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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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末尾刚刚下过一场雨。校园里茶花树下积了水，几片被雨打落的薄叶零星飘在水洼上，悠然转着圈。
高楼后的天际似乎正在积蓄雷鸣，柳知遥缓缓走进教学楼走廊，收起折伞。
这把伞上了年纪，钢骨已经有些锈了，于是收伞时夹杂着雨水气息的锈味便几乎是扑面而来。
柳知遥眯着眼睛闻了一会儿，最终出一张纸巾，开始边擦手边等着楼梯口那波打闹着的人群走尽。
今天是高二学年开始的第一天，也是新的班级头一次集体见面，于是纵使十分不巧碰上连日阴雨，高二教学楼前的每个人都还是神情格外兴奋。
“柳知遥！”
身后有人喊她名字，柳知遥回过头停顿半秒，很快认出来人，抿唇笑着回道：“嗨。”
等到来人走近，她已经将纸巾放回了兜里，说着：“好久不见，暑假过得还好吗？”
江山映走上前正准备牵她的手，但眼看着柳知遥已经把手放进了口袋，她不由得愣了愣后才回答：“啊，暑假……挺好的。”
柳知遥在一旁等着她收好伞，而后才继续问：“记得你也选了文科吧，分在哪个班？”
“我们一个班哦。”江山映想到这个，很快问道：“你没有注意到吗？”
“嗯，没有仔细看名单。”柳知遥语气里带了点歉意，言谈间两人开始一起沿着楼梯间向上走。
踏上第三级台阶时，柳知遥轻轻说：“……不过挺好的，新班级里能有个熟人。”
说完她弯起眼睫，朝身旁江山映抿唇笑了笑。
这个笑三分和煦七分温柔，加上她本来就生得好看，于是只这一瞬，就看得江山映心花怒放。
心花怒放之下，她直接伸手搂住了柳知遥，亲亲热热地继续说道：
“是呀！只可惜高一咱们坐得也不近，都没什么机会说话。其实我真是挺喜欢你的。哎对了，你家住哪儿？晚上放学一起走吗？待会儿开完新班班会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吗？”
江山映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柳知遥的表情，却发现对方虽然仍在笑，却到底并没有江山映期待看到的兴奋或亲密表示。
“我家在晚报社那边，校门口左拐。如果同路的话，一起走挺好的。要是今天班会开完时间还不到四点，我们就一起去走走。”柳知遥的声音很轻，一个不漏地回答完了所有问题，但脸上纵使仍旧带着笑，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不动声色地脱开了江山映的臂弯，和她重新并排走了起来。
江山映也察觉了这一点，顿了顿后，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确实从没见过柳知遥和谁十分亲密，更不要说牵手或勾肩搭背。
或许是没有那么开朗、有些怕生？又或者是其实并不喜欢身体接触，是我太过冒犯了？
江山映这样想着，渐渐就觉得说得通了。
这样一想，江山映又觉得眼下柳知遥的笑容十分有待回味——这笑意纵使温柔，却又似乎真的没有同龄人间嬉笑玩闹的热情，也缺乏女孩子间特有的黏腻依赖或亲昵紧密。
江山映想来想去，也还是没法儿确定是自己真的洞破了真相，还是单纯考虑得太多。
胡思乱想间，她却听见身旁柳知遥又开了口。
那边柳知遥的声音仍旧平静且温和，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问道：“——你家住哪儿呢？也是在学校左边吗？”
江山映差点都要断定她就是内向不亲人，此刻听见她和自己搭话难免就有些受宠若惊，便立刻回过神来回答道：“不是，我家在学校对面，过个马路就是。”
“你家在广播电视台？”柳知遥想了想，随后笑着说：“那我们至少可以一起出校门了。”
江山映原本做好了柳知遥会对她爱搭不理的准备，此刻也就没想到她居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淡。
愣了半秒后，她不由得立刻点头，确认性地又问了一遍：“嗯！那放学一起走吗？”
“好。”柳知遥应了下来，至此两人已经走到了新班级的教室门口。
柳知遥将手里的伞挂在了教室后的挂钩上，又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之前擦手的纸，丢进了垃圾篓。
江山映正站在身边，柳知遥便时不时看她一眼，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说着话。
“好像来早了点？”江山映跟着柳知遥往前走时候，看着有些空的教室问道：“坐哪儿？”
“你选就好。”柳知遥摇摇头，示意她随自己的意。
于是两个人徘徊一圈，最后坐在了教室中间。
还有十二分钟才到两点。柳知遥看了眼腕表后，放下背包朝身边的江山映说：“作业给我吧，一起去交了。”
说着她便伸手把两人的作业叠放在一起，起身朝讲台上走去。
高一高二的教学设施都全然相同，眼下新班级的教室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柳知遥边走边看完了教室四面挂着的名人画像和格言，又抬头看了眼日光灯管。
教室里的人还不多，但此时台面已经交上了一小摞暑假作业，柳知遥悠闲地打量完教室后，开始慢慢地将作业分门别类都放好，但还没来得及抬头，她就感到身边又来了一个人。
