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凶手 ...
-
亲爱的奥菲莉亚：
我亲爱的奥菲莉亚……每当你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响时，我都感觉像是艾汶河的吟游诗人在吟唱一首十四行诗。但是现在你的声音并未升起，而是道格拉斯先生的言辞一直在耳边萦绕。
“唉，说到凶手的话，难道不正是你吗，底摩斯先生？”
我攥紧拳头，为这残酷的指证而深感愤怒。
“道格拉斯先生，我很遗憾听到您这么说。”
道格拉斯先生看了我一眼，慢慢抖落雪茄上的烟灰。
“别试图把手蜷起来，证据不是在你的手上吗，底摩斯先生？”
我惊异地伸开手指，桌上点燃的烛火烧得正旺，这样我就能看到我的大拇指加上食指的长度，差不多有将近七英寸，中指和食指上都沾着墨迹--那是我曾给你写过信的缘故，奥菲莉亚，你知道的。并且，我的虎口处有一道伤痕--伤口并不深，却是圆锥形状，我想被尖锐的鸟喙啄咬过后正是这样的痕迹吧。
这样我就将一切都记起来了。
我记得我坐在书桌前给你写信，提笔写下每一个单词都像是钢琴师在精心弹奏一个音符。
我记得我轻轻吟哦你的名字，奥菲莉亚，奥菲莉亚。
我记得那只该死的白色小鸟扑腾着翅膀，停在信纸上，它那肮脏的爪子弄脏了墨迹，它那卑贱的小嘴里传出阵阵声响。
--『奥菲莉亚！奥菲莉亚！』
我记得我一把抓住了它，但它一面挣扎，一面继续喊着。
--『奥菲莉亚！奥菲莉亚！』
是的，任何声音它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但你那高贵的名字，怎么能从一只禽兽的嘴里吐出呢？那是多么地、多么地亵渎你的圣洁和美丽呀。
--『奥菲莉亚！奥菲莉亚！』
我一定要让它停止这愚蠢的行为。
我一定要让它停止。
“你都记起来了吗，底摩斯先生？你先前说过，曾经看到我在楼下的玫瑰花丛里，那末你又在那里做什么呢？”
道格拉斯先生举起桌上的烛台，那跳跃的烈焰倒映在他的眸子里，像冰面上燃起了火光。
“你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小鸟的尸体，扔进水坑里。这里的两位小勋爵他们都是你的目击者，他们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
我下意识地去摸我的口袋，当我抬起手时，我发现我的指间粘了一根白色羽毛。我惊讶地想要解释甚么，但喉咙里却不受控制地发出咔咔的声音。
道格拉斯先生却耸了耸肩，放下烛台，指间夹着一支新点燃的雪茄。
“别紧张，年轻人，那只是我偷偷放进你口袋里的，多弄点儿证据总是利于你说实话的。”
“……”
“底摩斯先生，你说你在书房里写信，但你的信在哪里呢？离这里大约一英里的地方有个小邮局，但你几乎从不出门，也没有哪个男孩受了你的委托去寄信。”
“……”
“你的信不是在那里吗，底摩斯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指向房间里的壁炉，我则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夏天并没有升起炉火，但炉腔里散落着许多黑色灰烬。
“……”
当道格拉斯先生的手伸向外套里时，我一瞬间认为他会拿枪，我退了一步，椅子在我身后咯吱一响，险些跌倒。
但他拿的不是枪，而是一张报纸。
那是一张汉普郡的当地小报，上面简短地刊登了你的死讯，时间则是两年前的某月某日。
道格拉斯先生说：
“你的未婚妻，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称呼一位不幸的女士，她并不叫所谓的奥菲莉亚，她的真名是黛西·多尔，一位当地农夫的女儿。她曾经跟你订了婚，但你们最后解除了婚约，在她死前。某一天早上，她被发现躺在村子东头的河水里，成了一具尸体。而你，底摩斯先生，作为嫌疑人接受了调查。据说解除婚约是由女方提出来的，而你曾经竭力表示反对。不过最后这个可怜的姑娘被认为是自杀，一切都不了了之了。”
是的，我亲爱的奥菲莉亚，这样我就能记起更多东西了。
我记得那一天我跌跌撞撞赶到时，你已经静静躺在水底了，蜜色长发随波荡漾，深紫色连衣裙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上，天还没有完全亮。
我记得我透过水面，深深地吻你，你的嘴唇泛着白，皮肤冷得像大理石。你是沉在水底的奥菲莉亚，我私人的奥菲莉亚。
我记得有许多只手伸出来，将你从我的怀抱里夺走。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残忍地把你钉进漆黑的棺材里，埋入深深地下。可是我知道，每个夜晚，你还是会在村子里那棵苹果树下跳舞，白色花瓣纷纷落下。
“有件事情有点儿可疑，”道格拉斯先生冷冰冰地说，“我拿这张报纸上的细节请教了德沃特公爵和伊莲娜夫人，他们的回答是一样的。按这篇报道上的说法，这位姑娘死去时，穿着一件深紫色羊腿袖圆领高腰裙，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上。但事实上，作为一位女士，她应该知道，穿这样的衣服是不应该一直扣到脖子上的，而是应该把领子翻下来，扣到胸前的扣子上。这是由著名的裁缝布列洛夫人设计的款式，在当时正流行。至于布列洛夫人，女人把她称之为时尚女王，当她穿着某一件奇装异服去看一场戏剧，紧接着第二天全英国的女人就会像传播瘟疫一样纷纷穿起同样的款式。不管怎么说，男人们或许感到难以理解，但女人们如果会弄错流行，那确实有点儿难以置信。你说是不是，底摩斯先生？”
靠着紧紧抓住身后的窗帘，我才勉强站起身来，来面对道格拉斯先生。不过我亲爱的奥菲莉亚，请不要为我担心，我还好得很。
我正准备开口，为自己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那是安妮姑妈的声音。
我亲爱的奥菲莉亚，请原谅我要到稍晚些时候才能给你写下一封信了。因为窗外的天已经快亮了，这个夜晚发生了太多故事，我实在太需要一些睡眠和咖啡了。
晚安，奥菲莉亚。
你忠诚的，阿尔培托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