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鸿蒙修道学院（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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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惊云垂下了眼，小光团乖巧顺服地窝在他的掌心里，散发着温暖而又明亮的光辉。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光团，另一手则点在手机上，拇指犹豫不决地停在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上。
路昭文。
他看着那个名字，却迟迟地不敢点进去。这种犹疑的心情如果放在面对罪犯的时候只会变成一道催命符，而现在，在样的情况下却成了包裹着雷惊云内心的最后外壳。一旦他做出了选择，这层外壳便会分崩塌裂，暴露出深处瘢痕累累的过往。
雷惊云垂下眼，看着那具没有任何活力的身体，心中鼓胀着酸涩的情绪。男人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路昭文的卷发，怔怔地看着深栗色的柔软发丝从指尖滑过。他的视线逐渐下移，眷恋无比地停留在年轻人的眉眼上。
对一手养大自己的人产生了隐秘的好感，却又在没来得及醒悟的时候中断，随着埋葬下衣冠冢，雷惊云也逐渐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感情到燕卿逝去便已经是尽头了，可是没想到明明是和神君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一个年轻人，却让他无可救药又可悲地再次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那一点点还没有完全烧空的感情又重新死灰复燃了，他根本克制不住去关注路昭文的目光。这是背叛，雷惊云痛苦绝望地将脸埋进了臂弯里，他根本无颜面对老师和消逝的神君。
“惊云，” 老人站了起身，温暖有力的手掌轻轻按在了男人的发顶，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似的揉了揉：“你在迷惑。”
他虽然失去了锐利的双目，心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
“老师，为什么？”
雷惊云想哭又想笑，脸颊蹭着质地硬挺的西服面料，他努力表现的漠然又冰冷，可是为何还是无法将路昭文拒之门外？
“有些事，是藏不住的。”老人收回了手，端正地坐直了身体，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是你所必须面对的，老夫也无能为力。只是，你该记得一点，人活在路上。无论何时，哪怕你以为自己一直停滞不前，实际上也是在一直往前走的。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了吧。”
努力接受现实，才是该做的。雷惊云一瞬间睁大了眼，像是想说无数的话来反驳，可是他又心知肚明老师说的是正确的，所以临到了也只能干涩地说道：“我.....知道了。”
他轻轻点了下那个绿色的通话图标，等待着电话被接通。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心情，小光团抖了抖，男人强打起精神来摸了摸它们，露出个笑容：“没事，你们乖乖的。”
......
坐在巨剑上的路昭文摸了摸胸口，就在刚才，他忽然有些不舒服。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那样奇怪，只持续短短的一瞬间便再也没有了。那边的矮胖老人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管路昭文回不回应了，充分发挥了高校老师的特长，即自己一个人单机讲课也能很开心。
路昭文叫了几次发现没用之后就开始坐在巨剑上发起呆来，现在风渐渐停歇下来了，他才有了空闲仔细打量起修真界的天空。
这里的天境十分厚重，是和人间界完全不同的样子。像是用画笔直接蘸着绚丽的油彩直接涂抹在画布之上似的，高处是夜晚的大海那样的深蓝色与淡青色，到了他们触手可及的天边又急急转变成了明亮的鹅黄与霞光一样的橙色。
几丝凝实的流云镶嵌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染上了天的颜色。
这样的天空他从未见过，像玻璃一样，色彩分明又晶莹剔透。路昭文逐渐放松了下来，他在巨剑的凹糟处找了个空当躺了下来，懒洋洋地任凭九月的凉风从耳边拂过。
他的魂体被雷惊云用术法保护起来了，看上去是自由的，实际上却只能在很小的一个区域内活动。路昭文一手伸着去遮挡着明光，看到半透明的手掌时才轻轻叹了声气。能走动的地方被禁锢了，他的思维却逐渐开始放空。
路昭文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他之后该在这个大学学什么，除了剑修以外真的什么都可以，尤其是在见识过体修院学生的辛苦之后他宁可直接走火入魔也不想练体育。不是体修院的话，术修也可以啊，还有阵修，他高中几何学的还挺不错的。至于医修就算了吧，路昭文有几个高中同学就学的临床，短短三年不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就看几人全是一副被命运摧残的样子，年纪轻轻就变成了秃老头。
也不知道雷先生会安排自己去哪里，这段时间也太麻烦他了。想起雷惊云，路昭文又想叹气了，他总感觉警官先生偶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十分奇怪，就好像他是一个里面装着个珍贵宝藏的盒子似的。