柳知遥下意识朝边上让了让想要退开，没想到来人却好像和她很熟络似的，虽然并没有靠近，却在她身边轻轻挥了挥手，尾音含着笑地说道：“你好！”
距离很近，柳知遥甚至能隐约闻到来人身上松香一样的味道，就像是干燥秋日里飘浮着松屑的窗后阳光。
这味道很陌生，柳知遥抬头看过去时，只见面前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虽说是陌生，但这人脸上的笑意却飞扬又亲切，倒当真是无论谁见了都并不会排斥的模样。
——甚至可以说是热切又漂亮，值得偏爱也能轻易引人迷恋。
至少凭借这一秒她所给的印象，柳知遥是这样想的。
于是沉默好几秒后，柳知遥最终抿唇勾出一个笑，回道：“……你好。”
但只是这一句，说完后，她就点点头转身走了下去。
……
虽说柳知遥转身走得干脆，也丝毫没有想同这人立刻结交、就地聊起天的打算，但此刻她心下又并不是全不在意。
就像是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激发了微妙心情，而这心情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是突增的关注欲。
柳知遥回行间胡乱想了想，最终推测这多半都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笑得亲切好看。
——而好看的人，总是没有人会不喜欢、不在意的吧。
这样想着，柳知遥已经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后，她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核桃，开始边撬边目不转睛地往台上看。
眼下距离已经拉远了，不再是近在咫尺，于是这一眼到头，她居然也有些看不真切。
或许真的是近视了，视线所及只有一片模糊暧昧。柳知遥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台上那人正侧着身子，一份份地提交作业。
纵使眼前一幕并不清晰，却也是隐约熟悉的感觉。柳知遥默默地定住视线，胡乱想着。
——就像是玻璃糖纸上的光泽，青绿、苍蓝、淡黄与浅粉在光下接连纷呈变换，模糊朦胧得根本捉不到一个定格，却又足够美妙而迷离。
……
不过是两三眼的时间，讲台很快被走进教室、四下穿行的同学遮挡住，柳知遥也很快就错开了视线。
而此后印入她脑海之中的，就只剩下了分明朦胧，却又莫名牵人念想的第一印象。
……
沉默好半晌后，她回身朝一旁的江山映问道：“……你知道讲台上那个人，她叫什么吗？”
江山映正在吃柳知遥分给她的一半核桃，闻言抬头努力穿过人群往台上望。
“哦，你说季绪？”
“季绪？”柳知遥把自己那一半核桃仁取了出来，问道：“你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高一做课间操的时候，她是336班领操。”江山映想到这个，伸手比划道：“就站在操场台子上，可显眼了。”
“……”柳知遥听到这里，默默点了点头。
“她刚刚是不是和你说话了？还以为你认识她呢。”江山映吃完了核桃，问她：“原来是不认识么？”
柳知遥闻言下意识又向台上投去一瞥，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见，她就旋即垂下了眼睫，摇摇头笃定地答道：“——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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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很快响起，时间也到了正两点。
新的班主任从教室前门进来后，室内的喧闹声小下去了一些。
“大家都已经坐好了？”班主任放下文件夹，拍拍手后说道：“——那么就不变动位置了，先按大家选好的坐着不变。等到下一次考试后，再按照名次换位置。”
这倒暂且算是一件好事，至少暂时大家都能和相识的人坐在一起，江山映心里高兴，但又不敢再去搂柳知遥，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看着她笑。
短暂的喧闹后，教室里气氛又渐渐平静下来，班主任这时才清了清嗓子，继续下一个话题：
“接下来点名、公布暂定的班委名单。鉴于大家对彼此还不是特别熟悉，班委成员就只是暂定。正式上课后的第二周周五，我们会重新进行投票选举。”
说完后，班主任就直接按住了文件夹上单页的名表，开始挨个儿往下点名字。
柳知遥对这些新同学并不熟悉，于是这场点名在她看来便显得有了些无聊。应过自己的名字后，她便又拿出了个核桃，随手撬了起来。
……
“接下来公布班委。”一场三分钟的点名过后，班主任将文件夹里的纸翻了一页，念道：
“班长，刘昭。纪律委员，冯归真。学习委员，柳知遥。文娱委员，季绪。生活委员，齐巧……”
“喔，学习委员哎。”听到这里，江山映在边上小声说了一句。
柳知遥又分给她一半核桃，并没有答话。
“以上，就是临时班委会的成员，”班主任放下手里的名单后，开始扫视教室内的四十余个学生，“刚刚念到名字的人，放学后稍微留下十分钟。”
柳知遥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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