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却说律被巡视员叫走，被日后同级现今长官带进了休息室，听了一耳朵对方自觉是体恤，其实于他是扎心的“宽慰”。
另一头，他离开后的训练场里，他所在的C小组也终于排到了模拟舱使用权，全小队除他暂时缺席外，已全员上机。
在等待虚拟战场重新生成，系统读取本批次参训成员的各项数值期间，同小队成员间的通讯链接已全部开启，小队内部通讯频道解锁，能供成员们开个简要作战会议。
不过在C小组的队伍频道里，正说着的却是与作战完全无关的话题。
“你刚才太冲动了。”C组一号机的通讯绿点亮起，代表它的操作员正在说话。
三号机紧跟其后亮点，同样不赞同地道：“那种情况下还赶上去求情，基本只能起反效果。”
“是这个理。”四号机也亮了点说，“不仅你有可能也会被扔进加训名单，一起受罚，给律的加训单还有几率翻倍。”
一三四号机的操作员都发了言，五号机整个图标都是灰色的，象征五号机尚处在离线状态。
一支小队由五名成员组成，很显然，正在受队友集体教育的，就只能是还没吭声的二号机操作员。
位于二号机上的，就是刚刚往律和巡视员那边赶了几步，有话想说却被队友按住了的那只雌虫。
他有着相当年轻的面庞，五官十分英气，但此刻，他的表情却跟英气完全没什么关系，看着愁眉不展的，等队友逐一数落完后，才叹了口气。
“你们不明白。”他特别忧愁地说，“律今天状态真的不对劲，之前时间太赶来不及说，他早上直接吓到了我。”
一号机就沉默了一下：“……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三号机：“也只能是因为昨天的事吧？”
四号机很通情达理：“像昨天那种情况，不管换谁去经历一回，都难免会受些负面影响，律今天状态不对也能算作正常。”
“不！”
其他队友正要对四号机的总结发言点头时，二号机却是坚决的否定了他的话。
被总指导指派去找迟迟没露面的虫员，碰巧见过今早初醒时的律，还无意中给了好友一次暴击的虫坚定地说：“我觉得律今天这个反应真的不能算正常——早上不是我去叫的他吗？你们猜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说什么？”
“……什么？”
“他问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外派任务提前结束了吗，怎么一回来不想着回家，先来他家。”
“……”
“……”
“……”
队频便陷入一阵不约而同的沉默。
二号机的操作员确信，假如他们这不是纯语音通讯，是还开有视频，他一定能看见自家几名队友全正露着十分古怪的神情。
他们最近根本没有外派任务，他自己也一直在母星待得好好的，往前数半年，都没出过远门。
抛开“没有外派”这点不提，律后半句话里说的“回家”也怪异极了。
他们分明都是依旧在吃公粮，拿津贴，住分配宿舍的对象。
分配宿舍是个住处，却还够不上“家”的规格。
他们也都没有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整个C小组，都由出身收容中心的虫组成。
也仅有由收容中心全权抚养长大，期间没经历过任何一任收养家庭的虫，才会在成年后只有单字作为名字代号。
昨天，夏家小少爷至今没迎来第三阶段进化，所属批次的匹配却已临近最后时限。
夏小少爷夏乔安面临的境遇不可谓不窘迫——他还没经历第三阶段进化，整体数值必然不如已经进化过的虫，这便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在匹配时配不到同级优秀雌性。
可他要是干脆退出本次匹配，放弃这次机会，却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因为按着规定，首次匹配弃权者得等上至少一年，才能在来年重新参与匹配，并且这个“首次匹配弃权者”的头衔还会永久跟着他，看着就非常丢虫现眼。
参加，结果或许会不尽虫意。
不参加，将获得一个永远摘不掉的丢脸头衔。
更有甚者在背后嘀咕：“万一真的有什么缺陷，明年进化也没成功呢？准备一辈子都不参与匹配，成为史上第一只在匹配里处于绝对劣势的雄虫？”
夏小少爷骄矜之名在外，受不起激，还颇有点不信命。
