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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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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斐走过去的时候,符杭已经等在食堂门口了。
从食堂到理综楼,其实不算远。
符杭犹豫了一会儿,便开口试探:“也不知道今天考试的题目难不难,如果不及格的话,会被赶出去吗?”
“会。”谷梁斐说,“题目基本都是询问你引气入体时的感悟,很简单的——”
简单,不存在的。
谷梁斐每说一句,符杭的心就被扎上一刀。
“第一题基本是询问你引气入体时的感悟。”
感悟?不存在的。
引气入体是不可能引气入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引气入体的。
如果跟我谈谈买丹药的感悟,我或许还能悟上一悟。
“——针对你的修为询问相关内容,以及你的专业内容进行初步探讨。”
专业内容?不可能会的。
炼丹炉都打不开,炼丹炉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打开的。
符杭感受到了自己凄凄惨惨的下场。
谷梁斐还在继续科普。
“再加上几道基础丹药计算题,跟你们的化学差不多。”
符杭端起职业假笑,哪的差不多啊大哥,我们化学不需要炼丹啊,我们学质量守恒、元素守恒,请问你们点石成金术元素守恒吗大哥?
基础丹药计算题是不可能会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做计算题的。
“题目非常简单,对于凡间上来的新人,更是非常友好,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是不可能担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担心。
“接引你入学的师兄应该也告诉过你——”
接引我入学的师兄不存在的,接引我入学的是一颗丹药,呸,接引我入学的是一个卖丹药的老头。这辈子都不可能告诉过我的。
“除非你在答题的时候修为直接跌至无法迈入炼气期,否则不会有影响。”
咦?
咦咦?
符杭猛地抬起了头,紧紧盯着谷梁斐,深邃的眉眼满是诧异:“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不会有影响的?”
谷梁斐忽然笑开,带着几分调侃与打趣,重复了一遍:“我说,除非你在答题的时候修为直接跌至无法迈入炼气期,否则不会有影响的。”
“那你昨天跟我说,让我小心检测器?”
“检测器是检测器,考试是考试,不是一码事。”谷梁斐说。
符杭愣了一会儿,“检测器多吗?”
“不多,”谷梁斐道,“一般来说都是人工的。”
人工的难道不比检测器更厉害吗?!
符杭心中惊疑不定:“如果,我是说如果,检测器达不到炼气期会怎么样?”
“我们不会怎么样,顶多回家待着,以后靠父母提携,八十岁之前混一个引气入体,一百二十岁之前靠丹药筑基,能活多久算多久,你大概会被赶出修真界。因为不够诚信而被划入黑名单,这辈子都别想修真了——当然,”谷梁斐上下打量了一番符杭,装模作样的点头道,“我认为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符杭心里一惊,他不知晓对方这话是否有深意,更不知晓为何进不来修真界对他来讲是好事,明明他不修真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了,可他只能继续询问:“可我需要留在修真界,我需要帮助。”
“说实话,”谷梁斐打断他的话,望进符杭深邃的眉眼中,“但凡能从凡间进入武陵学院的人基本都是凤毛麟角,很难得。”
“所以——?”符杭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所以,巡考老师以及学院老师们都会重点关注你,因为在他们眼中,从凡间来的孩子,都充满了动力与干劲,无一不是天生地养的好苗子。”谷梁斐讥笑,“其实,某种程度上,我挺佩服你的。”
“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被赶出修真界,其实我——”
“打住,你别说,我也不想听,”谷梁斐打断了符杭的话,“这里不比凡间,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为你提供帮无偿助。而且,有些事情,其实我不知道,对你比较好。”
“你能帮帮我吗?什么条件都可以,真的,”符杭有些着急了,他拼了命的进入修真界,为的就是寻找一份生机,可不能这样被赶出去,“我真的需要帮助。”
谷梁斐诧异的望了符杭一眼,“你在向我寻求帮助?”谷梁斐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幽默的笑话,“说真的,你不会想要让我帮你的。”
符杭咬了牙:“我昨天晚上在微信上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我接受任何条件。”
“不不不,”谷梁斐接连三声不,叠声否认了符杭的想法,“事情会比那更糟糕。”
“我不怕。”符杭坚持。
谷梁斐真的很诧异,他真没想到符杭会是这种人。
符杭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会轻易接受潜规则的人。
符杭长的有些年少,并不像十八岁的样子,但通身的气质却明晃晃的告诉周围的人群,他必定早已成年。符杭的瞳色偏黑,双眼深邃,映着阳光,闪出一点点的蓝色,但很快的又被黑色覆盖,仿佛刚刚不经意瞥见的一点点深蓝,只是光影下的错觉。
谷梁斐的视线继续往下,符杭额际落下几缕碎发,盖住了眉毛,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罕见的唇珠嵌在淡红的唇瓣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撕咬舔噬。
符杭注意到谷梁斐的视线,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对谷梁斐露了个笑,带着些浪荡的气质,又掺杂着纨绔的散漫,不经意间更是带出几分不自觉的讨好。
一切都在昭示着此人可能是真心实意想上谷梁斐的床。
谷梁斐收起了手机,什么都没说。
符杭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的,符杭的心又再次提起来。
所以,他一会儿的考试到底要怎么办?!
