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山贼的道德修养》字绣

19、桃之夭，灼其华•夭夭

　　向金弯了弯嘴角，竟然笑了。他扶起地上蹲着的秦依兰，指着门外雪上残留的一串脚印，语气戏谑道：“真是个脚踏实地的好鬼！说实话，这样的鬼我还真没听说过几个呢！”
　　安眠笑了笑，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啊，鬼走路时都是轻飘飘的，哪里会有这么重的脚印！”
　　谢降单手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对呢！恐怕不是有鬼，而是某人装神弄鬼吧！”
　　秦依兰看着这三人一唱两和的对着话，也便忘记了恐惧，抬眼往外张望着。刚才只顾着害怕，她也并没有细看，这一看，才发觉果然如此。
　　秦依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语气很是尴尬：“对不起啊！是我大惊小怪了！”
　　向金耸了耸肩，也没有在说什么。谢降撇了她一眼，难得的没有嘲讽她。安眠看着向金，小心翼翼的提议着：“那大王，我们要不要把那鬼抓来？”
　　向金摇了摇头：“暂且不要吧！免得打草惊蛇！要是把他逼急了，猛地反咬一口，到时候就更难收拾！”
　　“可是……如果这一次放过了他，以后再想抓住就比这要难多了！”
　　向金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放心，我自有分寸！到时候我让你抓时你在抓也不晚！”
　　既然这“鬼”还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做呢，那就说明他以后绝对还会再来采取什么行动的！也就是说，他以后绝对还会再来！
　　现在他们对敌人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还不如先等着，看看他要做些什么，摸清敌人的情况，看清敌人的动作，然后再来个一击毙命，不是更好玩？
　　现在，还早呢！
　　“所以，”谢降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向金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办？”
　　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谢降坐到了椅子上，翘着腿，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你不让抓鬼，怕让他吓跑了……那么我们不是就不能出去了？免得把他吓跑了！那么……今晚我们睡在哪里？”
　　也……也对呃。
　　“那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谢降笑眯眯的看着他，语气很是坚决：“那是不可能的！”
　　安眠也附和着：“对！不可能的！”
　　向金：……
　　那今晚这漫漫长夜怎么度过！
　　谢降看着向金紧锁的眉头，浅浅的勾起了嘴角：“真是没有办法！过来吧。”
　　向金：？？？
　　谢降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呐，我带你回家啊……相信我，绝对……绝对不会被外面那个人发现的！”
　　向金呆呆愣愣的问着：“回……哪里？”
　　谢降挑了挑眉，高高的扬起了嘴角，很理所当然的回答：“自然是我家！其他地方我都不是很放心，思前想后，果然还是自家最安全。”
　　安眠马上反应了过来，立即高呼：“不可以！”
　　向金愣了半晌，猛地明白过来了，嘴角抽了抽：拜托……我们很熟么……
　　谢降很不高兴的看着他：“有什么不可以的！”
　　安眠谨慎的看着他，语气难得的严肃了起来：“我们才刚刚和你见面，对你这人还什么也不了解，我当然不能相信你！”
　　哎~这家伙难得智商上线啊……竟然和他想到一块了……
　　谢降摊着手，语气颇有几分遗憾：“真是有够奇怪的。我好心好意的要帮忙，人家自己还没有说些什么，你这么阻拦，莫不是你自己心里才有鬼吧！”
　　向金看了眼谢降，虽说心中确实对安眠的说法很是赞同，但又不好意思就这么拂了对方的颜面，思酌着慢慢说道：“可是如果这样出门的话，难免不惊扰到外面那个装神弄鬼的人，那么……”
　　谢降眯了眯眼睛，很有自信的回答道：“你放心！我说过了，外面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察觉到的！而且过程也很快，睁一下眼在闭一下眼的功夫就到了，绝不会耽误多长时间！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想去，那便算了，反正我也无什么所谓。”
　　反正本来便不一定就想着会成功，既然如此，等以后熟悉了再说也不迟。
　　时间还很长得很呐！
　　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惹得他不开心，虽然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
　　秦依兰望着门外，咬着嘴唇，踌躇了好一会，才犹豫的说道：“那个，我先打扰一下！其实，我一直想说……那个人，在你们说话的那会功夫便已经走了……”
　　所以……
　　安眠眼中飘过一抹惊喜，双手一拍，得意的看着谢降笑了：“所以说，这件事就圆满解决了！”
　　谢降撇了撇嘴角，也没有和他计较。向金歪了歪头，疑惑的看着门外，语气中满含着奇怪：“还真是唉……所以说，那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不过……管他呢！反正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雪势也已经减小了呢！正如安眠说的，这件事到此就算是圆满解决了吧！
　　到了最后，向金好说歹说，还是打消了秦依兰要送他一段路的念头。秦依兰盯着向金远去的背影，眉头渐渐的锁紧。
　　现在，再也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加熟悉自己的情况了。
　　现在啊……越来越糟糕了。爷爷说过，那个人，会帮自己的。但是目前看来，那人似乎也是一筹莫展啊！
　　所以，她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呢？
　　也许，不长了吧……真的是，很不甘心呐！
　　想到这里，秦依兰凄凉的苦笑一声，抱起了那个名为“其华”的兔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其华把头缩进了她的怀中，红亮的大眼睛幽幽地闪过一抹绿光。
