解几句,看到青曲额头沁着薄汗双颊一片潮红正促狭的对自己笑,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期期艾艾的拿出一块手帕往青曲身上贴给她擦汗。

      “擦汗就擦汗贴这么紧干嘛。”

      “你别躲!”

      “贴近了热!”

      “你这是刚练完觉得热,我给你擦擦汗就好了,别动!”

      红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青曲就想贴上去抱住她对她撒娇还想亲亲她,她从小娘亲就去世了一直被青曲带大,爹地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无从知道自己会有这些念头是因为对着师姐情窦初开了。只好每天揣着心事时不时卖萌求蹭青曲,青曲宠她宠惯了也不介意,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是这么安稳的照顾着红迎和师傅过去了,小时候被亲人抛弃的经历依旧是心中一块疮疤,她跟着师傅习武练剑,从未有过要下山去行侠仗义或去江湖里闯荡的念头,她只想守护好这一座山和身边的人。

      可惜有时候人总是想的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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