走进考场的时候,符杭还在胆战心惊的担忧着自己的未来,谷梁斐脚步一顿,问道:“丹药吃了吗?”
吃了一早就吃了。
没等符杭说话,谷梁斐又说:“你可以尝试找某些喜欢在考场上做些小手脚的人,价钱稍微有些贵,但总的来说,比找我帮忙来的划算。”
符杭消化了一会儿谷梁斐的话,琢磨着谷梁斐大概提醒自己作弊,但是去哪里找这种小生意人?
符杭提心吊胆的找到自己的考场,好在检测器闪了闪,什么都没有显示,符杭长长舒了口气,对着座号坐好,掏出准考证学生证身份证,乖乖放在桌边上。
太愁人了。
几十亿一颗的丹药,辛辛苦苦将自己伪装成炼气期,爬山越岭的来到武陵大学,如果什么都没得到就被扔出修仙学校,赔了钱事情小,没了命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拿什么开玩笑都不能拿命开玩笑。
符杭正在忧心忡忡的时候,他前桌的人已经来了。
这人来的有点晚,似乎还跟监考老师起了些争执,不过最后还是得意洋洋的朝这边走过来。
那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瞧着挺猥琐的,染了一头黄毛,眉眼紧凑在一起,像是老鼠一样四处张望。
这人一屁股坐在符杭的前头,贼头贼脑的四处打量,时不时的用笔记录一番,盘算着如何从在座诸位身上获取一番利益。
符杭望着这人见钱眼开的模样,琢磨大概可以用钱收买他,没准就是谷梁斐所说的小生意人。
符杭打算试试。
“喂,”符杭拍了拍前头的小个子男人,“兄弟,商量个事儿成不?”
小个子男人转过头盯着符杭瞧了一会儿,老鼠一样的眼睛仔仔细细的在符杭身上扫了个遍,最后呸了一声眉毛紧竖,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有钱吗?十万以下免谈。还有,你跟谁称兄道弟,招子也不放亮点,我告诉你,我可是练气五阶的修为。你得喊我大哥。嗤,一条不入流的小杂鱼。”
符杭自打出生就携着金汤匙,从小没受过气,这下被一个他往日里瞧不上的人给嫌弃了,心中必然有火的。然而形势比人强,他还记得自己是来求不死的,要秉承微信昵称救我狗命的原则,满脸笑容。
他忍。
“是是是,大哥,”符杭又道,笑的宛如三月的春风拂柳般柔暖,“都是什么内容?”
“什么内容都有,钱越多越详细。先转账,我把题目打给你。”小个子男人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一双贼眼四处观望,“快点,一共就写了十份,抢手的很,付款晚了就没有了。”
“哦,好,”符杭打开微信,扫了小个子的二维码,原来这人叫阿黄,符杭给阿黄转了一百万的账,没一会儿就收到了一份考试题目,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套答案,符杭趁着考试前十五分钟,快速的背过了选择题跟填空题,问答题全都是用小篆写的,他看不懂,只能强行记个形状。
试卷发下来的时候,符杭快速的扫过一眼,题目与小个子的完全一样,因此他仗着惊人的记忆力,全都背上了答案。
问答题很多字都是小篆,符杭看都看不懂。这就比较难办。
好在选择题只需要涂写答题卡,而填空题又大多是阿拉伯字母。
符杭鬼画符一样的画完了整张卷子,恰好收卷子的铃声响了起来。
放在桌子上的卷子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同时,大家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考场。
符杭出大门的时候,还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期待,谷梁斐是不是能在门口等等他。
一双手从后面拍上了符杭的肩膀,符杭心想,还真让自己等着了,结果一回头,阿黄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你微信名挺特色的。”
符杭尴尬的笑了笑,掩盖住内心的失落,面上端起一派祥和的微笑:“是啊。”
“一起吃午饭?”