他硬是赶在截止前参加完了匹配……然后看着自己的匹配虫选库一路往下开，最后开到了出身收容中心，现今在职业生涯上也尚毫无建树的一批虫上。
匹配大厅又不是什么私密场合，最新匹配结果一旦出炉，还要命的会在大厅悬浮屏上公示。
听闻夏乔安终于决定还是要参加本次匹配，抱着看戏心态一起等结果的虫不少，而见到夏小少爷非但真的匹配降级了，还降得如此惨烈，围观群众里本就没怀好意的，立马理直气壮的开始幸灾乐祸，觉得夏乔安骄傲惯了，这次真是活该。
律收到匹配成功通知，抵达匹配大厅来见夏乔安时，撞见的恰好就是一个心态已摇摇欲坠，正在爆发边缘徘徊的夏小少爷。
按着规定，匹配成功的两虫，会在匹配中心的独立休息室里拥有一次会面。
然而夏乔安连休息室都没跟律一起进。
他与才赶到的雌虫打了个照面，就因再也无法忍受四周或隐晦，或直白投来的嘲笑目光——那些目光兴许也不完全是带着嘲讽意味，但夏小少爷此刻无暇分辨，只觉它们感受起来全部没差——臭着脸转身直接走了。
连自我介绍都没让律说完。
有时候情绪一旦上头，自顾都已是不暇，真的便很难再去对谁进行换位思考，去多兼顾一份他者心情。
夏乔安想走就走，律却不行。
哪怕那多半就是他日后雄主的虫已经走了，会面环节取消，作为即日起便已是“有主”状态的雌虫，他还有一系列手续得去办理，得把中心各部门都跑一趟，去领取他应该亲自到场拿的各文书手册。
流言蜚语中心的主角走了一个，众虫的讨论及关注热情便理所当然转给了另一个。
等临时请了半天假的律再从中心回来，与正好结束了晚训的队友们碰面时，C小组每一虫都注意到，律看起来仿佛还是平时那张冷脸，神色没多少变化，可雌虫的心情实际上应该很糟糕。
高速通讯时代里，流言传闻跑得比虫还快。
队友们已提前听说了发生在匹配中心的事，有心想要安慰律，又怕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律主动开了口，说时间已经不早，第二天又有早训，打发队友们去休息，他自己也有点累了。
正主如此发话，明显对今天的事暂时不想再提，队友们便也仅绕开“核心”的关心了他几句，随后大家各回宿舍，熄灯休息。
“……谁知道放他自己消沉了一晚上，他就消沉得直接有点失常了！”二号机操作员简直难掩痛心，给他话音作背景伴奏的，是对面敌机被击中武器库，轰然爆炸的动静。
一三四号机正给他打着掩护，他们已经进入了虚拟战场，本该全身心投入到今天的模拟对战训练里。
可队友们没法对他提到的问题不在意。
在复述完律清早说过的怪异话语后，二号机操作员还提了另一件比前者更让几虫震惊，也更让大家相信律是真的难过到有点失常了的事情。
“因为他说那第一句话时的表情还有点懵，像没睡醒，所以我只愣了一下，以为他是做了什么梦，只继续让他快醒醒，再不去集合真的会出大问题。”
“然后律就像清醒了些，但他还是没动，就坐在床上慢慢转了半圈脑袋，然后问我，这里是哪里——能体会到我那时候的心情吗？！他居然问我宿舍是哪里，表情还非常严肃正经？”
“我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只有他昨晚恐怕很晚才睡，为匹配的事心神不宁，还做了个怪梦，结果今天早上起来把现实跟梦境混淆了。我就想，不行，我得宽慰他两句，结果我才起了个头，说虽然匹配的事情不顺利，夏小少爷目前还不喜欢他……‘但’字之后的话我完全没能说出来，就被他打断了。”
宿舍统一的单虫床上，衣服都还没换的雌虫仿佛被触及了命门，猛地抬头，目光凌厉到朋友竟都有些不敢直视。
他冷着声音反问：“乔安为什么不喜欢我？”
朋友一头雾水，被瞪地后脊梁神经发紧：“你问我也……”
话回到一半中断了。
来喊律的雌虫骤然意识到，律刚才是直接喊了那位夏小少爷“乔安”。
怎么回事？
难道好友其实早已暗恋夏小少爷许久，所以受到对方冷漠对待才会格外伤心？
倒霉小伙伴战战兢兢猜测着，又不敢再向眼前的“伤心虫”多问。
他余光瞥见了墙上带有日历的时钟，猛想起自己来找律的初衷，一时情感问题也顾不上了，匆匆忙忙说这里是宿舍他们有早训再不走会死虫，就直接对朋友上了爪，开始强行拽对方起来。
宿舍总共也就那么大，律被拽着起身后转个向，便也看到了时钟。
当看清时间日期的一刹那，他表情一瞬间像茫然中混合了不可置信。
正帮他取训练服的朋友却没注意到这点，催着他换好衣服后就拉虫出门，直奔训练场而去。
“难怪你之前要说，律今天早上吓到你了。”时间回转到当下，四号机阻下一发粒子炮，操作员见缝插针发言道。
