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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1.

      小刀二十岁,大眼睛,薄嘴唇,白皮肤,长得很好看,在惠州白纱镇的明星发廊和邹师傅学理发。邹师傅五十五,邹太太三十二,膝下无子,养了三条狗,分别叫大毛,小毛,和小毛毛。大家都以为小刀是邹师傅的养子。

      可是,小刀不是。

      小刀只是个学徒。他十六岁的时候经福利院院长介绍,来到邹师傅这里,头一个月,他跟着邹太太,扫地,抹桌,叠毛巾,遛狗,杀鸡宰鱼,提菜篮;第二个月,他还是跟着邹太太,扫地,抹桌,叠毛巾,修水管,修电吹风,修椅子,为了方便小刀爬上爬下修天线,修空调外机,邹太太特意买了架梯子,还给他置办了个有二十个不同螺丝头型的工具箱;到了第三个月,邹太太来教他怎么往洗发水里抠水,怎么往护发素里掺油,怎么把淘宝上五十块一箱的三无染发剂加进同样五十块一箱的染发剂外包装盒里,这些外包装盒上全是些黄皮肤的俊男靓女和小刀看不懂的,各种形状的字。邹太太有时会教他认字,说,这个嘛,是日本字,这个是韩国字,这个嘛,泰国的,哎呀小刀,我看这个女的估计是人妖。人妖发模!

      小刀听了,笑了笑。邹太太突然就板起了脸孔,质问小刀:“这有啥好笑的?”

      小刀眨眨眼睛,邹太太唉声叹气,看看那个疑似人妖的发模,扔开了这些泰文包装盒,在垫在地上,沾了些黏糊糊的染发剂的旧报纸上擦了擦手,说:“人妖也蛮辛苦的。”

      小刀又笑了笑,邹太太哼了声,瞥了眼报纸上的新闻标题:惊爆!官二代夜店□□,同性艳照、视频遭人曝光!

      还不止一版上写了这个故事,娱乐版八卦不完,就续到社会版上继续讨论,邹太太皱鼻子皱脸的,扯了些养生版面的报纸过来,盖在那报纸上,把那些泰文包装盒捡了回来,堆在膝盖上,也笑了笑。邹太太和小刀置气,没有一次超过三分钟。也许这和小刀的笑容颇具感染力有点关系。每天下午,三五成群来理发店闲坐的师奶们总喜欢小刀长,小刀短地拉着他吹水,他对她们笑一笑,她们就很开心,愈聊兴致愈高,有的讲,我那个仔如何如何,有的说,我那个女如何如何,拍拖对象如何如何,好像比小刀矮一点,皮肤黑一点,过年的时候带回来过一次,电话里听见过一回声音,中意食什么呢?不挑食的,做什么都吃,有一点很好,吃饭的时候不看手机,人好老实,话不多,很安静,不吵。

      镇上见不到什么年轻人。大家的仔和女、仔女的拍拖对象都在外头打工,有的已经有了下一代了,正在送他们回来的路上,有的急急忙忙的,正在白班夜班和电子游戏的间隙孕育下一代。周末的时候,发廊里生意会多一些,整条商业街上也会更热闹一些,镇上有间卫校,周末放假,在那里读书的女孩子们会结伴来做头发,她们看到小刀,起先是不笑的,只是看他几眼,再互相看看,再低头刷刷手机,等到小刀给她们中的一个人洗头的时候,她们又偷看小刀,凑在一起,咯咯地笑。发廊的主要客户群其实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也是小镇人口的最主要组成部分,白发斑斑,抽烟,牙齿蜡黄,口气很重,脸上的皱纹很多,尤其是额头上的纹路,仿佛板斧刻上去的,他们总像在忧虑着什么,挑剔着什么,但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挑,也从不和邹师傅讲价,二十文,只要让他们享受到一点热情的招待,一点太阳穴和头皮按摩,再一点邹师傅对他们所说的任何话题,任何观点的附和,他们一个个就都是回头客了。

