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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亲十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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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很重,许千载的身影慢慢从雾中显现。
许一朵扭头看了会,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她大伯等人,许是也是趁早来扫墓。
许千载提着一大袋东西,站上来便对着他们扬眉笑了笑,“三叔你们来得真早。”
许崇善对许千载没多少好感,但毕竟是自家侄子,又是过节,语气还是和善了点,“嗯,你们也挺早。”
这时大伯和大婶也上来了,许一朵跟他们打了下招呼,还是安静地站在陈锦洲身边。陈锦洲不喜欢和他们寒暄,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
大伯他们客套了几句便跟许崇善和外婆他们寒暄。
许千载撑着伞,把贡品放在她妈妈墓前,蹲下来对她妈说了些想她的话。接着神神叨叨地念叨着,最后说:“三婶,以前您最疼我了,现在您在天上也一定要保佑我。”
许一朵和陈锦洲在那看着,许一朵耸了耸肩,有点无语,随后看了眼陈锦洲。
陈锦洲一手撑伞,一手插兜,看着远处,脸上没什么情绪。
许千载和陈锦洲两个人从小关系就不太好,但也只是许千载单方面的,陈锦洲一般都不在乎。只是许千载以前对陈锦洲做的事,陈锦洲虽然不在意,许一朵还是有点看不惯罢了,所以她不怎么喜欢许千载。
许千载跟她妈妈讲完话后,站起身来,往陈锦洲这边看了眼。他比陈锦洲矮了半个头,需要微抬额,随后唇牵了牵,样子看起来有点不屑。
接着忽然看向许一朵说:“一朵好久不见了,怎么没见来找哥哥玩。”
许一朵被他这突然的寒暄问住了,愣了会说,“找你玩什么呀。”
“哥哥请你吃饭啊。”他勾嘴,掀着眼皮有些吊儿郎当的,“请你吃大餐。”
…
许千载会请她吃饭?
许一朵愣了愣,忽然想起上次看到吃饭遇到的那几个队员,好像是许千载一队的,果然还是跟许千载说了吧,那几个人看陈锦洲的眼神也不太对。
肯定是许千载在警局跟那些人乱说了些什么。
许一朵有些愤愤的,看了眼陈锦洲。陈锦洲眼神有些冷,扫了他一眼,随后对许一朵轻声说,“走吧。”
许一朵遂也没理许千载了,跟陈锦洲一起走到许崇善他们那边去。
他们来得早,已经扫得差不多了,许千载他们才刚开始,所以各自说了几句,也就分别了。
他们许家有个规定,清明或者其他传统节日当天都必须整个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
陈锦洲虽不是他们许家人,但毕竟也在她家住了那么多年,再加上许老爷子对他印象还不错,便要他一起去。
只是去那里吃饭难免会碰上很多亲戚。
许一朵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家庭聚会,她们家有一大家子人,一聚在一起,总喜欢凑在一堆说这说那。
而且家里除了他们家还有爷爷,很多其他亲戚都不喜欢陈锦洲,总在背后说他坏话。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陈锦洲因为是被领养回来的,亲戚们总是在猜他的身份,说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而关键是她爸妈确实也不曾具体提过他是从哪来的,她对他的印象也就是——爸爸妈妈把他领回家,并且他以后都要在家住了而已。
至于从哪里把他领回来的,爸妈没说过,许一朵也不知道。
他才来她家的时候,浑身长着刺,看起来冷漠又凶狠。经常有人偷偷说他是罪犯的儿子,还有人说他是爸爸在外面的野种,不过经过时间慢慢流逝,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现在长大后的陈锦洲把那股刺人的冷漠收了起来,越来越优秀,也立了很多功。有很多亲戚不说他的身世了,又开始觉得他爸对陈锦洲比对自己家的晚辈还好器重些,总在背后讲些闲言碎语。
其实许一朵觉得,他们就是自己没能力还嫉妒他,又因为他爸这层关系忽视了他有多努力,多上进。
·
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爷爷家。爷爷家是个三合小院,院里里面种了多盆栽,还有一棵枇杷树。雨还在细细地下,把树叶都洗得透亮。
此时家里已经来了一些亲戚了,许千载也在厅里,不知道在讲什么,把奶奶逗得合不拢嘴。
许千载其他功夫没有,哄长辈倒是有一套。
她爷爷此刻站在走廊上,跟其他长辈聊天。老爷子爱健身,身体还很硬朗,在家中说话也还有分量,而且对所有晚辈都一视同仁,许一朵还是挺喜欢他的。
许一朵走进廊上后,关好伞后小跑到她爷爷身边去,扬着笑脸喊了句:“爷爷!”