“现在我也能理解，为什么兰刚才想要冲出去求情了。”一号机操作员说着，把防护盾叠到了担任前锋的二号机上。
三号机替队友们守好身后：“那这么说来，我们再用‘虽然但是’的方法去安慰律，是不是也不行了？毕竟假如兰的猜测没错，律可能真的一直暗恋夏小少爷，那我们再提对方不喜欢他，就是在有意伤他心了。”
名为兰的二号机操作员重重又叹口气：“我早上已经伤过一次他的心了。”
“但那也不该全算你的错。”一号机操作员舟安慰他，“律很少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你事先也不知道这一点。”
三号机操作员叶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对律来说才是最好的，你们有头绪吗？”
四号机操作员温想了想，一边和队友交替消磨着对面的防护罩，一边说：“至少……不要再泼他冷水？他和夏小少爷哪怕关系还没起色，也已经是匹配关系，我们的态度可以更积极一点，给他鼓励。”
于是最终，一场律缺席的模拟训练结束后，他的队友们达成共识，决心不再轻易向律提起夏乔安还不喜欢他的现实，要多多给予他关心及鼓励。
律好不容易听完了一通漫长又扎心的“宽慰”，被按在休息室里喝了两杯能量热饮，他的加训单被长官特别允许能延后执行。
是以这天中午，在部内食堂，他跟结束了上午训练的队友们又碰上了面。
他的队友们到食堂到的比他早上一点，甚至已占好了一张小桌，还把他的那份餐都点好了，一见他露面，就招呼他过去桌边。
“不要担心。”把律按在身旁坐下后，舟便开口这么说了一句。
律以为对方是在说加训和总指导的事，他这会已接受了重生现实，知道自己清早的行为十分招祸，摇摇头：“这话应该我来说，早上是我的问题，加训单我会按时完成，指导那边我会去亲自报告道歉。”
“唔，其实我们不是在说这个。”坐在律另一边的兰就挠了挠后脑。
他是第一只发现了律异常的虫，也是清早“伤害”过律的对象，所以同伴们商量过后，决定把代表大家告诉律，他们会支持对方这事交给他来做，也算是补过。
律对队友们达成的共识一无所知，只能疑惑地看他们一眼。
兰清清嗓子：“我们想说的是，不要担心，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们都会支持你！”
律一顿。
他再次一一看过队友们的脸，被扎了一上午的心一暖，终于是在“友情”这头得了些货真价实的安慰。
“谢谢。”他认真地说。
性格更外向的兰和叶就笑了起来，温的微笑同他的名字一样清淡温和，舟性格与律有些相似，日常颇不苟言笑，但眼底这时也浮出了笑意。
小桌上气氛良好。
但偏偏，像有谁就是看不惯这里的良好气氛，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一道刻意拔高过音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听说夏家的小少爷昨晚回去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今天课也不上了，接受了几个年长朋友的邀约，晚上准备去参加一个成虫限定的局。”
小桌上的几虫当即笑不出来了，他们全部下意识的去看律反应。
律眉头皱了起来，刚才还有所回暖的表情不太好看。
“你……你别太伤心。”兰压低声音说。
叶也有点紧张兮兮：“有可能是他们故意在传假消息。”
律摇摇头：“我只是有点生气。”
律本来就比夏乔安要年长，夏乔安现在连高等学院都还没升上，他却已正式毕业并入职。
那个真正的，十年前的他看现在的夏小少爷，都已是隐隐带了点看还没长大的孩子的感受，如今换做来自十年后的，已跟夏乔安结婚六年的他，他不仅觉得这时候的夏乔安还小，看对方还自带加厚版滤镜。
他家小少爷虽骄矜自负，可本性不坏，嘴硬心软，是只发脾气都只会捶死物还伤自己爪子的虫。
谁提的主意带对方去参加成虫局？！
来自十年后的雌虫越想越不高兴，周身都不自觉散发出冷气。
他的队友们忧心忡忡对视一眼，却是和远处故意搅乱了气氛的虫达成了共识——
降级匹配的第二日，不满结果的夏小少爷竟然就已出去胡来了，而他的匹配对象则公然表示，对此十分生气。
这对伴侣，好像真的没什么前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