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山贼的道德修养》字绣

13、十三所谓命运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是描写雪后景色的诗句，用来形容现在最合适不过。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现在放眼望去，茫茫只余一片银白。本来向金应当窝在屋子里看书品茶，悠悠哉哉。现在却要陪着两个小孩，脚踏着满地的白雪，冻得哆哆嗦嗦的去看什么“奇景。”
　　向金扁着嘴，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懊悔不已。安眠却显得格外高兴，一路蹦蹦跳跳，在这大冷天的，头上竟然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向金一说话口中便呼出了白气:“我告诉你啊，要是你带我去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买只小猫小狗什么的，回去看我不收拾你！”
　　安眠赔着笑:“放心，你若去了绝对会满意的！”
　　阿冰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向金翻着白眼问道:“那你说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看什么？”
　　“这个嘛……”安眠低着头，扭捏着涨红了脸:“不能现在就说的，因为要有惊喜嘛……”
　　向金:“……如果只是惊喜，你脸红个什么鬼，明显是骗人的好吗……”
　　接下来安眠便紧闭着嘴，无论向金说什么也不再开口。向金自觉无趣，也便不再问他，默默的走自己的路。而阿冰则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的那种人，所以三人便诡异的沉默了。
　　最后还是向金打破了僵局，他惊讶的指着蔚蓝的天空，疑惑的向安眠问道:“那是什么？”
　　安眠闻言兴奋的往天空一望，一边高兴的嘟囔着:“什么什么？是什么啊？”但看清楚了之后又失望的撅起了嘴唇:“什么嘛，不就是烟花嘛，原来不是……啊。”
　　向金奇道:“还真是有够奇怪的，大白天的放什么烟花啊？”
　　阿冰“啧”了一声，“呵呵”的笑了。
　　安眠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很不高兴的撇了他一眼:“笑什么？我说错了？”
　　阿冰歪着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只是在笑某人，连自家的东西都不认得了。”
　　安眠不服气地回答道:“自家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得啊！我看看……”
　　向金看着一瞬间僵住的安眠，奇怪的挑挑眉问道：“到底什么东西？”
　　安眠讪讪道：“还真是自家的东西呐……话说大王，你怎么也不知道那，这可是您规定使用的，到了危险时刻才能用的报信烟花呐！如果现在使用的话，就是说明咱们的人出事了！”
　　“而且，”阿冰补充道：“看样子他们正在往这赶。”
　　看样子？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向金立即脸色大变，道了一句：“那还了得！”便扯着两个孩子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安眠头顶着杂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向金，好奇的问道：“大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草丛的呀？你刚刚不一直急着赶路吗？”
　　向金吐掉了因刚才匆忙而不小心吃进嘴里的草叶子，淡淡道：“刚——刚。”
　　阿冰：“……”
　　安眠立即夸赞了一句：“大王好厉害那！”
　　向金挥了挥右手，谦虚道：“还好还好，以后更好！”
　　阿冰：“……”
　　向金这才发觉阿冰自刚刚自己开口以来，便一直用那种渗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他搓了搓胳膊，皱眉问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阿冰收回了目光，默然道：“没什么，看你好看。”
　　向金：……
　　安眠趁着他们二人说话的这会，扒着草丛津津有味的往外看着，是不是爆出一两句惊叹：
　　“哇，好厉害哦……”
　　“太……太……太残暴了吧！”
　　“完……完虐啊！”
　　向金闻言心一紧，皱着眉往外看：“不会吧，别被打得太惨了，还是去帮帮忙……我的天哪，太惨了吧！”
　　阿冰看着怔住许久不动的二人，好奇的嘟囔着：“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说……哇……”
　　那……那……那个抓住一个八尺汉子的头发毫不费力的四处乱甩，还能空出另一只手来抓住另一个大汉完虐的人到底是要闹哪样……那满地的血肉模糊，肢体四处散落的情况又是要闹哪样……这……这这……
　　太强悍了吧！
