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柯南]我最亲爱的宿敌》墨扇散人

49、黑 潮

　　“铛！”

　　再次袭来的进攻仍然是冲着赤井而来的。这次在正面，他挥刀挡下，扬起手又正好刺向另一只，将它逼退。
　　果然不止一个。
　　他听见背后也传来挥刀的响动。
　　三、四、五……

　　这是……来了一群。
　　看来蛰伏着的怪物，终于在这星光稀疏的时刻倾巢而出。

　　“是被惹恼了么。”琴酒的声音传来，只不过这次的调侃里已经听不出什么笑意。
　　他的感觉和自己应该一样。
　　在天亮之前，这应该是就算是决战了。

　　傀的速度相当快，因此同时对付好几只让人非常吃力。
　　就像是手握火铳能够对付孤狼的猎人，在遇上狼群之时也只能等着乖乖地被开膛剖肚，扯出一地鲜红的脏器。
　　在接二连三的猛攻之下，赤井几乎不剩还手的时机。
　　他倒是可以持久地战斗下去，力气还够，然而每当他想要追击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个方向冲来张开手臂的傀，令他不得不调转刀身去将其击退。
　　凹陷的眼睛，骨头嶙峋的脸，干瘪的口部。令人生恶。
　　以及它们身上那股发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掩住口鼻的潮湿气味。

　　“这里不适合跟他们打，得引去开阔一点的地方。”赤井大声对琴酒道。
　　他已经不在乎嘶吼着的傀究竟还听不听得懂人类的言语，就算听得懂，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
　　不管它们曾经是什么，此时带给赤井的只有恶心和厌烦。
　　街道里由于层层叠叠的墙体和屋檐，再加上灯光暗淡，给傀造就了无数藏身之处。
　　永远也无法预料到它们会从哪个犄角中飞跃而出。
　　“走。”
　　琴酒答应一声，两个人一边挥开身边的傀一边默契地退出这条巷道。

　　在两遍的墙体拐角的一刹那，橘红的光芒便涌进了赤井的眼中，化成了披风一样的实体，瞬间笼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与此同时还有人声。说说笑笑。
　　简直恍如隔世。
　　但那声音总归还是朦胧的。
　　更清晰的、在耳边的，是傀彻底被激发了攻击欲望之后的喊叫。

　　这些东西似乎已经抛去了对光线的恐惧，又或者说它们身上的这种恐惧，比起对人血肉的渴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阴暗的巷子里涌了出来。
　　来到了祈园花街的大道上。

　　幸好这小巷的出口附近还没有什么人，但不远处便是一家歌舞升平的酒馆，再往外就有熙攘的人群。
　　“啧。”赤井瞥去一眼，“不能在这里打。”
　　傀在吞噬血肉之后会变得更强大。
　　这一点赤井在之前已经领教过了。
　　正在他们面前的这一群，其中那几个面色发青，身手极快的，想必也是因为在之前就吸走了人的生命，才会如此异常活跃的。

　　琴酒只思考了片刻，头一摆：
　　“椎香川！”

　　那便就是祈园的外围。
　　明月高悬，樱花盛开的河川。

　　飞奔而至。
　　像是刻意来相助似的，这时候的月光格外明朗。
　　在椎香川的河水上勾起波光，将整个长堤照出有些刺眼的灰白色。
　　赤井的脑海中响起带有鼓点的蜂鸣，不知是否是刚刚无意间听见的哪间店铺中传来的旋律。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在看到成群的傀涌来时，变成了一段连续刺耳的诡乐。
　　在月光之下，它们倒是再无藏身之所。
　　“就在这儿，堂堂正正地……”
　　赤井调整了一下方才经历跑动的气息，双手握紧刀柄摆出决斗前的架势来。
　　“好啊。堂堂正正地。”琴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是要嘲笑赤井这过于古板的用词。

　　风吹落了一片樱花。
　　很难说那究竟是一阵适时而来的风，还是长刀扬起的气流。
　　就在花瓣洒落的、任谁都会驻足赞叹的美景里，人和非人的怪物开始厮杀。

　　碰击。
　　交错。
　　再来，碰击——交错——
　　光影流动。

　　“别倒下了啊。”
　　“呵呵……还早得很呢。”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战斗过了。
　　就像他刚刚发自内心所说，“堂堂正正”地。
　　这就是战场吧？
　　带着士兵之间那种共同战斗的心情，握紧手里的武器。
　　这就是战场吧。

　　即便是置身于这战场之中，有凌乱混杂的声音和气味。
　　赤井也不难想象，这一战就像是浮世绘中的场景。

　　“看清楚了吗？有多少个？”
　　赤井一刀刺去，伴着无数气味恶臭的、浓浆似的血液抽出，然后趁这间隙问道。他踩在这只被捅穿了肚腹的傀胸口上，举刀想要斩断它干枯的脖颈，却又看见左边一张扭曲的脸就快要贴近身前，当下矮身，抓着那具傀的身体滚开，顺便掐着脖子一刀割开了它的喉咙，撑着地面立起身，补上一刀干掉了这一只。
　　“我看到了，狼狈的样子。”琴酒挥着刀，声音听起来气息都不算稳定。他追上来，从后面解决掉扑向赤井的傀：
　　“应该是……都在这里了，志保小姐创造出的牲畜们。”