      邹师傅的话也不多,来了男的客人,他只问一个问题:剃短点吧?男客人在等候时沉默了十多分钟,小刀给他洗头时,他们一块儿不声不响地听了五分钟流水声,听到邹师傅的问题,他点了点头,邹师傅也点头,手里的电推子嗡嗡地响,男人滔滔不绝。

      对女性客人,邹师傅问得要详细许多,是要烫呢还是要染呢,还是修短一点,打薄一点。烫好了,染完了,修好了,打理好了,重新洗一遍,用电吹风吹干,师奶挑三拣四,邹师傅,这个长度和我说的不一样呀,女孩子也不情不愿地,这个颜色怎么和包装上印出来得不一样啊,邹师傅,哎呀,怎么闻上去还有点花生油的味道啊?

      邹师傅对小刀使个眼色,小刀在镜子里对这些师奶,这些女孩儿笑一笑,竖竖拇指。邹太太闲闲地经过,满脸堆笑,眼睛忽而睁得老大,聒噪地赞美一通,哎呀陈太,哎呀小顾,看到的人都会觉得好看的!下次再见哦。

      小刀在发廊一待就是四年。

      十八岁的时候,小刀离开了福利院,邹师傅把发廊楼上的鸽子间整理了出来,小刀住了进去。他每个月交三百房租给邹师傅,邹太太每个月发他八百人工。

      小刀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多,早饭他自己吃,豆浆油条或者一碗面条,一碟肠粉,只要是热乎乎的东西就可以了;午饭,他和邹师傅,邹太太一起吃,邹太太在发廊后面搭出来的小灶间里煮饭,她的手艺不怎么样,只会做大锅炖菜,鸡肉蘑菇,白菜猪肉粉条,米饭用砂锅煮,省电,倒是烧得喷喷香,邹师傅喜欢烧焦的锅巴,上下牙齿磕锅巴,嘎嘣嘎嘣地响。他们吃的米都是从东北寄过来的,据说邹太太的老家在那里;晚饭,偶尔他们一起吃,偶尔小刀自己出去吃,偶尔他啃面包,嚼饼干,吃水果。他最爱吃的水果是番茄。至于穿着打扮,小刀也不挑剔,他有两套雪白的制服,在发廊待着时就穿着,胸口绣着“明星发廊”四个字,是邹太太的手工。她参加过三个月的老年大学的刺绣班,学校一开始只招退休老人,但用学校操场种菜的老人家比上课的人多多了,便放宽了政策,只要对课程感兴趣的,都能去上课。有一阵子,邹太太刺绣班上的班长经常来店里理发,班长四十多,老公在西街开杂货铺,有五个女儿,都在东莞打工,前些年班长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在家绣枕套补贴家用,后来她的五个女儿陆陆续续给她生了三个外孙,班长不知怎么在家待不住了,走东家,串西家,见到谁的小孩儿都喜欢哄哄,看到哪家太太都喜欢去拉拉家常。班长总爱用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和邹太太攀谈,冬天到了,她说,邹太,你给先生煲海马汤补补身体啦,你们那边是不太讲究的啦,广东这边讲这个的啦,食补啦,春天时就说,外头到处都是采蜜的蜜蜂了呀,立夏了,她热心地关照邹师傅,榴莲少吃点啦,好鬼热气的哦,火气太旺没什么好处的啦,大家毕竟不是年轻人了,哦。班长还总爱问邹太太,你们什么时候要个bb啊?

      小刀发现,班长说“bb”这个词时的神态和那些连续剧里说这个词的许多女角色一模一样,这个词也是电视剧里流行的。可能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又模仿这些肥皂剧。班长对这个话题不厌其烦,邹太太每每都是陪笑,邹师傅会关照班长,头不要动啊,危险,危险,小刀会换台,小毛毛也来凑这份热闹,从门外冲进来或者从后门冲出来,一通狂吠乱叫,一店的人就都开心了。看啊看啊,狗吃人醋了,哈哈哈。班长讪讪地,邹太太拍拍手,小毛毛就又自己跑开,去找大毛和小毛闻屁股,好像根本不认识它们,接着,三只狗你撕我咬,争抢起了邹师傅午饭啃下的猪骨头。