　　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向金后知后觉的捂住了两个小孩的眼睛，转过头去仔细一看才看清楚了那个彪悍的大哥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一看他立即就被吓得魂飞魄散：银……银……银哥那！
　　我……我的天哪！一直以为银哥就是个冷漠的冰山美男罢了，谁知道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如果要是被银哥发现了他不是原主的这个真相的话……我的天那！不敢想象那！
　　阿冰淡然的挪开了向金的手，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以前就算二大王杀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这样子的话……”
　　向金倒不在意银哥以前如何现在如何，他只是对阿冰这个反应感到奇怪：“你不害怕？”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一次二大王这样了……只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现在基本上没见过了。”
　　是这样啊……那能让顾无银这么发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顾无银抹去了手上的血，无意间竟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来了。向金吓了一跳，立即压着两个小孩的头再不敢做声。顾无银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便又把头扭了回去，有些不高兴的皱起了眉：“真是扫兴，这么多人跟苍蝇一样赶着送死，麻烦死了！”
　　这猛一看，向金还当他神经兮兮的在自言自语，仔细看清楚了，才注意到旁边偷懒似的还趴着一个唐沫。唐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白了他一眼：“得了，就算是像苍蝇一样烦人，还不被你一个个都这么容易的一一‘卡擦——’了吗？不过，你放烟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明明……”
　　向金立即警觉的竖起了耳朵认真听起来。这倒也是他所关注的问题。
　　顾无银如此说道：“好玩而已。”
　　唐沫“噗呲——”一笑：“这要是被公子知道了不知公子该作何反应呢！”
　　向金：混蛋我就在这里那……
　　安眠闻言立即积极的想要举起小手招呼一声，向金看见了立即眼疾手快的把他的手打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恼怒的说道：“你要做什么！”
　　安眠委屈的把手收了回来，眼泪汪汪的扁了嘴：“明明都是熟人，打个招呼有什么错吗……”
　　向金还未回答，阿冰便耸着肩像模像样的说道：“你没做错，但大王做贼心虚。”
　　很快阿冰头上便挨了一敲。向金气哼哼的把手收回，压低了声音嘟囔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安眠捧着被向金敲痛了的手，看着捂着头不发一语的阿冰“嘿嘿”的笑了。向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了一些，捧着手怯怯的看着向金问道：“那大王，还要我们帮忙么？”
　　向金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他们还需要咱们帮忙么？”
　　能不帮倒忙就很不错了好吗！
　　安眠赞成的点了点头，两手一拍说道:“也对啊”
　　向金怒极，狠狠地拍了他的头两下:“对你个大头……”
　　还未说完，向金便“哎呦——”一声捂住了头。安眠定睛一看，原来是从天而降了一本书正巧砸到了向金头上。他一惊，立即双手合十“阿尼陀佛”的念道:“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
　　向金忍住了再次敲他一下的想法，喃喃的念叨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菩萨敢砸我！”随即掀开了书的第一页，上面写着六个大字:“相信我，会有用！”
　　底下还注着五个字:“我们是熟人啊！”
　　向金立刻把这本书扔到一边。他好像猜到是谁了……
　　安眠捡起了书，喊道:“大王，第二页还有字呐！”
　　“嗯嗯，我知道，什么‘再掀一页’对不对？没有！扔了吧……还有不要这么大喊！会把人招来的！”
　　“可是，”安眠晃了晃书，无辜的说道:“它不是说的这个呐！”
　　“唉？是吗？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若要便给你了！”
　　“是吗？”安眠珍惜的抚过书本，就跟得了什么似的，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可是大王第一次给我东西呢……真的，好高兴那！”
　　向金愣了一下，叹息了一声，别扭的摸过了他的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那里还有很多看不完的书，有空挑两本吧！”
