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爱别人了》徐丹瑛

61、第六十一章

　　高知衡好似能模糊地体会到那天郝然看见他跟一个陌生女人抱在一起的照片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就像他现在这样，前一步后一步，腿僵了似的使不上劲，接着是攥紧拳头生气。浓浓的背叛感和被踩踏的自尊心使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口沉沉的热气呼出来，悲愤却越重。

　　可他没有上前去戳破，只是下意识地想躲，拎着东西弓着背躲进楼道里去了，然后上楼开灯，一瓶啤酒一下子喝掉一半，就为了装作自己已经回来很久的样子。

　　郝然上楼看到他，有片刻的心虚。但很快就自然了：“买了冰啤酒？”

　　“嗯。”

　　高知衡把剩下的半瓶干完，易拉罐一捏就扁，咣当一声被投进垃圾桶里。他坐在沙发上想刚刚在楼下那片刻，不知所措当头而来，也就忘记了例常准备晚饭。

　　郝然放下包，撩起袖子去厨房淘米做饭去了，没有深究高知衡为什么好像在生闷气。总之应该与自己无关吧，刚刚回来的时候，他的车早早就停在自家的停车位上，不可能看见什么。

　　就这样，郝然把陈孝征和她见面并送她回家的事情从脑海中抹了去，总之，这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做了一个清蒸鲈鱼和一个黄瓜炒鸡蛋，和八宝饭正相配。高兴地喊高知衡来吃饭的时候，高知衡居然站在窗前抽着烟。

　　拿烟的手势不是那么老练，伴随着一声声咳嗽传进郝然的耳朵里。

　　她心一抖，突觉事态严重，高知衡从来没有烟瘾，更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

　　“你怎么了？”她走近问。

　　高知衡反手向她摆了摆，错乱的心绪使他暂时无法和郝然说一句话。

　　郝然站在原地不动，思前想后，没能明白高知衡到底为什么这样。

　　厨房里噗噜噜的声音传来，她最后打的鸡蛋汤扑了锅，只好先折身回厨房把汤盛了端到台面上。

　　郝然再出来的时候，高知衡已经整理好自己过来了，安静地坐下拿起筷子。

　　“要不要给你准备点辣酱？”郝然问。她知道高知衡对老干妈热爱极了。

　　“不用。”高知衡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心情，自然食之无味。

　　“你……”郝然观察着他的神色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是啊。”高知衡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

　　“今天跟段蔚摊牌了，说不去就不去。”高知衡说这话的时候夹杂着些许生气的冲劲儿，夹菜的力道都增了半分。

　　郝然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问：“不是说再考虑考虑的吗？”

　　“考虑什么，没意思的。我不喜欢她，看起来很刺眼。”

　　虽然郝然也不怎么喜欢姚家人，但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表达过自己对她的负面印象，高知衡这么一说，倒显得有些偏激。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或许段蔚给了他她不知道的难堪？

　　“郝然，”高知衡连名带姓叫她，“上星期陪你回你家，你爸爸问我有没有考虑什么时候结婚，你怎么想？”

　　话题不知为何一转，转到了郝然和他两个人的问题，郝然堂皇，嚼着黄瓜一时答不上来。

　　“我随时都可以，你呢？”高知衡急着确认什么，不停地追问。

　　“我……我爸是这么问你的吗？你怎么回答他的？”

　　高知衡注释着郝然退避的双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你先说你是怎么想的。”

　　这男人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情绪为何如此异常……郝然在犹豫间，不禁想到前几天和李书沁吃夜宵的那个晚上。李书沁当时也问她和高知衡的婚事，那天郝然的回答，也是似是而非。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太快了，在一起才半年，结婚这个话题太早。”郝然放下筷子，把精神转移到面前的人身上来，她想好好跟他说，以得到他的理解。

　　“早？在中国，恋爱半年结婚，算是一件过早的事？你是觉得早还是不想跟我结婚？”

　　他激烈的口气意料中地挑起了郝然的烦躁，可是说实话，他现在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

　　什么呀……他是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拿她发泄吗？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

