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你又吃胖了！》二十二浮流

4、遇仙

　　沈家村离县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牛车走一趟得多半个时辰。

　　来时打的络子卖了出去，回家路上沈小妹并未继续忙碌，总要歇歇眼。趁着天光正好，她四处张望，兴致勃勃地想看看有没有好看的野花可采。

　　鸟鸣清远，蝉儿拉长了调子吟唱，路两边的野草随风轻轻摆动。沈小妹拿草帽虚虚遮挡着阳光，轻声叫了句大哥，等沈大哥回头，她笑眼弯弯，用纤指示意他看过去，只见轻微摇曳的草丛里，两只毛绒绒的长耳若隐若现。

　　分明是一只胆大的野兔。

　　许是最近妖魔的传言与日俱增，出门的人少了，前后路上几乎看不到别人，难怪野兔也敢跑到路边来吃草。

　　沈大哥眼神一亮，轻手轻脚地取出弹弓，也不停车，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拉开了弓弦，瞄准，只一松手，便见那两只长耳应声而倒。

　　他下车没一会儿，拎过来一只黄褐色的兔子，笑道：“正巧拿回家去给爹娘添菜。”

　　这段时日，沈家人拼命干活，全累得不轻，这只兔子少说有四五斤，能吃好几顿了。

　　沈小妹笑眯了眼正要说什么，忽然被远处山上的变故吸引，连带着沈大哥也看了过去。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嘈杂而又混乱，鸟群逃命般飞过她们的头顶，沿着它们飞来的方向，他们能看出极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上空腾起大片诡异的红雾，炸雷的声响随即传到耳侧。

　　这场景哪里是寻常能看到的，联系到最近的消息，沈家兄妹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了。

　　沈大哥手里拎着的兔子滑落在地上，他哆嗦了下，顾不得兔子，连忙坐上牛车，招呼沈小妹：“快快快，我们赶快回家……不对，不，我先把你送回县城……”

　　他神情慌乱，手下的动作也几多矛盾，沈小妹脸上满是焦虑，说话却还条理清晰：“大哥，你快驾车回家，叫爹娘嫂子们收拾东西，我现在往县城里走，看能不能先租个院子……”

　　“那怎么行……”

　　沈大哥想也不想就反驳，他打小疼爱妹妹，哪能在这时候放她一个人去县城？

　　沈小妹想了想，也点点头：“是我想岔了，我们快回家吧，眼下怕是上仙正和妖魔打斗，上仙若是赢了，咱们也不需要去城里避着，况且这会儿全家一起赶路也不妥当。”

　　正是这个理，沈大哥连忙点头，赶着牛车上路。饶是心急，他也不敢使劲挥鞭，生怕鞭声吸引到什么，又一路躲在树荫里走，甚至还采了大把大把的青草，盖着牛车。

　　偏偏上天不遂人愿，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原本他们距离打斗场所很远，只因地势高，才看得到远处的山。可哪里想到对于手段不同凡人的人来说，这段距离咫尺可至。

　　被空中疾驰的两道黑影吸引到视线，沈小妹刚反应过来，张口欲呼，还没来得及叫出去，就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卷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打头那位形容枯槁的红眸老者飞去。

　　“小妹！！！”

　　“魔修尔敢！！！”

　　耳侧传来两道声音，悲愤哀吼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她大哥，嗓音清冷而又怒意勃发的，应该是……来除魔的上仙？

　　脑海里掠过一道白色流光，随即眼前一黑，沈小妹陷入昏迷之中。

　　听老人说，人之将死，百景浮现。沈小妹丝毫没有这种经历，她脑海里一片茫然，只觉得自己仿若身处在虚空中漂浮，漆黑的夜空中星海璀璨，繁密的各色光点挤挤挨挨晃晃悠悠，在她身周浮动，而她也像浸泡在温暖的水里，同样晃晃悠悠地浮动着，舒适极了，除了浑身上下莫名地有些疼。

　　疼？

　　她的思绪被牵回来一丝，迷迷糊糊想到：啊，没错，我应该考虑是不是已经被妖魔吞进肚子里了，我还有救么？

　　可那些光点跳跃着，轻快地召唤她：来呀来呀，别管那么多，继续来游啊，和我们融为一体……

　　混沌的大脑拿不定主意，她昏昏沉沉，索性准备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可耳边有个声音慢慢大了起来，有个熟悉的男声哭得悲伤极了，哭声惊得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和光点的游玩中，她茫然地想：啊，那不是……我大哥么？他怎么哭得这么痛？？

　　嗯，我大哥？哭声？？

　　沈小妹的大脑一激灵，从漫无边际地虚空中抽身而出，她努力几次，尝试着睁开眼睛。

　　瓦蓝瓦蓝的天空，几缕云絮轻飘飘地在高空中浮动。她眼珠转动了几次，定格到正露出惊喜神色的沈大哥脸上，看着他正抹着泪的笑脸，强撑出笑脸道：“大哥，你脸上有灰尘……”