　　“谢谢！”
　　其实，才不是想要看书呢。只是，很想要大王能够送他一件东西罢了……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只要是大王给的，安眠都会好好保存的！
　　“那，孩，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安眠眨了眨眼睛：“大王，你是不是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向金抠着脸尴尬的转过了头：“算……算是吧。”
　　安眠歪着头，很认真的盯着向金说道：“大王，是个非常好的，非常好的人！不仅以前，现在也是。”
　　向金皱了皱眉，对这个答案显然有些不满意：“你还是最好要实话实说！”
　　安眠歪着头，笑得格外灿烂：“这就是实话！我从不敢，对大王说过假话！”
　　“是吗……”
　　如果不是审美观有些异常之外……也许真是个不错的人吧……
　　安眠摇着头：“没有哦，大王的审美观一向不错哦！”
　　向金惊讶的看着他。明明刚才的话，他只是在心中想了想而已，安眠……怎么知道的？
　　莫非他傻了？
　　安眠啧了一声，翘着腿坐了下来，状似无意的打了个响指，一向傻呆呆的表情蓦然间变得轻浮：“我说小金金呐，你这人还真是奇特呢！”
　　向金看了一眼环住胸已经许久都保持着不动的阿冰，无奈的摇了摇头斜着眼看他：“怎么？来了多长时间了？”
　　安眠摇着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不不不，我是安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哎呀！”安眠——奥不，也许是神拍了拍脑袋，有些懊丧的说道：“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不过小金金呐，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向金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的手下们都很正经……还有，无论你根据这句话联想到什么，都不要和我讲，因为我什么也没有说。”
　　神持续的：……
　　良久，他才顶着安眠的那张小脸，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来多久，起码让这孩子该说的都说完了，我才来的。所以，刚刚那些都是这孩子的真是看法，你也不用多怀疑了。”
　　向金转过头，哼哼的说道：“我又不在意这些？”
　　“死鸭子嘴硬！”
　　向金也不和他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说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玩玩罢了……”顶着向金杀人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嘿嘿笑着油嘴道：“顺便帮您答疑解惑！”
　　向金耸了耸肩：“我有什么问题能让你老亲自来解答呢！”
　　“有啊！比如关于那个什么前向金审美观究竟异不异常之类的问题啦！”
　　向金皱紧了眉，非常不喜欢他的称呼：“什么叫前向金！听起来就像……”
　　神急忙打断他：“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反正都只是细节问题，咱不在意哈！那个，你总会好奇这个问题吧！”
　　向金很干脆的拂了他的面子：“一丁点也不想。”
　　他的眼光他还是信得过的，像这种把脂粉胡乱的往脸上乱摸的美感……他还是真的受不住！
　　“唉！别这么说吗！反正我闲的没事，你总要给我个话题聊聊嘛！我告诉你，当年的向金可是那四海里有名的儒雅公子呢！即是儒雅，那总要长个对得起这称呼的面相吧？所以，当年的向金，其实穿着还跟正常哦！”
　　向金打住了他的话，疑惑的皱着眉：“莫非……他们全家审美观都不好？”
　　神：“……”
　　缓了半天，神才从满脑刷得满满的“审美观不好……审美观不好……”的弹幕中缓了过来，唉声叹气的，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说，咱们能不能默契一次？罢了罢了，不说也便不说了，反正这事和我没多大关系……但我警告你哈，你要是不听，不了解了解一下向家的内幕，你以后绝对会后悔的啊！”
　　向金听得迷迷糊糊的，但最终还是得到了这么一条信息：这人……神，是要走了！
　　于是，他欢欢喜喜的挽过神的胳膊（？）：“一路顺风！好走好走啊！”
　　神看了一眼向金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挑了挑眉：“怎么？想飞？”
　　向金很认真的看着他：“你若是想，我和你飞也是没关系的。”
　　神叹了口气，笑眯眯的把安眠揣在怀中的那本书掏了出来：“知不知道这个是怎么用的？”
　　向金虽然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妥，但还是想不出一本书会怎么样对自己构成威胁，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知道。”