陈锦洲和许崇善跟在她身后,也跟着打了招呼。
许爷爷应了声,打量了会他们,最后对许一朵笑着道:“我们朵朵又漂亮啦。”
许一朵嘿嘿笑了两声,对他眨眨眼:“爷爷你也又帅了!”
许爷爷脸上透着被夸的小骄傲,“可惜爷爷帅孙女还是不来看我。”
许一朵挠着头,偏头笑着说:“学习繁忙学业繁忙,放假我就来啦!”
许一朵平时很少来爷爷家,奶奶还是很想她的,听见她的声音了,便出来拉着她到房间里讲话。
许一朵有点犹豫,怕她走了陈锦洲在这堆人里不自在,便回头看着陈锦洲。
陈锦洲对她勾勾唇,示意她跟奶奶去。
许一朵一步三回头,陈锦洲目光柔柔落在她身上,忽然垂眼笑了笑,这丫头还把他当小孩呢。
许一朵进屋后还是从窗户那看了眼陈锦洲,他此刻站在走廊外面,跟她爸还有老爷子聊着天,脸上挂着浅笑。修长的身材,单单往那一立,就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出色。
有些路过的婶子总会打量他一番,眼神或多或少带了点审视,可他看起来根本不在意她们的眼光。
他好像从小都不怎么在意,别人说他好、说他坏,他都从来不解释。
他心里一直都有个自己的小世界。
从前世界里只有他,后来她想,她是不是也进去了呢?
·
没过一会,就吃中饭了。
一大家子人硬生生坐了两桌,许一朵跟她爸还有陈锦洲一桌,还有些小弟弟和妹妹另外坐一桌。
许千载和大伯也坐他们这一桌。
他爷爷家,大伯做了点小生意,这些年没怎么做起来,二伯则就是个小公务员,平平淡淡地混着日子。
家里的三兄弟也就许崇善发展的最好,正厅级的身份,算是位高权重的人了。
只不过她爸清正廉明,并不会用滥用私权什么的,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们什么好处。
这也是许一朵欣赏他的一个点。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
聊着聊着,不知道谁起了头,便聊到了警局的事。
这一桌上,加上她爸,有三个警察。
她爸很久之前就是局长,这没有什么好议论的。
主要是还有许千载和陈锦洲在。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毕业的时间也一样。
但许千载现在也还只是个一级警员,在一个小分队当队员。
而陈锦洲此时已经是一级警司了,成为了队长。
这区别有点大。加上许千载常年对陈锦洲不满,他喝了点酒,突然就酸了起来。
“之前那个拐卖案的任务我也能做,不过机会只有一个,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
许千载说的是让陈锦洲升一级警司的案子,他想得倒轻松,陈锦洲做那个任务五个月没回家,五个月没有踪影,在里面还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危险。
许崇善听到后,抿了口酒,很直接地说:“你做不了。”
许一朵啃着骨头暗暗点了下头,头一次这么赞同他爸的话。
许千载忽然笑了,说道:“做不做得了还是三叔您一句话。妹妹前段时间不是还去警局找陈锦洲了么,两个人关系那么好,估计迟早也是自家人了,三叔提一提也是正常的。”
许崇善手一顿,看了眼他们俩。
许一朵那次本就是偷偷去找他的,怕被她爸知道。现在许千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感觉好奇怪,好像他们两个在偷偷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陈锦洲那单纯的喜欢从许千载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她喜欢他,和他升职有任何关系吗?