符杭本着多一个朋友是一个的原则,爽快的答应了。
当然,饭钱是符杭结的。
本来,阿黄找上符杭,也就是为了蹭饭。
一顿饭后,阿黄剔了剔牙:“上道,以后兄弟有了好事,不会忘记你的。”
符杭应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谷梁斐已经坐在桌子前了。
“答完了?”谷梁斐摆弄着手机,随口问符杭。
“嗯,答完了,”符杭心情非常不错,凑到谷梁斐身旁,“今天真的多谢你了。我昨天——”
谷梁斐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葛夏两个字跃在屏幕上,明晃晃的打断了符杭的话。
“我接个电话,”谷梁斐并不在意符杭想说什么,他道,“我跟他们两个说好了,下午聚一聚,你们商量一下去哪。”
“哦,好。”符杭成功的写完了卷子,心情像是在三月的草丛中晒了一上午的太阳,慵懒温暖的不像话,浑身都充满了干劲,觉得自己能够吃下十只烤乳猪。
谷梁斐却在校园里四处瞎逛。
葛夏道歉的态度非常诚恳,就差指天发誓大骂自己混账了。当然,谷梁斐完全相信,如果他坚持不松口,葛夏还真能这么干。
不过,又有什么意思呢。
折辱葛夏永远都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他想要葛夏,想养着葛夏,想看葛夏哭。
但都需要葛夏心甘情愿的。
他不愿意接受心不甘情不愿的感情。
葛夏的话还在继续。
“我昨天,看见了一个人,”谷梁斐顿了下,打断了葛夏的话,“他,声音跟你挺像的。”
“是今天早上那个人吗?”葛夏停了下,片刻的沉默,但很快的,他继续道,“我还以为听错了。”
“嗯。”谷梁斐应道。
“他有没有想过上你的床,”葛夏又道,“据我所知,大部分男女都想上你的床。”
谷梁斐没说话。
他不能昧着良心说没有,鉴于他今早刚收到的短信;但他也不愿意说有,因为这件事与他并无关系。
纵使谷梁斐没有说话,葛夏也弄懂了他的回答:“那就是有了。”
葛夏顿了一下,一时有些沉默。
“你会碰他吗?听着他在你身下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你听着他的嗓音,你会硬吗?你会不会在他的身上,想着我。”
“够了,葛夏。”谷梁斐言辞厉色的打断葛夏的话,“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像什么样子?!”
这不是葛夏该有的样子,不是的。
葛夏应该是善良的,阳光的,正直的,活泼的。
不是现在这种充满了嫉妒与丑恶的模样。
“你训斥我,谷梁斐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人,训斥我,”葛夏呵呵笑起来,“我像什么样子?我像你喜欢的样子啊,斐然。”
谷梁斐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但他又舍不得挂断电话,他甚至舍不得对葛夏说更重一点的话,但谷梁斐可以假装挂断电话威胁他:“你再这样,我挂断了。”
“谷梁斐,”葛夏忽然正色道,“你知道吗,我想买票回去了。”
谷梁斐没接话,他根本就不相信葛夏会中途回来。
葛夏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葛夏根本就不会放弃这次的交流项目,昨天他们就是为了这个项目在吵架,气的谷梁斐火冒三丈。
可今天,葛夏竟然说想回来了,谷梁斐不可能会相信他的。
“我想去办理许可准证。”葛夏又道,“你知道吗,斐然,我很害怕,我感觉,我正在失去你。”
“那你回来啊。”谷梁斐清了清嗓子,说的似乎漫不经心。
“好啊,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答应的倒是快,如果葛夏真的能马上回来,谷梁斐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呵,”谷梁斐将头仰靠在椅背上,身子往下滑落了一点,半个人埋进椅子中,侧腿踩在一旁的树干上,这个姿势让人很舒服,足以缓解内心的苦涩,谷梁斐又道,“你回来吧,三天内回来,我可以把你上次看好的那家店铺转给你。”
那是一家收益颇丰的法宝店,每个月的收益能抵得上谷梁斐客串武陵大学客座教授十年的工资。开在文景路。
“文景路那个?”葛夏开口问道。
“嗯。”谷梁斐嗯了声,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葛夏不可能回来的,他对葛夏曾经有过多少的信任,现在就有多少的不信任。
谷梁斐知道,他与葛夏终于会断,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但不会是现在。
葛夏于他,是童年的祭奠,是纯真的终结,是屹立的英雄,是寒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