　　神：……不知道不应该摇头吗？
　　向金（笑眯眯的）：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哦！
　　神：算了，你把头伸过来……
　　向金疑惑的看着他，但还是乖乖的凑了过去。神露出了诡异的微笑，慢慢的举高了手中的书，“看好了～”
　　然后只听“梆”的一声，向金只觉眼前淌过了一行温温热热的红色液体，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神张牙舞爪的对晕死过去的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书：“看到了吗？书是这么用的……哎呀，可能砸狠了点，不过也没什么大关系吧！”
　　不过，还真是无趣，这人也不听他说说，反正以后他也会体验到的，还是算了吧……
　　看样子，向家，要变天喽！
　　向金摸着疼痛的头，嘟嘟囔囔的直起身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屋子里了，而且还躺在了不知被谁修好的床上。
　　向金皱了皱眉，刚要把鞋穿上，便见一只稚嫩的小手殷勤的把他的鞋递了过来，抬头一望，正是安眠满脸搽着粉，笑眯眯的小脸。
　　向金立即捂住了头，连连的挥着手说道：“你……你……你先别过来！”
　　现在他看到这张脸，便能清晰的忆起当时那恐怖的疼痛。
　　安眠立即听话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可怜巴巴的，还是那傻乎乎的表情：“大王……”
　　“算了算了，我没说你……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安眠立即又变得精神满满，蹦蹦跳跳的把手中的碗递了过来：“这是小米粥，很有营养的，快趁热喝了吧……唉？你问谁做的？应该是谢落做的吧！还留着纸条呢……”
　　向金点了点头，小心的接过了碗，尝了一口之后又不由的笑了：“趁热喝？这不是已经凉透了吗！”
　　安眠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也不知道嘛！”
　　向金想了想，猛然道：“对了，谢落呢？似乎很久没见他了。”
　　安眠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纠结了半天，才语气明显不对的说道：“大概……大概他去玩雪了吧……不是不是下雪了嘛啊哈哈哈哈……”
　　向金皱了皱眉：“对我说实话！”
　　安眠不安的绞着衣角：“可是……可是五大王……”
　　向金叹了口气，表情严肃的看着他：“我知道，在这些孩子里面，你最听我的话。所以不要因为这次，而让我对你的看法改变。”
　　安眠低下了头，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向金摇了摇头，穿上了鞋子，便下了床，准备走出去。
　　安眠吓了一跳，立即搀住了他，神色惶惶的看着他：“大王……你这是做什么？你头上的伤……”
　　向金很轻松的就把胳膊挣脱了出来，故作无奈的耸耸肩说道：“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只好自己去找喽……不过，孩啊，我可提醒你，你要是在不告诉我，咱俩，这就玩完了！”
　　安眠不知所措的绞着衣角，吭吭嗤嗤了半天，最终还是心一狠，咬紧了牙，一句话也不在多说。
　　我已经做错过一件不可原谅的事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向金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一抹淡淡的声音：“不用再问他了，什么我都告诉你……那个人，死了。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是在河里淹死的，也算是死了个干净。在哪里死的……奥，是去找你的路上。”
　　不亚于晴天霹雳。
　　向金看着进来的两个人，僵住了良久，良久。
　　“找……找我的路上？”
　　所以，要不是我的话，他……其实，就不会死了？
　　向金拼命的摇着头，口中只喃喃着：“不，不会的！明明，明明我早上还见过他的……不，不会的！我要去找他！”
　　说着，便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外，由于太过激动，甚至还摔了个踉跄。
　　唐沫皱着眉看着顾无银：“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顾无银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仍然波澜不惊：“你不告诉他，他也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你不是有体会吗？”
　　“可是，”唐沫低下了头，眉头皱的更紧：“你应该知道，当初，公子为了我姐姐的事情，自责的时间，可不少啊！”
　　顾无银淡定的几近残酷：“那又如何？”
　　既然早知道这便是不可避免的结局，现在回避，有用吗？
　　这便是那所谓的命运。该到的，迟早会到。
　　早就该看清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