      刺绣班的班长很久没来明星发廊了。她四女儿回家养胎来了,据说这个四女儿对狗毛过敏,班长遂不能来照顾邹师傅生意了,又据说,这个四女儿还没结婚,是一个人大着肚子回来的。听上去又有点像电视剧里会演出的剧情了。

      大毛,小毛,小毛毛都是土狗,大毛像京巴,小毛像博美,小毛毛像西施,来自不同的街头,不同的白天和黑夜。邹师傅有时会让小刀会拿它们练手,狗很难控制,说不听,管不住,邹师傅坐镇的时候还好,邹师傅一走,它们完全不把小刀放在眼里,甚至还会凶他,冲他龇牙,作势要咬他。小刀确实被咬过一次,打了一个月狂犬疫苗,那个月算是白干了,邹太太也不再让小刀碰狗了。小刀被咬到的时候,一失手,电推子推掉了小毛毛屁股上一块毛,师奶们来了发廊,就开小毛毛的玩笑,说它像卖猪肉的猪肉诚脑袋上的斑秃,邹太太气得半死,甚至晚上还偷偷掉眼泪。

      没法在狗身上练习,小刀就只能每天打烊后抱个假人上楼,小刀学得很认真,手艺也日益进步。最近,邹师傅忙的时候,小刀也能在客人脑袋上动剪子了,但他目前还只会照料男客人,只会把头发剃得短一些,不过邹师傅说,很快小刀就能帮女的弄头发了,到时候他的制服上可以绣个名字,就像他,邹太太给他修的,明星发廊,老邹。老邹问小刀,你要不要叫托尼?最近街尾新开了家发廊,灯火辉煌,里头有个什么发型总监,一头黄毛,就叫托尼,托尼的手背上还有纹身,文的是自己老婆的名字,托尼和每个去理发店的人都要讲一讲他和他老婆的故事。老邹还说,小刀啊,这个是潮流,是时髦,我们要赶一赶。小刀没说话,邹师傅当他是默许了。

      托尼的发廊抢走了些邹师傅的生意,但是镇上的男人们还是爱找邹师傅剃头,一个男人和他老婆的故事,他们不怎么爱听,他们和他们自己的老婆,也没什么好讲的。

      有一天,下大雨。一个男人来找小刀。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面生,撑一把很大的雨伞,穿西装,打领带,胡子刮得很干净,戴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裤腿和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男人进来之后四处找放伞的地方,发廊里没有这种东西,男人因而显得有些窘迫了,他窘迫地看到了小刀。小刀也看到了他,小刀正好给猪肉诚洗好了头发,领着他去靠近门口的座位上坐。小刀抽空瞥了眼邹太太。邹太太抱着小毛,忙去招呼男人:“靓仔,是不是要剪头发哇?”

      邹师傅在柜台里吃饭,说:“那你等等啊,我马上好。”

      邹太太又说:“可能要等一阵。”

      男人摇摇头,说:“小刀是不是在这里?我来找他。”

      小刀给猪肉诚穿好兜身的斗篷,拨弄了下他的头发,猪肉诚后脑勺上的斑秃露出来了,小刀和邹太太打了个手势。

      邹太太和男人说:“那你等一下啊。”她笑眯眯地问男人,“要不要顺便理一个发?”

      男人望向了挂在墙上的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播新闻。店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电视,

      一个女作家去世了,小小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她的照片,她的身量不高,人很娇小,有她抱着狗的照片,也有她抱着很多孩子,在一所学校前的照片,她长得不算漂亮,每张照片里都笑得颇开心,看上去亲和力十足。女作家的名气很大,出过很多小说,被改编成电视,电影,话剧,被翻译成二十几种文字,远销海外。女作家还资助了不少聋哑学校,收养了不少聋哑孩子,甚至有以她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女作家叫万山。

      万山因为肺癌并发症于前天凌晨过世了。

      小刀拿了面镜子给猪肉诚看后边头发修建过后的长度,猪肉诚点了点头,和小刀比拇指。小刀笑笑,拍拍他,示意他坐好,他拿起一块海绵擦猪肉诚短而粗的脖子,一些碎发匆匆被扫落。电视上还在讲那个女作家,正播到她此前接受某个访谈的片段。小刀扫了眼,女作家微笑着说话,字幕打出来一行字:是的,万山,取的是万水千山的意思。

