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儿》十八子墨

16、有些本能

　　“说吧！”周平摊开本子等着他俩坦白交代，诺大的办公室，竟然被KTV里面的男男女女挤满了。
　　“我们什么都没干！”于建东和林晓晓几乎同时说出口，辩解是人的本能。
　　“是吗？他们都这么说。”周哥斜睨着于建东，朝他身后的方向努努嘴。
　　于建东回过身，身后到处都是衣冠不整的男人和女人。每个人都拽着负责备
　　案的警察辩解着。他和林晓晓算是鹤立鸡群了，至少他们的着装还算衣冠楚楚。
　　“警察同志，我真是初犯，下不为例成不？”
　　“不抓你一回，你一辈子都是初犯！”

　　“哥们儿！哥们儿！多一朋友多一条道儿，给条活路吧！”
　　“没给你绝路上领啊？”

　　“我发誓！绝对是她勾引我的！把我从火车站一路勾到KTV！这丫头太厉害了，我要是不上钩都不是男人了，咱不能丢男人的脸吧？抓她！就是这种女人祸害男人！”
　　“这么说你还挺仗义的？”

　　“我上有九十的奶奶，八十的老妈，下有卧病在床的儿子啊！”
　　“那你还出来嫖？”
　　“压力大啊，我得活吧？”
　　……
　　于建东彻底傻眼了，换了他是警察，也没办法相信眼前自己说出的话。就在他建东愣神儿的片刻，小钱竟然走了过来！这个太要命了，大家都在一个小区，那等于在孟小凡身边埋下定时炸弹！
　　“建东！”小钱象见了亲人似的三步两步窜过来，拉着于建东的手就不放了。本来平时没太多来往的两个男人，貌似熟络的跟老同学似的。
　　“小钱！我……我这是误会！”于建东压低声音，掩饰着不自然的表情。
　　“我也是……误会！”小钱的表情并不比于建东放松，要是让安妮知道他竟然跑去夜总会找小姐，那就不是不让睡法兰西大床的问题了。
　　小钱的误会比于建东的误会更牵强一些，因为他在慌乱中竟然穿错了鞋。硕大的男人脚上，竟然穿着一双女式高跟鞋，最要命的还是高跟鞋的带子上扯着撕破的长袜。
　　“这事儿……”两个人男人几乎同时说出口，拉长音调后面省略的部分当然是孟小凡和安妮。
　　“心照不宣！”小钱一语中的，趿拉着还缠着长袜的高跟鞋转身离开，于建东松了口气。

　　林晓晓趁着乱，连拖带拽的把周平拖到旁边。“这次我真没……”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周平的眼神除了揶揄，还透着不耐烦。
　　“我坦白！没错儿！我是想和做点儿什么，就是还没来得及做！就算杀人还得分谋杀和谋杀未遂吧？你看我这身衣服……不是穿的好好的吗？”林晓晓想着一会儿又得交罚款，她可以不要面子，但不能不要钱，索性豁出去求求周平。
　　“你这衣服……还用脱吗？”周平不屑的翘起嘴角，眼神扫过林晓晓半透视的紫纱裙，他真的厌烦每次都跟林晓晓说那么多废话。
　　林晓晓的表情突然莫名激动起来，低头写笔录的周平并未发现林晓晓的异常。他抬头刚想让林晓晓签字，毫无预警的，一记重重的耳光的扇在周平脸上，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忙着辩解的嫖客和小姐，还有其他警察，都不解的看向林晓晓和周平。
　　“我这身衣服怎么了？我跟你职业对职业，你少侮辱我！”林晓晓的冲动终于在她失控的情绪中爆发，涂了珠光色的指甲指着周平的鼻尖。“你当你的警察，我当我的小姐，警察抓小姐我没意见！但你不能侮辱我！”
　　远处有同事朝走过来要拉林晓晓，刚才还嚣张吵闹不休的男人们，都变成了哑巴。认识林晓晓的几个女孩儿远远的看着，脸上尽是担心的表情。
　　“没事儿！”周平示意同事们走开，用手摸摸被林晓晓打的脸颊，意识到他刚才扫林晓晓的眼神并不是职业警察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周平多少有些恼火，他把笔录递给林晓晓，瞪着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看什么看？签字！交罚款！让家里人来领！”
　　“我没钱！也没家人！先欠着吧，年底一起算总账！”林晓晓挑衅的仰头看周平，哼着歌儿，转身就走。
　　周平压着火气，有几个幸灾乐祸的嫖客小声议论。周平把笔录本摔在桌子上，瞪着旁边的嫖客，“你们是不是也想算总账啊？”

