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画材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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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过五分，柳知遥准时从学校回到了家里。
推开大门后客厅里静悄悄一片，房间里意料之中没有人。
——今天吃什么呢？柳知遥关上门后走道厨房冰箱前，径自猜测着。
“啊……排骨。”柳知遥拿出塑料保鲜膜封着的餐盘后，看着盘内的菜小声感叹了一句。
厨房里静悄悄的，窗边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走一格，都要发出一声稍显突兀的轻微撞响，像是垂枝点落在水面，在寂静的时间里搅出涟漪。
取出微波炉里的餐盘后，柳知遥推开了厨房餐桌边的小窗户，一时窗外飞鸟啼鸣的声音就和着湿润的风挤了进来，扑人满怀。
很安静，也很舒适。柳知遥心情一片轻松，拿起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饭，视线随着碗碟上升腾的袅袅水雾飘忽不定。
午饭是上午家政阿姨做好留下来的，味道清淡却讨人喜欢。柳知遥摆好碗筷后戴上耳机听歌，边吃边拿起手机发短信。
“妈妈：我到家了。”
她输入了这条每日重复的报平安消息，正准备发送，想想后又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柳知遥总觉得这个中午自己的心情特别好，或许是因为夏末连日的阴雨天气舒适宜人，又或许是新的环境让她感到了与过往不同的种种改变——总之在这个独处的时刻，柳知遥觉得自己心情甚至算得上飞扬。
于是她边吹着风吃着饭，边在短信的末尾添上了一句：
“有空的话和阿姨说一下——今天中午的排骨很好吃。”
……
点击发送后，柳知遥就放下了手机，将空了的碗碟收拾起来。
眼下时间才不过是十二点半，厨房餐桌外的窗户正对着一座小小的丘陵公园，飞鸟在山坡上的绿植中穿梭。
遥远的车轮碾压声和着风响传来，天中似乎又开始下雨。柳知遥站在高楼的窗边往外看了会儿，最终合紧窗扇回身走开。
距离该出门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柳知遥在偌大的房子里兜兜转转一圈，最终栽倒在自己的床上，伸手摸向床边放着的一摞书。
卧室里半拉着窗帘，高楼外昏暗的日光穿过了重重乌云阻拦，到头来却好像是被这最后一道窗给拦得没有了力气一样，透不入房中。
昏暗的光线里，柳知遥放弃了看书的想法，只在床上翻了个身，改而看向角落里置物架顶上的天花板。
十分钟的时间并不长，但柳知遥此刻闲来无事光躺着却忽然有些困了，隐约朦胧间滋生出了几分睡意。
于是迷蒙间她再度翻了个身，侧趴在床沿，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困倦侵袭之间，一切午前时光并上昨日消逝的种种都悉数袭回心头，在这静默无声的独处时光里穿梭，为人寻味。
柳知遥觉得自己或许是快睡着了，但又并未全然失去意识，仿佛神识都正优哉游哉地在梦与醒的临界点前徘徊。
直到某一瞬似梦非梦的边境徘徊中，她仿佛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在一片雾气似的睡意中想到了季绪。
这一秒像是一朵小小的烟花在脑海里升腾又散开，有七零八落的光影从四面八方坠下，又迸溅起浅金火花。
于是随着耳机里斑驳细弱的窸窣乐声，这一瞬过后，柳知遥很快清醒了过来。
再抬手看时间时，已经过去了八分钟。
……
——刚刚睡没睡着呢？柳知遥坐在床沿回味着那一瞬间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心里生出了些怪异到说不出口的新奇滋味。
她取下耳机，把手机放回了置物架上，随后伸手拨了拨头发，就走到玄关前拿起伞出了家门。
走出楼道后，柳知遥看了眼落着细雨的白昼天空。这时候恰好是十二点四十五分，小区外的马路上车流穿梭，人影幢幢，声响纷繁嘈错。
柳知遥撑开带着点锈味的旧伞向前走去——独处而自在的时光至此便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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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画材店的老板靠在柜台后，正坐在旋转软椅上端着杯茶，朝走进门的季绪笑。
“嗯，等人呢。”季绪也笑着看了回去，轻轻指了指手腕：“待会儿一块儿挑些颜料。”
老板看向她的手腕，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优哉游哉地错开了视线，看回了店门边放着的一台电视。
季绪抬起的左手上是一块细链腕表，此刻表盘上钟针正指向十二点四十八分——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左右看了几眼后，她最终将伞在店门外放好，又仔细地抖了抖校服衣摆上的水，才走到了画材店的货架前。
阴雨天的室内亮着日光灯，白色光线将店里最深处的货架都照亮。季绪拨了拨额前有些湿润的刘海，伸手拿起眼前一支硬毛刷，指腹轻轻按了按笔刷毛尖。
