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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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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岁的一个朔月之夜,知世陷入一场代价巨大的梦见,从浑身冷汗中醒时,黑钢正端坐在门口守夜,她撑起身子感到脊背刺骨冰凉,强定心神召他进来,轻喘着托黑钢去往梦中的地方,却不说任何缘由,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
“知世!你……”黑暗中她的气息紊乱而轻薄,扰乱黑钢寥若孤星的眼光,不敢轻易扶她,只要她在身边,他举手投足都沉重无比。
“走吧,”知世说,“你在这里也不能帮上我更多。”
他深深看着她的眼里晃着少有的犹疑,“但是——”
“谁都要走上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黑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然后……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他急着打断她断续的话语:“我知道了!你只管躺下休息,我叫人过来就走。”
她摇头微笑:“天就要亮了,这样…就好。”
他撇过一脸不放心地起身去叫人:“别任性了。”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心吧,黑钢。我不是你的母亲,一定会等到你返程。”他刚跨出门外的脚戳在原地,另一只脚顺势转过身,目光复杂地投进室内,默然跪首,执刀道别。
知世便在他走后发起烧来,迷蒙中她意识到驱他去往的是条徒劳无功的征途,为什么要他再度体会那深切的无力,她其实并不清楚。未能告诉她的梦见,是因为那孩子还不具备承受那场真相的能力,可对于将来,知世不愿他有天责怪她的隐瞒,不愿他后悔拥有力量却未能保护。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她的黑钢。
两月后风雪覆盖了白鹭城,大军裹着漫卷冰华的寒风归返,黑钢第一时间便从中脱身赶赴月读宫,临到门前却突然放慢了脚步。“你在这里也不能帮上我更多。”他知道对她根本不明白,这种时候,不明白她是否健康,不明白是否该去见她。一墙之隔却只能将右臂撑在门外踟蹰不决。
苏摩从殿中出来,脸色微变地看到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随即浮现出悲哀的神情,他心一沉脸色瞬间像被诅咒了一般,夺路掠过苏摩上前扣门,胸口急促起伏:“知世,是我。”
“黑…钢吗?”
他稍松一口气,回头几乎要找苏摩算账,却发现人早已不见,只能扶着额头朝向门口:“啊…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吗?”
“……进来也可以哦。”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解下披风抖落上面的积雪揽在手上,开门进去,北风呼啸着倒灌进来,“我进来了。”他说着,躺在窗边的知世从雪景中翻过身来,他关上门坐到她身边,愧歉的脸显得疲惫不堪,头发和面庞上融化的冰雪顺着颧骨滴落下来,就像泪水,知世从被衾下探出右手,虽知那不是,还是解开他颈上的赤色围巾,轻柔地擦干他的脸,随后垂手扯住围巾尾端,埋头闭目:“回来…就够了……”
他的眉头堆起来:“……最近好点吗?”那话声疏淡平稳,说话人的双手却死死握了起来。
“没事的……会回来,就是已经完成了应做之事吧,至少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如此温柔的安慰,比再严苛的责备都让他难以接受:“我才不是你说的那么伟大的人,我……只想变得更强,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无数遍地这样想,结果…还是看着同样的事在眼前发生,明明我就在附近……!”
“黑钢,”她的额头贴上渗下冰水的围巾,“不要让力量成为你的枷锁。”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懊悔才叫你去的。只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往日,经历更多的事,替不能离开这里的我,力所能及地生活。”
她渐渐松开手仰躺下来,宽慰地看着他:“是你的话,一定能跨越那些辛酸。所以…已经可以了…”
他帮她掩上被衾,压下被角却不再放开,伏下身蒙头抵在握拳的手上。知世后来絮絮地说了什么,在他的印象里只留下一融化开的暖意,只知道14岁的自己有多想替她包揽所有苦痛,满足她低微的心愿,承担她孱弱的寂寞,也知道了他今后想保护的人,而在那些纷杂的念头像海潮退去之后,唯有门外厚实的风雪和两人深浅的呼吸,像时间一样持续蔓延。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