　　话音一出，这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不像话，连带着咽喉的疼意泛上来，她干咳了两声，在沈大哥的帮忙下艰难地坐起身，不由得蹙起眉头。

　　哪里是只喉咙疼，分明浑身上下都疼！

　　这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到她面前，看得她不由得呆愣起来。

　　沈小妹年仅十三四岁，她至今见过最好看的手，来自于刚收了定金要做仙鹤献桃炕屏的王少夫人。她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又精于保养，一双手被剔透的玉镯衬托得纤长白嫩，柔若无骨，和她寻常见惯的村民黑黄粗糙的手大相径庭。

　　可眼下这只手是男子的手，指节分明，无形中有一种强大的张力，让人生出威可撼山力能劈石的错觉，偏偏却仿若是白玉雕刻而成，无处不精致，无处不美，让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就算摸出画笔，怕也只能形似而无神。

　　“拿着。”

　　一道清冷的嗓音惊醒了她，等这句话传到耳朵里，沈小妹这才注意到他手中那两粒指肚大小的丹药，意识到确实是递过来的，她不免疑惑：“上仙，这是……？”

　　“黑色的药祛魔气，红色的疗伤，刮下少许粉末服下便可。”这位上仙言简意赅，放在她面前的手纹丝不动，意思很明显。

　　消化掉上仙的话，沈小妹受宠若惊，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太难看，以至于取丹药之时，脸红得根本不敢抬头：“多谢上仙。”

　　上仙白色的衣摆微动，从她身侧越过，沈小妹稍稍偏头，鼓起勇气窥视身后，却只见到一抹流光消失在视线中。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她心中怅然若失。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原本话本

　　这时，许久不见动静的沈大哥回过神来，他长吁了口气，感慨道：“不愧是神仙啊，手段高明，又有慈悲心肠……哎糟了，咱们竟然忘了跪谢上仙赐药！”

　　沈小妹也一阵懊恼，她低头打量着手里的丹药，灵光一闪，开口道：“大哥你看，这么大两粒丹药，只需刮下些粉末就能治，那岂不是能用好久？”

　　闻言，沈大哥愣住了，他看了看那两粒药，又敬又畏地以手合十，不住地感慨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本想着会小命呜呼，哪知道因祸得福。

　　农家人，些微小伤用草药就能好，若是重伤，且不说请不请得起医生，药是用不起的，有这两粒药，关键时刻就能就会一条命。省着点儿用，这仙药怕是能用几十次，也就等于说是能救几十条命啊。

　　越想，两人越是喜悦，沈大哥当即把沈小妹扶上车，两人急着想把这好消息带回家。

　　一路上，沈大哥也没闲着，他眉飞色舞地对沈小妹讲她昏过去之后的事。沈小妹听得浮想联翩，她之前从没想到神仙原来是这样的，今天有此奇遇，终生难忘。说不定等以后老了，还能坐在摇椅上，给自家小孙孙讲讲看呢。

　　虽说有些不敬，这上仙可真好看呐……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脸上烧红，不用说村里，就是城里乃至阖国都不会有类似于上仙这样的人，甚至单单想一想，就觉得亵渎了那位。

　　两人满心欢喜地往家里赶，到了村里，向来人缘好的沈大哥也无心和人寒暄，赶着车一路到了家，匆匆把牛车栓在门口，他和沈小妹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报喜，在院子里的沈母先被唬了一跳，快步过来把两人拉进屋，压低了声音问：“小妹，你这脖子上是怎么了？”

　　“娘，我脖子怎么了？”

　　沈小妹下意识地摸向脖子，她之前只觉得脖子疼，却没想外面还有明显的痕迹，能让沈母一眼就看到。她快步走到水缸前，对着水面照，这一照，果然脖颈上有些痕迹，应该是被妖魔抓到时留下的。

　　那边，沈大哥两三句把之前的经历讲完，沈母脸上喜忧参半，她连忙取来刀和碗，要刮药末下来。

　　这是个细致的活儿，沈母小心翼翼地刮了又刮，连呼吸都不敢重，生怕把这些珍贵的药吹没了，两粒药刮下来薄薄一层，融入水里，沈小妹在两人殷切地注视下，把这碗药水喝了。

　　不愧是仙药，服下片刻，沈小妹只觉得一股暖意自上而下驱散身体的阴冷，胳膊膝︎盖以及其他地方的疼痛感迅速减轻，她撩起衣袖看了眼，先前的擦伤已经没了。

　　“娘，怎么样？”沈小妹指了指脖颈，忐忑地问，不必等回复，单从两人满含惊叹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

　　“真是仙药！”

　　沈母神情激动，正要说别的，就听到屋外很多脚步响动，她偏头一看，就见族内长老面色阴沉，被众多人簇拥着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