      画面一侧开始用文字叙述女作家的生平,万山原名蔡淑贤,出生在广州一户小康之家,家中独女,父亲在中山大学任职,母亲是出版社编辑,万山从小便展现出在文学创作方面的天赋,初中时发表了第一篇文章,高中时参加了全国诗歌大赛、高中生作文比赛,均有斩获,大学留学英国,修习英国古典文学,深受西方思潮影响,归国后潜心文艺创作,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即获大奖,此后的文艺创作生涯也可谓顺风顺水。

      更多的照片出现了。

      一个小女孩儿穿着花裙子,两腮摸着胭脂红的大笑着的照片,少女手捧奖杯微笑的照片,还有各式各样,各种场合的家庭合照,野餐,聚会,生日会,大家都笑着,万山圆脸蛋,白皮肤,笑得总是很开心,极富感染力。

      邹师傅吃完饭了,咋咋嘴巴,和站在门口,抓着雨伞的男人说:“你卖什么险的?”

      接着是更多的照片。

      大本钟下,伦敦桥笃,巴黎圣母院前,比萨斜塔的草坪上,万山一个人,或是和一些男人女人,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合影。字幕介绍说,这个是她的教授,曾经来国内开过巡回讲座,当时还是万山担任的讲座翻译和主持,这个是她的同学,同学们,还有这位,是她的……

      男朋友、爱人,范老师。

      范老师是万山的初恋,他们大学时便在一起了,范老师搞艺术史的,现在中山大学教书。

      这下又是许多照片,山呼海啸一般。这次全是万山和范老师的合照了,他们拥抱在一起,有时看镜头,有时不,当然还有结婚照,万山穿过一身白色的婚纱,也穿过传统的中式红礼服。照片里还夹杂着一些来自范老师的学生,万山的友人,范老师的家人的评语,他们是很恩爱的一对,从来没争吵过,从来没大声说过话,总是很开心,很融洽,可谓文艺圈内模范夫妻。

      万山的遗体告别仪式将在三天后举行。

      猪肉诚走后,那半边身体淋湿的男人拉着小刀在理发店一角说话。他给了小刀一个信封,告诉他,小刀,你的母亲过世了,肺癌并发症,她在遗书里提到了你。说到这里,男人搓了下脸孔,看看小刀,继续说:“大家都很惊讶,我们都不知道……”男人苦笑了下,话锋一转,“万老师的病也是,一下就来了,人一下就不行了,病来如山倒,谁能想到呢,肺癌这种病就是这样,一发现就是晚期,晚期就没救了。”

      小刀抬起眼睛看男人,男人扭过头,望了外头一眼,还在下雨,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店外的雨篷上,打在街上的每一把伞上。男人的伞还是没找到放的地方,只好一会儿抓在右手,一会儿抓在左手,伞尖滴水,把瓷砖地弄得湿漉漉的。邹太太抓着拖把朝他们走了过来。

      男人抚抚西装,和小刀道:“在万老师的遗嘱里,她让我把这个信封交给你,你看看吧。”

      小刀接过了信封。邹太太这时走到了他们面前了,她低头拖地,瞥了眼那信封,男人提起了雨伞,抱歉地欠身子:“不好意思。“

      邹太太笑笑:“朱律师,要不要留下吃个晚饭啊?你吃过了没有啊?小刀还没吃呢。”

      小刀点了点头,朱律师说:“还有挺多事情要处理的,还有……”他看着小刀,指向了雨篷,小刀和邹太太齐刷刷看出去,就在朱律师指着的那个位置,站着个男人。男人正往发廊里头探头探脑地张望,几双眼睛互相看到,男人一怵,小刀挠了挠脸颊。邹太太靠近窗户,问朱律师:“这位是……?”

      朱律师说:“万老师的爱人也来了。”

      邹太太忙道:“那赶紧请进来啊!在外面淋雨算怎么回事呢?”她着急要出去,朱律师拦了下她,独自快步走了出去。小刀看看他,又看看邹太太,邹太太挤着眼睛,瞅瞅小刀手里信封,小声问他:“什么东西啊?”

