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除邪师[娱乐圈]》贡轺

4、试戏·下

　　“小张，你过来，和柏含对个戏。”陈导朝一个剧组人员招了招手。

　　一个个子不高、体格一般的中年男子应声过来。

　　方凯眼睛一亮。

　　“诶，陈导，这是……” 方凯还没说话，吴制片先开了口，语气中带了点激动和不乐意。

　　“小张正好就演要试的这幕戏里的內侍，那就直接让他们俩搭个戏，也算提前磨合一下了。”陈导状似随意地回答了一句，便转去和小张交代情况了。

　　方凯嘴角轻扬。陈导这善意释放得十分明显了。

　　一般演员在试戏时，是没有搭档配合的，都是对着空气表演。虽说有搭档，有时可能会受到影响，被带入到搭档的气场中，从而把握不住自己该有的情绪状态。但更多的时候，有人搭档着演戏，是比一个人凭空表演要简单得多的。尤其当你的搭档在剧里的角色形象，比你饰演的角色要弱上许多的时候。柏含和小张，此时就属于这种情况。

　　要试的这幕戏，方凯看过剧本。这是男三号姬无殇在前世时的一幕戏。

　　时值四海动荡，姬无殇以周国公子身份入朝为质。商朝久失民心，诸侯们斩巾起义，霎时一呼众应，烽烟四起。很快便几路大军攻至商朝都城。商王下令抓拿各国质子，以叱令诸国退兵。

　　试镜的这幕便是商王身边的太监，奉命来质子府中喝令各国公子去劝退其本国军士。

　　场面极为嘈杂混乱。哭啼声、求饶声、叫嚷声混杂在由拉扯推搡引起的碰撞声里，反抗者的鲜血随着拖拽染过整个厅堂。

　　就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姬无殇一人遗世而独立，轻描淡写地驳回了商王内侍无耻的言论，避开了争锋相对的杀戮冲突。

　　小张扮演的就是这个来传令的太监。

　　这样一幕本就是男三大放光彩的戏份，自然是多了配角的托衬，变得更加好演了。

　　方凯是高兴了，这吴制片可不就急了。

　　不管二人心里是何想法，此时，舞台上试戏已经开始。

　　试戏从姬无殇给太监回话开始。

　　柏含的声音缓缓而起：“张侍长，妇孺无辜。一国兴盛衰亡，在于其王者帝尊。商王履至尊而制六合，圣威震于殊俗，又有商都金城之固，兴灭存亡何以在于诸国。更岂在于公子仆从？[1]”

　　这段是姬无殇假意奉承商王，从而制止商王侍从在质子府中杀虐打罚的措辞。话语中看似称赞商王位及帝王宝座，王者威风震动四野，又夸奖商朝国都固若金汤，诸侯不足以灭亡商朝。言下之意却是商王不施仁义，失了民心，自取灭亡。

　　这本是姬无殇颇为精彩的一段台词。可到了柏含嘴里，话是全念对了，只是方凯听来，怎么觉得像是语文课上在朗读古文？好在这段话并不简单，本身也确实含有些古文的韵采，加上篇幅较短，听起来也还过得去。

　　小张扮演的侍从接起了话：“殇公子……”边说还边做起了姿势动作，这是将戏给演足了。看来陈导是给了交代，很是照顾柏含了。

　　不料，柏含却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噗”地笑了一声出来。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就在小张捏腔捏调地发出第一声“殇公子”的时候，柏含心里住着的那个小人已经笑了出来。原本已经在忍耐着听对方说话了，不料对方居然还有这般忸怩做作的动作！当下就破了功。

　　这就是柏含认真看完所有的视频，细心揣摩演技的结果？

　　方凯目瞪口呆地看着柏含，甚至都忘记了去看一眼陈导。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陈导的脸色一定更糟糕……

　　好心让同事给你搭戏，你反而笑话起了入戏的搭档，这不止是没有礼貌了，还有一点身为演员的自我修养吗？！

　　吴制片幸灾乐祸地偷看了一下陈导，这位名导的脸色果然一片铁青。

　　柏含也自知失礼，赶忙抽空轻声地给小张道了个歉，这才接着往下演。

　　看完眼前这幕，方凯别开了头，简直不敢再看。

　　没想到，柏含的声音再起，饶是避开视线，也躲不过这通打击。只听见柏含朗声念到：“姬无殇起身，轻挥衣角，转身向厅外走出。画面转，城墙上……”

　　“停！”陈导再也没忍住，直接喊了停，“你这说的什么！”

　　“我背的剧本里的啊。”柏含被陈导大声的喝止吓了一跳，低声解释了起来，还有点委屈地看了眼方凯。

　　不想却被方凯狠狠地瞪了一眼。你还有脸委屈了？！

　　“我，我背的没有错的。”柏含纠结着继续低声解释。接着迟疑地问道：“我是要把标点符号也背出来吗？那，那就，前括弧，姬无殇起身，轻挥……”