　　“那真是太好了。”
　　没有理由地，他就是想沿着这轻松的口气继续说下去。
　　尽管纠缠到这个时候，他并不觉得有多么轻松。
　　只不过是想到，在天明之前或许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是啊……
　　听到琴酒刚才那样说，他也有点想要休息了。

　　只不过，这不是允许人感受到困倦的时刻。
　　是需要继续奋起的关头。
　　赤井咬紧牙关。
　　他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就如同与手中的银流化为一体。用肢体肌肉的松紧，关节的转动，血液的涌动，一切在他这具躯体当中细微地叫嚣着的变化来感受刀刃的碰撞还有颤抖。
　　这是剑术中至关重要的心决。
　　他的眼中，在傀团团包围的旋涡当中，他和琴酒也正是村正与银流两把刀。
　　两把——在此刻，渴望杀戮的利刃。

　　傀的血液似乎已经不再如正常人那样流动。劈开它们的身体，并不会像斩杀人类那样，飞溅出鲜红的血花。
　　而是一种腥臭且粘稠的汁液，缓慢地流淌出来。
　　没有浴血的快感，只是那刺鼻的气味更刺激人，想将这群丑陋的东西撕裂、粉碎。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习惯了要终结生命的人。
　　只是这些东西越是呈出怪异非人的面貌，赤井心里的愧疚就越少。
　　唯一可惜的，恐怕就是这些东西在几天前还正谈笑着吧。

　　“呜——”
　　赤井握刀的手一抖！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感觉汗水急促地涌出，将他全身都淋得冰凉。
　　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
　　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难以控制。

　　又来了，之前那种瞬息之间失去意识的感觉。更加急促，更加凶猛，赤井努力控制住自己游离在恍惚的边缘，然而并不像是之前的那几次。恢复清醒之后，只过了短短片刻，同样的感觉再次袭来。
　　就好像是有无数只手紧紧捂住他的眼耳口鼻，钳制住他的脖颈手足，要将他拖入充满了未知的漆黑深渊。
　　他能够看到的，能够反映的画面，中间充满了断裂与停顿。
　　明明看准了傀来的方向，用尽力气挥刀，然而下一刻却发现那东西闪到了另一侧。
　　而且已经近在咫尺！

　　就算在这个时候迅速横刀，也根本抵挡不住。
　　天旋地转地，那股巨大的劲力扑面而来。
　　赤井的背狠狠地撞在地上，这一下子反而让他的意识又清晰了些。他回过神来，面前的傀已然张开口器。
　　嘴唇都腐烂了似的，周圈只剩一层薄肉，那张嘴便显得更漆黑恐怖。
　　他当即一掌抬在了这东西的下巴上，如果是普通人，这一击或许能将颌骨打碎。
　　对于傀，他没抱这样的希望。
　　只不过这饱含着寸劲的一掌，的确是打得傀整个头向上仰去。
　　就是这样的空当！
　　这就足够了——
　　赤井提着一口气，握刀直从侧面插进了傀的脖子。
　　他紧闭着嘴，防止那股腥臭的液体流进自己的嘴里。傀的力气松开了些，他便用两只手握紧银流，猛然发力将傀从自己身上甩开。
　　抽刀，起身，上前。
　　再一刀。
　　傀的身体倒下，赤井便不再多看一眼。而是调转了刀锋，朝着自己手臂划开浅浅的一刀。

　　突然而来的鲜血气味让琴酒转过了头，正好看见赤井因为痛皱起的眉，还有其下充满毅力的眼神。

　　摔倒的时候让赤井明白过来，痛觉可以缓和意识的模糊。
　　所以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别走神。”
　　他用这句话提醒琴酒，但同时已经来到他身侧，将那只正准备从背后扑向琴酒的傀一脚踢开。

　　“小心——！”

　　又换了琴酒的声音。
　　还来不及彻底杀死面前的这一只，他又听琴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就像是黑色的，不，不仅是黑色，是浑浊的，无法形容颜色的。
　　最污浊的，最污秽，最肮脏的。
　　混杂着许多，青色的皮肤，红色的褐色的黄色的灰色的破烂和服——
　　许多颜色的——潮水。
　　傀，朝他涌来。

　　他能看到村正的刀光也在其中穿梭着，甚至能通过那刀气感受到他的慌张。
　　如果不是这么紧迫的情况下，赤井想到琴酒在这群怪物身后的表情，他都有些想要笑了。
　　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招架得住的。赤井只好一边抵挡一边向后退去。
　　在被其中一只摁倒在地，然后脖子上传来皮肉撕裂的疼痛时，他才意识到刚才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很果断，但是愚蠢的。

　　他的血腥气，让这些怪物更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