      小刀摇了摇信封,耸耸肩膀,邹太太抓着拖把靠着小刀站着,怂恿他:“拆开看看啊!”

      她着急慌张的,还有些局促,把小刀逗笑了,一个在近旁沙发上喝珍珠奶茶的女孩儿也来催小刀:“拆开看看嘛!”

      小刀把信封举了起来,凑在了灯光下,邹太太和女孩儿也都仰起了脖子。三个人一块儿盯着信封看。灯光下透出阴影,那黄色的信封里包着团黑乎乎的迷雾。

      像什么呢?

      轮廓有些像树,黑得像一团泥巴渍。

      女孩儿一拍手,说:“我知道了!!是把钥匙!!你们看你们看!这个是不是钥匙的头!”

      邹太太盯得更出神,更用力,她也看出门道来了,一拍小刀:“对啊!就是钥匙!”

      小刀抓抓头发,把信封拆了开来。女孩儿问他:“是不是钥匙?”

      邹太太一瞅信封里头:“是钥匙!”她扯着小刀的衣袖:“哪里的钥匙啊?房子啊?“她还比手画脚:“大别墅!”

      小刀笑着摆手,女孩儿大叫:“保险箱的钥匙!”

      邹太太说:“现在保险箱都用电子锁了!”

      女孩儿撇了撇嘴巴,这时,范老师和朱律师一前一后进来了,朱律师的肩膀更湿,范老师的身上也都是雨珠。邹太太拿来了毛巾给他们擦身体,请他们去沙发上坐。女孩儿也热情地说:“来坐啊,坐啊。”

      沙发是张三人座的小沙发,只有两个空位了,小刀站着,朱律师也没坐下,邹太太和女孩儿把范老师挤在了中间,范老师低着头,抓着膝盖,姿态僵硬,什么也不说。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女孩儿哧溜哧溜地吸奶茶里的珍珠。

      邹太太提起:“那个电影我看过的,是不是还得过奖啊?”

      女孩儿好奇地问:“你们没别的孩子啊?”

      邹师傅咂吧着嘴巴换了个台,停在了《还珠格格》。

      突然,范老师激动地握住了小刀的双手,痛哭流涕。朱律师上前抚慰道:“范老师,不要太伤心……”他看看邹太太和女孩儿,皱起眉,对小刀道:“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聊聊吧。”

      小刀从放在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出来,递给范老师。范老师还是很激动,抓住纸巾,抓住小刀,紧紧地,不松开,额头抵着小刀的手背,后背弯得像虾米。他一言不发,女孩儿也显得有些悲伤了,拍了拍范老师的后背,邹太太跟着抹眼睛,低声说:“都留下来吃个晚饭吧,老邹,去斩只烧鹅回来吧。”

      朱律师和小刀说:“信封里面只有一把钥匙。”

      小刀点了点头。

      朱律师问:”你知道是哪里的钥匙吗?”

      范老师噙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们一直都很想要个孩子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她把你留在这里,她什么都没和我说……”

      朱律师问小刀:“没有一点头绪么?”

      邹太太说:“他不会说话的。”

      邹师傅打了个哈欠,他把衣袖挽了起来,那半截雪白的袖管下面露出些红红绿绿的纹身,线条已经很模糊了,看不清文的是什么。邹师傅支着下巴换台,冷不丁说:“小刀是个哑巴。”

      朱律师和范老师均是一惊,两双眼睛忽闪忽闪的,邹太太也很惊讶:“你们不知道啊?”

      女孩儿咬着奶茶的吸管,看看朱律师,又去看看范老师,两脚踩在茶几上,她吃到一颗珍珠,最后一颗了,她慢慢咀嚼着,眼睛瞪得老大,看向小刀,那表情囫囵古怪,说不清楚,像是想笑,又像是噤若寒蝉。

      小刀若有所思地站着,他又摇晃了两下信封,钥匙在信封里啰啰地响,他凝眉,凝神,似是在回忆,似乎绞尽了脑汁,忽而间,他的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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