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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谁是噬心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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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怕?” 男人挑起了眉头,问道:“不是听的多了吗。”
听得多不代表不害怕啊!路昭文在心里默默反驳着。
关于自己能听见一些不为人道的声音这件事,路昭文一直以为他是和雷警官有些默契的——毕竟昨天晚上听到自己说没什么的时候,他的脸色可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这种像是内裤破洞,属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说出来多奇怪。路昭文神色纠结,他不想明说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只好委婉又含糊地说道:“嗯,还是会有点怕的。”
“好。”雷惊云看着眼前年轻人那个踌躇的模样,一头毛茸茸的卷发软塌塌地搭在额前,有点可怜巴巴的,心里有点痒痒,想上去摸摸看。
不能摸,那是别人的毛。
他连忙按下了蠢蠢欲动的手,面上维持着冷淡的表情说道: “公私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绝对不会让你害怕的。”警官先生郑重说道,他犹豫再三,似乎是在权衡年轻人值不值得自己这样做。决定之后才从抽屉里拿出张纸递了过来,严肃地补充道:“我们可以约法三章。”
路昭文看着那张纸上苍劲有力的字,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展开。
......
等一下,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不用搞的这么严肃的。
事已至此,路昭文也只好接过那张纸。上面写的条款并不多,目测也不是十分严格。
零零散散的约定占多数,路昭文暂时将它们略过了,只单单去看最长的一句,那是男人对于保密的约定,路昭文暂时不能以任何方式将他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而他也不会将路昭文的与众不同广而告之。
这一点他倒是能理解,雷警官现在的身份大概就是影视剧中的卧底,自然不能走漏风声。
而之后的条款就有点迷幻了,什么不能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晾衣服,不能养狗之类的都在其中。
憋住心里的吐槽,他又细细浏览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从包里抽出根笔,在这张具有历史意义的602条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字刚一落下,那张纸便爆发出了一阵蓝光,两个名字之间生出了一根碧绿的藤蔓缠绕在一起。那细细的藤蔓认认真真又慢吞吞地将两个人的名字描了一遍,雷惊云伸手弹了它一下,小东西被弹懵了,晕乎乎地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是谁下的手。于是又开始兢兢业业地描名字。
路昭文被蓝光吓了一跳,结果就看到这么个蠢萌的小东西出来,他试着戳了戳小藤蔓的叶子。小东西又懵懵地转过头来,虽然它是灵体没有眼睛,但是路昭文就是能感到它在瞪自己,于是他又戳了戳叶子。小藤蔓顿时生气地晃了晃,干嘛啦!
“抱歉。”路昭文被逗笑了,摸了摸它的那枚小叶子。
小东西立马不记仇了,它开心地在两个名字中间弯了个心心,然后又化作了两股蓝光,各自没入了两人的胸膛。
“这是什么?”路昭文低头看了看蓝光消失的地方。
“言灵,代表誓成。”雷惊云将纸叠成小方格塞进怀里
路昭文有点无奈:“其实没必要这么重视,我只是在和你打商量。”
“不,”男人收好了纸,看着年轻人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浅:“我们会一起住很久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最值得信任的便是誓约。若是违背它,我将会从生心魔,从此再不能得寸进一步,而你则会连走败地,噩运附体。”
这纸誓约其实还有别的用处,雷惊云却并没有说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眸子完全变成了金色,带着像星云一样的璀璨光芒看向年轻的同宿人,他面上虽冷若冰霜,眼中却酝酿着清浅的温和感。大抵是这样的誓约给了他可以相信路昭文的理由,所以态度略微软和了一点,这样的样子如果让他的组员看见肯定会惊掉一地的下巴。
“重新认识一下吧。”他伸出手来:“我姓雷,雷惊云。国安特案组组长,因戈邪一案暂时埋伏在校园之中。”
“......”