　　郝然用指关节扣了扣桌子：“高知衡，你到底怎么了？你究竟想问什么说什么，为什么一身刺弄得人这么不舒服呢？”

　　高知衡别过头深吸一口气：“郝然，我们上次不是承诺过要彼此诚实的吗？”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和陈孝征见面？

　　高知衡交叠的手指心在出汗，来了中国这么久，他还没有经历过目前这样的忐忑和忧虑。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怀疑和不认可的地方，请指出来。”

　　郝然也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语势会体现出一种刺耳的恭敬。

　　“今天你下班是怎么回来的？”高知衡直接问。

　　“呵……”

　　原来是这样啊，郝然一下子知道了毛病在哪里。高知衡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当然会误会，陈孝征的个人身份十分值得误会。

　　这样一想，郝然就能理解高知衡的心态了。

　　“放学的时候遇到陈孝征，他送我回来的。”

　　“为什么不打车？”

　　“天阴，打车的人多，高峰期并不容易叫到车。”

　　“这就是你坐上他车的理由？”高知衡声音随着气愤抬高了好几分。

　　屋子太静了，没有经历过这种分贝的争吵，所以声音停下来的瞬间，整个屋子安静得诡异。

　　“他说有话跟我说。”郝然按照事实向他解释。

　　“所以，”高知衡双肘撑着桌子，摆着一副听众姿势，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高知衡，我没有连这个都告诉你的理由，我们关系再深，我也没有把一切都告诉给你的理由。我只能跟你说，我跟他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这个你自己判断是否值得信任。”

　　郝然依旧平淡且恭敬地向他解释。今晚上是她错了，她心里有数。

　　高知衡眯着眼，质疑的态度太过明显。

　　“我并不能阻拦一对离婚的夫妇继续做朋友，但，你们的关系在我面前应该是透明的，你觉得呢？”

　　“嗯，我已经说了，我和陈孝征是透明的。在你那儿自然也是透明的。”

　　“shit！”

　　高知衡脑子快要爆炸，郝然怎么能在被他发现之后还这么淡定呢！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过。他双手抓着头站起来，阔步走向客厅又折回来，精神状态可以说是特别差，他又问：“你确定你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事吗？”

　　“我没有。”

　　郝然也起身，把没有吃几口的碗筷全部撤走。该倒的倒，该洗的洗，万事太平。

　　今天晚上的事，在车里所有的对话，只有她和陈孝征两个人知道，她没有办法向高知衡证明自己，所以干脆把问题抛给高知衡。信不信由他，如果信，那高知衡大概是很爱很爱她的。如果不信，那她和他的感情，应该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到位吧。

　　其他的，她光明磊落。

　　不过刚刚那句骂人的话，着实让她吃了一惊。高知衡从来都是温顺的好脾气，今天却像个炸毛的斗鸡，连“shit”都骂出来了，他果然是多面的啊……还有什么是她没有发现的吗？

　　洗着碗，高知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斜斜地靠在门边上，还是那个问题：“陈跟你说了什么？”

　　这回语气弱了不少，像是在“求”一个答案。

　　郝然脱下橡胶手套，回过身，看到高知衡委屈的表情的一瞬间，心也彻底软了下来：“他说他很想我。”

　　“我就知道他是个满口胡言的王八蛋！”高知衡又躁动起来，“当初不管你！现在回来找你做什么！”

　　郝然笑了，倚过来安抚他：“你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你别跟我说你也很想他！”

　　她忽然觉得高知衡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气鼓鼓的样子，表情是这样多变。她拍拍他的胸膛：“你自信一点好不好！”

　　“我不自信吗？你看我不自信吗？！我比他好一万倍，你不这么觉得吗？！”

　　“好好好，”郝然捂住他的嘴巴，生怕吵了楼上楼下的居民，“所以我拒绝了他。你放心，以后不会跟他见面了。”

　　无论高知衡看到或者看不到，大概永远都不会跟陈孝征见面了，她说了那么难听的话，陈孝征难道还会再来找她吗？是个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的吧。

　　“你保证！”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