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半轮秋》归桐雨

330、第三百二十六章 陈年往事

　　上官翎月沉默了许久，才将纷乱的心绪暂时压到心底。此刻她最想知道的，还是那贯穿了所有恩怨的源头：
　　“华山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墨染的目光陡然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那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大战。
　　“要说华山之战，还得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三十五年前。
　　那时的千云宗宗主，还是即墨染的师父云谏。这位醉心于修炼的长者，一生都在探寻飞升之秘。偶然一次在古籍中窥得千云宗与洛辰阁功法同源的记载后，便萌生了让两派功法融合的念头。
　　洛辰阁阁主洛少铭有一子名为洛无尘，与即墨染的师妹白若熙交好，在相处中，二人互生情愫。于是在云谏的推动下，开启了一场两情相悦的姻缘，也成了二宗功法融合的契机。
　　华山地势险峻，灵气充沛，是绝佳的修炼之地，洛无尘与白若熙也就选在华山开辟一处洞府住下，尝试功法的融合。
　　不曾想到，他们二人功法的融合引来了天雷劫，最后双双殒命于华山之巅。
　　焦土之上，唯余两具相拥的尸身。
　　洛无尘是洛少铭独子，本来因为其出众的天赋早已定为洛辰阁下一代继承人。洛少铭痛失爱子，从此与千云宗势不两立。
　　“那是我唯一的师妹。”即墨染带着沉重的心情说道，“洛少铭痛失爱子，认定是千云宗害了洛无尘。但我始终觉得，是洛无尘急于求成，才连累了若熙。”
　　本是一段千古传颂的佳话，终成死结。
　　四年前。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被迫逃离洛辰阁的夜瑜带着陌泠隐居华山，无意间发现了那座尘封的洞府。白若熙的法器静静地躺在石台上，里面还封存着一丝她的魂魄。
　　即墨染不希望师妹被打扰，发觉法器有异后便带人前往华山，遇到了夜瑜和陌泠。
　　与此同时，洛辰阁与夜家的人也追踪而至。洛辰阁坚持白若熙既已嫁入宗门，遗物理当归属洛辰阁，便与千云宗动手要抢夺白若熙的法器。
　　“人都没了，还争这些？”即墨染至今说起那时候的事，仍带着些怒意，“那是若熙的念想，落叶归根，也该回千云宗。”
　　争执在华山之巅爆发。洛辰阁既要擒回夜瑜和陌泠，又要争夺白若熙法器，很快落入下风。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素来与洛辰阁不睦的紫暮山庄闻风而至，七冥族的虞沐忻为救陌泠也率众赶来。眼见局势失控，洛辰阁不得不增派弟子……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即墨染垂眸看着茶水中沉浮的叶片，“一场混战，无数人永远留在了华山。”
　　上官翎月静静听着，心情复杂。
　　原来所有恩怨，早在三十五年前的那场雷劫中就已埋下了伏笔。而陌泠和夜瑜的遭遇，不过是将这些暗涌彻底引爆的小火星。
　　“在华山之战的混乱中，我发现了伪装成夜瑜的夜归九。这是到人界以来，预言的星盘第一次有了反应。”
　　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即墨染的目光忽然看向了营帐外，上官翎月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亏欠的何止是你父母。"即墨染唇角牵起苦涩的弧度，“若不是我强行带走夜归九，他至少还能见陌泠最后一面。”
　　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他理所当然地将陌泠的死归咎于我。或许......当时若我不插手，七冥族真有什么秘法能救那孩子？”
　　上官翎月安静地听着即墨染说这些，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那个总戴着面具的人，原来早在四年前就失去了见至亲最后一面的机会。而夺走这次机会的，正是眼前这位一直暗中布局的故人。
　　帐外修士的欢庆声随风飘来，她却只听见命运的洪流碾过时，那震耳欲聋的回响。
　　终究是阴差阳错，难以挽回。
　　上官翎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洛辰阁大营的，她走进洛辰阁营帐时，只觉得帐内气氛有些凝重，让她莫名地心头一慌。
　　再看去，发现洛少铭端坐主位，几位长老分列两侧，最醒目的是中央青石板上跪着的一道月白色身影——是夜归九。
　　“初曦！来的正好，快劝劝阎钰。”眼尖的林江月一下子就发现了上官翎月，急忙将她拉到人群前。
　　“阁主，长老。”上官翎月先向洛少铭和诸位长老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夜归九。恰在此时，他抬起头来，那双总是藏着万千心事的眼眸里，此刻盈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与不舍。
　　他想做什么？
　　“小阎想离开一段时间，去找可以恢复丹田的方法。”洛少铭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这孩子明显就是想去犯险。
　　“以往总是不辞而别，让大家担心。此去顺利的话，少则一年，多则十年，因此阎钰在此郑重地向诸位辞别。”夜归九跪得笔直，声音清晰而坚定。
　　夜归九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上官翎月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分明是要让“阎钰”这个身份暂时消失的托词。
　　他是想回七冥族解开七冥花封印？
　　“留在洛辰阁不好吗？”穆兰赋急得往前迈了一步，“天底下还有比洛辰阁更适合修炼的地方？”
　　他想不通阎钰为什么要离开，看着林江月焦急的神情，穆兰赋也十分着急。
　　谢隐海也出声劝阻：“尽雪阁也会尽全力帮助你，又何必冒险？”
　　阎钰是他堂弟，谢横秋虽然明面上不能出手帮助阎钰，但是一些资源倾斜总是合规的。更何况，阎钰现在还是长盛皇室的驸马，皇室也不会坐视不理。
　　听着周围人的劝导，夜归九没有说话，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抹浅红色身影。
　　“想好了？”上官翎月转身看向他。她知道夜归九的性子，既然做了决定，那谁也劝不动他了。
　　“想好了。”夜归九轻笑着点了点头，碧色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神情坚定。
　　四目相对的刹那，上官翎月仿佛又看见万里樱林中那个遍体鳞伤却眼神倔强的少年。
　　随遇而安吧，或许这就是他的命数。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既然想好了，就去做。我等你回来。”
　　最后五个字落得重了些，让夜归九瞳孔微颤。他深深望了她一眼，像是要把这个画面刻进灵魂里，然后利落地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就毅然决然地转身踏入帐外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