　　林晓晓满不在乎的走出公安局，站在大门口朝远处的出租车招手。出租车慢慢开过来，周平快步从公安局里走出来，拽住想上出租车的林晓晓。
　　“你干什么？快开车！”林晓晓恼火的甩着手臂，她那点儿力气，还不够周平几个指头的劲儿大。
　　“我不走了！”司机见势不妙，直接拒载。
　　林晓晓不满的从车上下来，没好气的瞪着周平，“又想怎么着啊？”
　　周平脸色铁青，他喘着粗。也不说话，开始利落的脱身上的警服。
　　“哦？原来你也是男人，警官，我算八折好了！你敢脱，我就敢做生意！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一个没有底线的女人，远比杀人犯要更可怕！”林晓晓的眼神停在周平白衬衫的领口，她的声音满是暧昧。
　　周平解开手腕上的手表，扔给林晓晓，他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愤怒，“你给我看清楚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穿这身衣服！我也不是警察，跟你一样，普通人对普通人！你要是真宝贝你那点儿尊严，非得干这么下贱的职业吗？”
　　林晓晓没想到周平要表达的这个意思，她感觉刚才自己被自己侮辱了。周平白衬衫的领口处，是伴随着喘息的喉结在动着，她能想象出眼前的男人有多愤怒。
　　“三百六十行，干一行爱一行呗！我很敬业的。”林晓晓把手里的表丢给周平，一脸的不屑。从小巧的手提袋里拿出烟点上，正如她自己所言，一个没有底线的女人，要尊严干嘛？
　　“你！”周平强压着怒火，如果林晓晓不是女人，他早就动手了！
　　“啧啧！真是个好男人！不过对我这种女人还是不要动手的好，近墨者黑！”林晓晓故意给了周平一个挑衅且欠揍的表情，踩着尖细的高跟鞋慢悠悠的离开。
　　“穿上！”周平脱下白衬衫扔给林晓晓，深秋的晚风打在他仅穿着背心的身体上。他恼火的穿上警服，懒得再说话。
　　林晓晓看着手里的白衬衫，眼神揶揄的瞟着周平，“省省你的感化策略吧。”
　　“我不是为你！是避免你这身打扮增加犯罪率！”周平冷冷的甩出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朝公安局里走。

　　于建东给崔丽华打完电话就有些后悔，但他还是很想相信自己的直觉。首先他们是同事。其次，崔丽华能替病人保密，那么也能替他保密。再次，于建东一贯的良好形象，肯定能让崔丽华相信这是一次荒谬的误会。最关键是能逃过孟小凡那劫，这样以来，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陆陆续续的，一屋子的男人逐个被领走。那些来领丈夫的妻子们，或怒火冲天，或又打又骂，或面无表情，或唯唯诺诺，或伤心欲绝。于建东拘谨的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场景发呆，因为那些不同的表情都变成了孟小凡的表情。
　　崔丽华的出场博得了全场警察的同情，因为她一只胳膊抱着四岁的儿子来的，另一只手腾出来交罚款。自从和丈夫史强申请了离婚，儿子亚亚除了上幼儿园，其余时间，崔丽华是寸步不离。如果她做不到，史强就可以借监护不利这个理由争夺儿子的抚养权。崔丽华接到于建东的电话，她什么都没问，但又不能把四岁的亚亚单独放在家里，索性直接抱着到公安局接于建东。
　　“于建东！你老婆来接你了！”周平的火气暂时压下去了，但看到角落里的于建东就气不打一处来，在他看来，只要男人不嫖，□□交易就不成立。林晓晓就必须得改行做别的，只要不被他抓到，爱谁谁去！
　　于建东回过神儿，看到崔丽华抱着儿子站在门口。然后，于建东就有人非常鄙夷的议论他。
　　“有点儿人性没？”
　　“对得起他儿子吗？”
　　“真是命好，在外面这么折腾，还有老婆帮忙收拾烂摊子！”
　　“斯文败类！”
　　……
　　周平压下去的火气不自觉的又开始自燃了，亚亚无辜的童真眼神让他很想抽于建东几耳光。于建东的头低的更厉害，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别人的眼神戳在他的脊梁骨上，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直到出了公安局，于建东都没敢跟崔丽华说一句话。崔丽华也没问，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崔医生，明天我就把钱还给你，今天的事儿，我……”于建东在心里骂了自己不止一百遍，终于明白什么叫道貌岸然。
　　“没事儿，肯定是误会。”崔丽华反而坦然的笑了，脸贴着亚亚的小巧的鼻子，她根本不相信于建东能做出多龌龊的事儿。“我以前也有朋友被临检过，本来是跟别人一起来喝酒应酬，夜总会那种大环境哪说得清啊？反正你是清者自清，就当破财消灾了！”
　　幸亏出租车来的及时，不然于建东就算找不到地缝，他都准备现场给自己挖一个。崔丽华的坦然和信任，让他的心里酸酸的。这要是换了孟小凡，即便于建东真是清白的，都得冒认事实。
　　“于医生！”崔丽华抱着亚亚坐进出租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摇下车窗喊于建东，“早点儿回去，这样的事儿就别跟小凡说了，免得有误会，亚亚，跟叔叔再见！”
　　亚亚眨巴着大眼睛，乖巧的朝路边的于建东挥着小手，口齿不清的嚷着，“鼠鼠……再见……”
　　于建东勉强露出笑容，朝崔丽华和亚亚摆摆手。出租车慢慢驶远，于建东松了口气，抬腕看表才发现已经临近午夜。