　　谢降把双手背在了头后，良久都未发一言。向金慢慢的跟上了他略显急促的步子，一脸无奈：“你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谢降摇着头，表情很是凝重：“能不能……不要再呆在这里了？这里……总让我感觉不大舒服。”
　　向金愣了一下，随即想也不想的立即拒绝道：“当然不行！我已经答应过人家了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谢降闷闷的“奥”了一声，不在说些什么。倒是向金却开始对他起了疑，歪了歪头，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请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呢？”
　　事实上，这人从头到尾都处处充满着可疑。从刚见面时心中涌起的那股熟悉感，到他那对自己异乎常人的热情，还有他牵强的有够可以的要与他同睡的理由，以及一次次碰巧见面的“巧合”……无论怎么看，都令人不得不起疑。
　　谢降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向金态度的转变似的，一脸轻松的回答，语气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戏谑：“因为从我刚进这家时，便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死人气息，还是特别特别恶心的那种！所以喽……真是让人不舒服！”
　　“那么，”向金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既然从一开始你便察觉到了，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进这秦家呢？早早躲开不就好了！”
　　又何必等到现在再来抱怨？当他是傻子真的会相信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看那老贼躺床上很痛苦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就发了发善心，所以就来喽！”
　　向金看了一眼他理所当然的表情，立即被他的回答惊悚到了:您老是不是忘记了你才是始作俑者啊！
　　谢降很明显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有些疑惑的盯着向金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您做得很好……”
　　谢降弯了弯嘴角，眯起了眼睛，状似无意的问道:“那么，既然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几个问题？”
　　向金:？？？
　　谢降挑了挑眉，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啊？”
　　谢降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笑得一脸人畜无害:“那么，我也就问你个相同的问题了？你说说看，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向金愣了一下，但又不好意思不回答，斟酌着语句慢慢说道:“大概，和你的目的差不多？”
　　“嗯？”
　　向金抬头望天，啧了一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嗯，应该是这样！”
　　谢降:……
　　谢降很认真的盯着向金看了好长时间，才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如果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的话，这趟水，你最好不要太深的涉入，这件事，牵扯的东西不少啊！”
　　向金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歪着头笑道:“那如果这件事，我非要不顾一切的管他不可呢？”
　　谢降语气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道:“那么我就非要不顾一切的护你不可了！”
　　向金良久的愣在了原地，过了很久之后，才轻声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很不巧的是，我刚好真的有一个必须的理由啊！
　　谢降垂下眼睫，也良久不语。一个亮晶晶的小豆粒在这时慢慢的飘过了谢降的眉毛，一闪一闪的闪烁着幽幽的红光从向金和谢降身边穿梭而过，颤颤的抖动着薄薄的翅膀，轻盈的往一个地方飞了过去。
　　向金瞪大了眼睛，十分惊奇。谢降双眼一亮，显出了十分的兴奋的样子，一把扯住了向金的手:“快走快走！这可是百年……甚至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景啊！”
　　向金迷惘的瞥了一眼谢降紧紧攥住自己右手的那只手，似乎很奇怪这样的场景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算是很美丽，但是也绝不至于“千年难得一遇”的程度吧？
　　但不管如何，向金就这么被这个相识不久的少年拽着在这个秦家大院里追着那些闪着荧光的小虫子四处跑了起来。不过，好在并没有多少人来往，不然他这张老脸恐怕就要丢尽了！
　　毕竟也是老大不小的了，这种做法……多少还是有些幼稚的。
　　过了一阵，谢降总算肯停了下来，脸上激动的神色已经散去了不少。向金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谢降竟然一滴汗也没有流下来，很轻松的样子。
　　向金暗暗称奇，默默地把自己汗津津的手抽了回来。但抬头一望，立即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满天飞舞的，都是刚刚那些小虫子。一只又一只，莹莹的发着光芒，在半空中肆意的飞着，红亮亮的，就像一盏盏被缩小了几倍似的灯笼，诡谲而又美丽。
　　向金瞪大了眼睛:“这是，萤火虫吗？好漂亮！”
　　谢降笑眯眯的摇着头:“不是哦，这东西不是萤火虫哦！哪有在现在这个季节出来萤火虫的？”
　　向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一张白皙如玉的脸似乎也被虫子散发的红光染上了颜色，红通通的，与平素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同。他静静的抬头望着这个奇景，语气也不由的变得温柔了许多:“那么，它究竟叫什么呢？应该会是个很美丽的名字吧？”