——不知道柳知遥什么时候到呢？她看了会儿画笔，又下意识抬起手腕瞟一眼时间，动作轻轻地理了理校服领口。
正左思右想，门口很快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铃响——有人推开了店门。
外头柳知遥匆匆赶到了画材店，进来后正靠着店门抬手收伞。
湿漉漉的伞沿遮挡了视线，等到她将伞彻底收起、抬眼往店里望去时，就见到门店深处货架边的季绪正看着自己。
“嗨。”柳知遥看她一眼后很快错开目光，打着招呼将伞放在一旁后走了进来，再抬眼时，视线就看向了季绪身旁摆满画笔的架子。
“等了很久吗？”柳知遥沿着间狭窄的同道走到季绪身边后，才抬起头再次看向她，抿抿唇问道：“抱歉……我路上走得慢了点。”
柳知遥的声音很轻，是两人间仅能让彼此听见的音量，语调中带着同不熟识的人对话时所特有的礼貌疏离。
季绪很快就分辨出了这种语调，心里有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
“没有，我也才到。”那边柳知遥问得生疏客气，这边她也回答得生疏客气，两人都柔和礼貌得不同寻常，场面有几分失真。
季绪始终记着柳知遥并不喜欢和生人太过亲近，于是一时话音落下后，她就没再像同别的同学玩闹时一样去贴紧凑近。
一旁柳知遥则有些讶异于此刻季绪莫名其妙的低落神情，也不知为何对眼下骤然沉默下来的局面无意挽救，于是两人便并肩在明亮的货架前站了会儿，最终无言间都各自悄悄往一边挪了挪，与彼此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不是很热情吗？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柳知遥等季绪开口等了很久，心里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些怪异反常，却又难以说清道明究竟是什么。
到了底她飞快地看季绪一眼后，才试探着轻声开口问道：“季绪，我们要买些什么？”
柳知遥率先开了口，她开口前的心理活动也可谓绵长又冗杂，但那边的季绪却难以窥见其中一斑，只因为她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也左思右想了许多——考虑着怎样和柳知遥说话、如何和柳知遥共处才算是把握了分寸又不显冷漠。
于是她甫一听见柳知遥朝自己问话，不由得愣了半晌才将思绪从问题中抽离出来，回应道：“……买一根软毛笔和一把硬毛刷，再挑些简单的颜色和一个大号调色盘，差不多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她才终于像是回了神似的，将手里始终握着的那支画笔放回了货架，朝颜料架走去：“一起看看颜料吧，挑一些常用颜色应该就够了。”
季绪说完后招招手示意柳知遥一起过来，等到柳知遥走进后，她才悄悄拨了拨左腕上的表链，轻声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柳知遥对她的小心思并没有察觉，闻言想了想，边弯腰挑选颜料边答道：“既然是画‘安全出行’这个主题，总之红黄绿三个颜色先定下来吧。”
她答完后就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拿下了那三盒颜料，放在了一旁。
季绪又看着她的背影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得到答案，失落感最终雪上加霜。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季绪正盘算着怎样才能更接近柳知遥一点，就忽然看见身前柳知遥回过了头，正望向她看，边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柳知遥的声音既轻又柔，是季绪在同龄人身上几乎从没见过的彬彬和煦，于是她看着柳知遥的眼睛，下意识就回答了出来：
“……橙色。”
答完后，她又接着说了一句：“是日落时候的那种橙色。”
话音落下正有些出神，季绪就看见面前柳知遥朝她笑了笑，说着：
“那与其说是橙色，不如说是金色吧？日落的时候。”
柳知遥看着眼前神色有些飘忽的季绪，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继续挑着话题：“真是很温暖的颜色。”
她说到这里也看出了季绪的走神，便没再希求季绪的回应，而是径直拿起了颜料架上对应的颜色，码放在一旁：“那就这些颜色吧，你觉得怎么样，还需要加吗？颜料钱我先出，等到第一次收班费之后我再去找生活委员报销，行吗？”
意料之外地，面对季绪突如其来的失落和出神，柳知遥的态度就像是忽然软了下来，连带着此刻的笑意都显得更真实了几分。
季绪这样看着她，心底的失落像是终于渐渐褪空，最终眼梢也染上了几分笑意，点头答道：“行。你说得对，就这样。”
答完后，她终于也一扫先前的出神状态，眼底又浮出星星点点的光色来。
——柳知遥的性格，她确实一时真是有些摸不透。
在她以为对方会对自己示好的时候，柳知遥总是表现得客气而疏离；在她以为该要被冷落、被忽视的时候，柳知遥却又表现得意外可亲温和。
但她就像是小院围墙上那只若即若离的猫，虽然难以揣测又不好亲近，而说到底，却又格外地可爱而迷人。
季绪这样想着，心中也渐渐感到了一丝像是更近了一步的快慰。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画材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