雷惊云的眼中好像是藏了一方燃烧的冰块，冷漠，却又依稀有点炽热的影子。看得路昭文有点心酸，但是心酸也掩盖不了他想暴揍男人一顿的冲动。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路昭文自己都忍不住了。他甚至都想上前去狠狠晃一晃雷惊云的领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啊！你这样看着我很奇怪的！
还没等路昭文在脑内鞭挞完，前面正在激情讲课的老人忽然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个手机挤眉弄眼地说道：“小路，雷老师找你的。”
时机衔接的太完美，路昭文顿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雷惊云听到了他的腹诽决定来算账呢。压下心里突然生出的波澜，他接过电话讪讪地笑了一声：“喂？雷先生？”
对面的男人低沉的应了一声，说道：“参观完学校就让余清行老师即刻带你来校长办公室。”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多说。路昭文愣了一下，把手机还了回去，他手机放不进兜里，只能交给老头带着。
“怎么了，神情这么复杂。” 矮胖的老人一掐手诀，调转方向向来时的路飞去，他八卦地扫了一眼年轻后生：“小路同学，老朽还没问呢，你和雷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 路昭文露出个笑，说道：“我住哪里啊老师，是宿舍吗？”
“不知道，看雷老师怎么安排吧。” 余清行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年轻人在转移话题，他顿了顿又道：“现在宿舍大概也已经满了，能住人的地方除了教学楼就只剩——唉，你估计得住教学楼了。”
.....？？？
为什么啊，路昭文一脸懵逼，你明明还打算说个地方的啊！为什么好端端的我就要去住教学楼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之前看过的那栋书状大楼前，巨剑稳稳地停在了楼顶上，余清行将剑重新缩小收回到袖子里给他一指方向：“从那里直走，上到二楼就能到校长室，进去记得礼貌一点。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路昭文微微躬身，便抬脚大步向那个地方走过去了。
老人站在窗前，神识四散：“这个就是小路？感觉还真是挺像的。”
“老师，等他来了就可以开始了。” 雷惊云挥手用灵力构建了一个台子，然后将那具身体抱了上去。
“唉，老了老了还不得安生。”老人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老夫真是怀疑自己是个厕纸成的妖怪，不然为什么成天要给你和小燕擦屁股？”
雷惊云笑了一下，原先也是这样，他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扭扭捏捏地去找燕卿解决。再遇上燕卿也没招的事就来求老人。燕燕撒娇，他也跟着蹭老人的手心，总能让老人给他们解决问题。
咚咚咚——
“请进。”老人的神识代替眼睛看到了飘进来的年轻魂体，和蔼地笑了笑：“路同学。”
路昭文一进来就看到一个慈祥的老人坐在桌后，他看着老人沧桑的脸，心里忽然有点难受，轻声叫了一句：“爷爷。”
叫完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对、对不起！校长先生。”
老人愣了一下，却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就叫爷爷吧，老夫也是做爷爷的年纪了。”
“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了让你们商量一下的。” 他倒了杯茶递给紧张的路昭文：“确实有办法可以让你灵魂回归身体，你的灵魂天生缺失，现下受到刺激便回不去了。只要对症下药就可以，第一种方法是用惊云手里燕卿的余魂为你修补灵魂，待补全自然就可以回归本体。”
燕卿的残魂吗......路昭文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雷惊云，说道：“我选第二个。”
老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接着道：“先别忙着下主意，第二个方法是向鬼修的方向发展，但是这个方法会吃很大的苦头，灵魂日日都会接受淬炼锻造，堪称生不如死。你能接受这样的痛苦吗？”
路昭文笑了起来，“当然能。”
他并不想去做一个夺取别人珍宝的人，哪怕这是无意的，哪怕这关乎生命。他实在不想看见有人因为自己而寝食难安了，说他圣母也好，善良过头也无所谓。毕竟在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之后，死亡也变的可有可无起来，路昭文天性之中的那一部分淡漠开始发挥作用。它促使他开始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看待自己，做下决定。
只是这样的决定却被打破了。
“就用燕卿的魂魄修补吧，” 雷惊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想开口说的话，冷淡道：“你承受不住成为鬼修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鸿蒙修道学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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