什么提不提的,许千载可真讨厌。
她一时没忍住,便说:“什么呀,洲哥升警衔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没实力还在这酸。”
许千载冷呵了一声,“还洲哥洲哥呢,叫你亲哥一声哥了吗?”
许一朵不服气,怼他说:“你又没哥哥的样子,整天吊儿郎当的,要不是我爸…”
“许一朵。”许崇善打断了她,语气有些沉,“吃饭安静点。”
许一朵有些烦躁地看了她爸一眼,嘟着嘴有点委屈,却也不敢说了。
这是她家的饭局,陈锦洲不想闹不愉快。余光瞥到她的样子,冷冷扫了眼许千载,随后给许一朵夹了个菜,按住她的手,牵唇道:“没事,吃吧。”
许一朵听见他的声音越发委屈了,眼眶泛了点红,不抬头看他,默默地吃着菜。
她讨厌许千载,说的好像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势力似的。而且她很不喜欢他用那种暧昧的话说她和陈锦洲。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喜欢着他而已。
可是她的喜欢,会被他说成那种莫名其妙的意思,她也才意识到,她的喜欢会给陈锦洲这样的困扰。
许千载可能真的有点醉了,也许是借着假醉说心里话,还在那嘟囔着什么,大伯喊他他也不听。
“行了。”最终还是许爷爷发了话,语气里带了点怒气,“吃个饭堵不住你的嘴?”
许千载这才慢慢住嘴。
·
陈锦洲不住她家的原因,其实也有很大一方面是这个。
他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但他听不得外人对许一朵家评头论足。
这些年他们家的人也没少说过他,他都听得到,只是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罢了。但是有人说他是许崇善的野种,那时起他意识到,他似乎会给对他好的人带来麻烦,他便不想在他家住了。
原本他想伤好了就离开,跟许崇善说了后,许崇善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将来想成为什么人?”
那时候他十一岁,刚从地狱一般的处境出来,浑身疲惫。他只知道他逃脱了,但是没有想过之后要怎么样。
未来、人生,对他来说遥远又不切实际。他很茫然,回答不出来。
许崇善说话从不太客气,他又问他,“你想出去流浪?还是想去孤儿院?没有文化,没有钱,你养的活自己吗?还是你想出去当混混,去抢去偷?那我救你出来干嘛?”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你我也养的起,一个男子汉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干嘛?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长大了,有出息了,就把钱还给我,当我借你的。”
被许崇善那样一说,陈锦洲才突然开始想未来。是的,与其出去渺茫地流浪着,还不如先沉下心来让自己变强大。
也是从那时候他才确切地想,他要成为许崇善那样的警察。
只为了,让像他那样的人少一点。
他还记得他当时坐在房间里思考了很久,小小的许一朵悄悄过来牵他的手,她还以为是她惹他生气了,委委屈屈小心翼翼地跟他道歉:“锦洲哥哥,以后我再也不烦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软软的手,软软的声音。
她从他来到她家就一直温暖着他,告诉他,他很好,她喜欢他。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长大,不想让这么好的她,还有她对他那么好的感情受到世俗的污染。
回忆一波波袭来,陈锦洲提前出了饭局,靠在走廊的墙边抽烟。
许千载这时也出来了,看到他,对他冷哼了声,走过去。
陈锦洲抬眼,摁灭烟头,腿一伸拦着他的路。
许千载停住脚步,挑衅道:“干嘛。”
陈锦洲垂眼勾了勾唇,脸上挂着笑,看向他的眼神却冷漠凶狠,“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对她乱讲话。”
许千载心里怔了怔,被他眼神吓住。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他爷爷家,亲戚们都在,他料他此时也不敢怎么样。于是冷笑一声道,“我说点事实怎么了?”
陈锦洲唇又勾了勾,偏头微笑,眼睛却不带任何情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