　　“行了。不用背了。”陈导大声地制止了柏含，接着转过头无奈又无语地对方凯说道：“小方啊，你也看见了。不是我要驳你面子，这人我不能要。”

　　“陈导……”

　　“行了行了，你们出去吧，我这还要忙。”陈导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方、柏二人离开试戏厅。

　　方凯想说些什么，可是现在这情形他也预料不及，实在无从解释起。柏含这么糟糕的表演，别说陈导了，连他都看不下去。

　　“好了好了，我们先出去，有事外面聊，不要影响陈导工作了哈。”吴制片正中下怀，赶紧一边拉过柏含，一边搭着方凯肩膀，将二人推搡出试戏厅。随后便推脱公司有事，将二人送出了天娱大楼。声称反正男三号也没那么快进组，不用着急，大家改日再谈。

　　虽然知道吴制片用心不良，可陈导此时正在盛怒上，自己也不清楚柏含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方凯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强打笑容，和吴制片告辞离开。

　　回到保姆车里，方凯压制的情绪便瞬间爆发了。

　　“你怎么回事你！”

　　“我就是按剧本来背的内容啊。”柏含还是没搞清自己哪里做错了，低着头畏缩的声音里带上了不解和委屈。

　　“你就背出了这玩意？”方凯火气不减。

　　“我肯定没有背错的。”柏含身为耳聪目明的人参精，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有信心的。记起剧本还在自己书包里，便伸手去拿书包，想要翻出剧本，来和方凯对质。

　　“你翻什么！坐好。”看柏含不做解释反思，手头还在瞎翻，方凯更暴躁了。

　　“我找剧本给你看啊，我肯定没有背错！”虽然学长看起来很生气，可是自己并没有错。难道他生气了，自己就得低头挨批吗？！显然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这是人间界，人族也是没有这种特权的！

　　方凯无语，“行了，不用找了。”

　　稍一冷静，方凯已经想通了一些地方。就说来时的路上怎么感觉柏含背诵得怪异呢，原来是怪在这儿了。谁背诵剧本，把剧本里的动作和背景介绍也一字不差地全背下来啊。

　　方凯自我冷静了一下，将事情捋了捋，问道：“说吧。你不是说公司内网里的培训视频都看了吗？怎么还会这样背剧本？”

　　柏含感到奇怪，这又关那些视频什么事了？疑惑地回复道：“那些视频不都是讲财务的吗？哪有教怎么背剧本啊？”

　　“你说什么？”方凯敏锐地捕捉到了柏含话里的关键词——“财务”。

　　“我说那些视频都是讲的有关公司财务管理方面的内容，和剧本没有……”

　　“财务？你为什么要去看财务？”方凯打断了柏含的话。

　　“我是来我们公司做财务的。看部门视频，不就是要看财务部的视频吗？”柏含也被方凯惊到了。

　　这老板不是要先把他骗进来，再让他转岗去做销售吧？！先前就听隔壁寝小胡特意提醒过这事，现在很多无良企业都拿内勤岗位欺骗大学生，有时还会许下高薪，等人真正进去了，就给转去做销售。销售的底薪很低，都不够食宿费，有业绩才会有收入，不然就是白干活！自己不会是遇上这种公司了吧！

　　“谁说让你来做财务啊！”方凯无语。

　　“你不会是骗我来做销售吧？！”柏含的眼珠瞪了起来，嘴也鼓了起来。小胡说了，遇上这种无良企业，一定要立马辞职，及时止损。千万别为了几天的工资，搭上更多的时间。

　　“……”方凯感到奔溃。尤其是看着柏含一脸受骗、凝神提防，随时准备反抗的表情，更是卒郁。

　　前排的司机偷偷在座位上抿嘴笑了起来，他可是听懂来龙去脉了。感情老板极力看好的艺人，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来公司做财务的。这可够他闲余时间和朋友唠嗑分享了。

　　方凯费了一些功夫，终于和柏含将事情说清了。

　　柏含质疑地拿出了和公司签订的合同。

　　方凯一看，是公司普通员工的劳动合同，并不是艺人专用的演艺合同。

　　方凯回想了一下，当时签约的时候，正好手头有普通员工的合同，就先签了。方凯以为工作内容两人在口头上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毕竟这年头了，谁不知道艺人是做什么的呢。何况在现代人的价值观里，做艺人可比做财务好太多了。哪会想到柏含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是学金融的。你们公司又不是金融公司，那招我进来不就只能是做财务了吗？

　　看着落实在纸面上的白纸黑字的劳动合同，方凯哑然。

　　没想到事情绕了一圈，居然非但怪不得柏含这次的两个失误，对方还隐隐有“我不打算做艺人。要换工作内容，我们得再谈”的模样。

　　这下，问题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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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8.4.12：
[1]处化用的是贾谊《过秦论上》里的内容，谢谢贾谊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