路昭文匆匆和他握了握手便拿上钱包和手机逃一样的出了门,他直到坐到车上的时候还有点没来由的脸红。
“你怎么跑这么着急?” 红毛儿递过来一瓶水,路昭文接过来扭开了盖子,赶紧喝了几口。
身旁一个小巧苗条的姑娘腼腆地打了个招呼:“路学长好。”
路昭文也冲她点了点头,这女孩他也认识,是王旗的女朋友吴惠惠。
“你怎么想到去参加吊唁会了?” 王旗搂着女孩,一边单手玩着手机一边疑惑地问道:“你之前也和她没什么交际啊。”
“见过几面,只是没想到还没什么交际便永别了。”路昭文摊开了手:“总归也是同学,能去送一程 就去送一程吧。”
“唉,谁又能想到呢.......” 吴惠惠听得摇了摇头,惆怅道:“学姐为社团付出这么多,她提交的计划还没来得及跟完进度,她那么好强的一个人,怎么就死的不明不白的呢。”
“节哀顺变。”路昭文垂下了眼睛,刚才的话其实也不算撒谎,他之前确实见过孟晓珂,并且对她印象不错。
确切的说起来,没有人在初见时会不喜欢孟晓珂。那个女孩长相靓丽,成绩优秀,衣着得体,礼貌且温婉动人,对事物的看法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可以说算得上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了。路昭文听过老师们对她的评价,无一不是好话。就连路昭文自己,在第一面见到孟晓珂的时候也觉得这个女孩十分有气质。
只不过人是不可能十全十美的,越是完美无缺的评价,背后所隐藏的东西就越多。孟晓珂是否真如别人眼中那样美好,还是个未知的谜题。路昭文靠在不断颠簸的玻璃窗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吊唁会的地方在东城区的殡仪馆,一路都下着小雨,天气雾蒙蒙的。路上有些泥泞,大巴车开的一摇三晃,车里还有股说不出来的憋闷味道。
终于到了地方,这大巴车用户体验太差了,他宁愿走回去也不想再坐车了。路昭文扶着门跌跌撞撞走了下来,缓了好一会脸色才不像个死人。
殡仪馆就在车站的前面,圈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办事。王旗和吴惠惠先过去了,留路昭文一个人坐在车站的凳子上。他靠着椅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现在已经能见到有眼熟的学生老师陆陆续续的来了。
路昭文揉了揉头,太阳穴那里疼的像是有针在扎一样。
天空阴云密布,雨停了,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划破了长空。年轻人微微叹息,鼻端围绕着空气混杂水汽与泥土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共同构建成了令人叹息的氛围。
前面不远就是吊唁的会场,震耳的哭声先音响一步传了出来,吵得路昭文脑子里纷乱成一团。有几个人推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从他面前缓缓走过,那男人一直沉默着,坐在轮椅上就像是个一言不发的破布娃娃似的任人摆弄。路昭文愣了一下,随即通过他的穿着辨认出,这个憔悴的男人便是孟晓珂的父亲。于是站起身,跟着队伍走到了会场,他站的位置比较偏僻,却恰好能听见男人和几人的对话。
“晓珂去世了,她在收容所的义工牌子和奖状我改天拿过来。” 说话的是刚才推人的老先生,他穿着身陈旧的西装,悲痛地说道:“老孟啊,看开点。”
“唉......何所长,你不知道,我每天一闭上眼,就能梦见晓珂来求我。” 孟父紧紧攥着拳头,眼眶通红:“她说她疼,说她想活。你说我姑娘这么好个人,怎么就、怎么就!”
“老孟,人死不能复生。晓珂照顾过那么多流浪儿,他们都是她攒下的福分啊。” 老所长摘下了眼睛,擦了擦泪水:“你好好的,她才能安心。”
孟父摇了摇头,神色惶然地说了些什么,台上的司仪已经开始试音了,巨大的音响声突然响起,顿时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路昭文只能通过模糊的口型来猜测,只是还没定下心神又开始隐隐的头痛起来。
音响吓了所有人一跳,司仪连忙道歉,刚才那显然是个意外。
耳边嗡嗡直响,巨响过后便是一阵空白。这样的沉寂打破了某样东西,无数个声音突然炸响在耳边。路昭文颤抖着手捂住耳朵,那千万种声音嘶吼着,哀鸣着,却都在说着同一件事。
它们,好恨啊。恨孟晓珂,恨活着,恨懦弱,恨死亡。
他满身冷汗,脸色涨红,青筋爆出,样子极为可怖。那样的呐喊声却还在继续,到极限了,路昭文再也抵抗不了这样的尖声,他双腿一软,直直向地面跪去。
却有一双手,赶在他倒地之前一把捞起了他,男人皱紧了眉头,伸手点在他眉心处。一点蓝紫色的电光闪过,所有声音就像是被拔掉插销一样突然断了。
“我听见了,” 路昭文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峰,绵软的指尖抬起来却又无力地落了下去,他抖着嘴唇说道:“后山,有问题。”
竭尽全力说完之后,年轻人心神一松就晕了过去。
雷惊云低咒一声,抱紧了他,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