　　谢降微微的笑了，语气中颇带了几分遗憾：“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哦。只是在前几天闲来无事翻阅古书时无意之间了解到了这种生物而已。据说，这种东西已经将近几千年没有出现过了，人们都以为它早已灭绝，今日一看，可能不是如此哦！所以说，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景啊！我呢，总是唤它‘夭。’你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这样喊它。”
　　几千年？也太夸张了吧！那这种消失了几千年的生物，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预兆吗？
　　谢降看他想得出神，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就这么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向金蓦然反应过来，见谢降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尴尬的扭过了头，语气讪讪的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你也不要太在意，你继续说就好了！”
　　谢降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早就说完了。那么，你又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
　　向金愣了一下，倒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想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转眼珠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想说的……那我问你一下，你说的‘夭’可是那一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么？”
　　谢降歪了歪头，语气调侃的说道：“是，也不是。”
　　向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谢降笑了笑：“是那个字，但并不是那个意思。你所说的那个‘桃之夭夭’的夭，是‘茂盛’的意思。但是我这个‘夭’，却是夭折的意思。”
　　向金愣了一下：“夭折？”
　　谢降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对，有什么问题吗？”
　　向金低下了头，眉角微微的蹙起：“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是否，阴暗了些……我说的是这个名字。”
　　谢降耸耸肩，很不在意的说道：“是吗？我却觉得很适合它呀！不过，你喜欢诗经吗？”
　　“诗经？”
　　“对啊，这句话出自诗经。你不知道吗？”
　　向金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喜不喜欢，时间的问题。只不过白天时听到这一句了。所以现在记忆还是很深刻的。然后就不自觉的这样反应了。
　　谢降伸出手来，轻巧的捉住了一只“夭”，笑容在悠悠的红光下也显得格外诡秘：“呐，你知道，他的故事么？”
　　“谁的？”
　　“夭。”谢降松开了手，夭便立即扑闪着薄薄的翅膀飞走了。
　　向金挑了挑眉，笑了：“怎么？这家伙还有什么故事吗？该不会是爱情故事吧？感人肺腑？痛彻心扉？”
　　“……”
　　向金见谢降良久不语，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会吧……还真有？”
　　谢降撅着嘴，过了良久才缓慢地点了点头，一脸的不甘心：“对啊对啊！你猜对啦！”
　　真是的，好不容易搞起的悬念啊……
　　向金笑了笑，正是向面对着小孩子的那种笑容。谢降突然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挑：“据说猜对了的话，一般会有奖励啊~”
　　“哎哎哎？”
　　谢降咬了咬手指，嗤嗤的笑了：“那你说，我要不要给你个特殊的奖品的？”
　　向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他便重新重复了一遍，特意把“特殊”一词咬的极重，句尾的语气还微微的上挑，嘴巴狡黠的勾了起来，活像个要恶作剧的孩子。
　　向金想了想，碍于礼貌，他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哎呀，其实也用不到什么礼物了……反正这种事的话……”
　　谢降歪了歪头，坚定地否决了他：“不要！我就要给！”
　　向金的眉角复杂的挑起，谢降又扯住了他的袖子，轻轻地摇晃着，仿佛就是个要撒娇的孩子：“不要~我就要！不要~我就要！”
　　向金一时愣住了。
　　这这这家伙！！！竟竟竟……然卖萌！
　　所以之前见到的都是错觉吗？原来如此吗！！
　　他……他……他之前认为这孩子挺正经究竟是什么眼神！！！！
　　谢降完全不在意他的想法，苦恼的皱着眉思索着，突然咧开嘴笑了，将嘴唇凑到向金耳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那不如……我以身相许？”
　　“啊啊啊啊啊啊？？？？”
　　谢降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极灿烂的笑了：“怎么了，不可以吗？”
　　向金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中的某一角破碎了：“等等！我们都是男的！我们都是男的！我们都是男的！”
　　谢降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有啊！非常有啊！！！
　　谢降蹲到地面上，见向金似乎不能接受的样子，轻描淡写的换了个话题：“呐呐，我们换一个话题好啦！你要不要听故事啊？”
　　向金愣愣的看着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情绪，刚要僵硬的点点头，一声震天的尖叫突然响彻整个秦家。
　　向金皱了皱眉，犹豫地看了一眼谢降。谢降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在意的话，就去看看吧，故事……改日再讲吧。”
　　向金点了点头，向声源处跑去，谢降愣了愣，扁了扁嘴角。
　　哎呀，竟然挑在这种时候，还真是格外的扫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