　　孟小凡是不服输的女人，史密斯的揶揄，加之连日来家庭弥漫的闷闷愁绪，让她不得不爆发出一种抵抗力。男人思维胜在理性，输在随性。而女人思维输在感性，胜在韧性。女人的智商可能不太会超越最聪明的男人，但是女人要是豁出去，男人基本都得靠边站。
　　孟小凡把自己关在16楼的两居室，冥思苦想了一下午加上一晚上，终于完成了让她自己满意的策划案。她想象着明天如何在史密斯面前争回之前输掉的面子，自豪感终于暂时让她忘掉家庭的烦恼。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砰的一声摔门声，把孟小凡吓了一跳。
　　“你给我滚！”
　　“安妮！宝贝！你听我说！我跟朋友去喝酒谈生意，什么都没干！我冤枉！”
　　寂静的夜里，安妮尖细愤怒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小钱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但孟小凡还是能隐约听见他急促的解释。孟小凡困倦的打着哈欠，心里莫名有了点儿平衡感，貌似有问题的夫妻，不止她和于建东，想到这儿，孟小凡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想听清安妮和小钱吵什么。
　　“还敢说谎？有本事找小姐没本事承认是吧？”
　　“我发誓！真没有！”
　　“少来！人证物证俱在！”
　　“瞎说！谁说的？绝对是别有用心……”
　　“还敢不承认？你穿着那个贱人三寸半的高跟鞋被捉嫖在床，被抓进公安局还不舍的换人家袜子吧？”
　　“我……等等！是不是于建东跟你说的？虚伪！”
　　“你不虚伪？骗我？”
　　孟小凡听到一记耳光的声音，她差点儿冲出去质问小钱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于建东和安妮不过就是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难道……
　　“他还好意思说我？他还不照样去夜总会找小姐被抓进公安局！这个混蛋！说好了要保密……”
　　孟小凡再也没忍住，她猛地拉开门。正在走廊吵架厮打的小钱和安妮吓了一跳，他们根本没想到孟小凡会出现在16楼。
　　“小钱，你刚才说什么？于建东找小姐？”孟小凡的声音冷的能杀人，虽然她极力不让自己太激动。
　　“是啊，你别以为他是好人！”小钱索性承认，他觉得除了于建东，没人能跟安妮详述他在公安局里的狼狈劲儿，竟然连高跟鞋和袜子都说的清清楚楚。
　　孟小凡一句话没说，直接推开楼道的门快步下楼。寂静的走廊里，响着她噔噔噔踩踏楼梯的声音。
　　“你这个……混蛋！临检的警察里有我高中同学！你……凭什么诬陷于医生啊？”安妮啪的又给了小钱一记耳光，孟小凡刚才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小钱傻眼了，捂着脸没敢吭声。站在男人的立场上，他只能默默的帮于建东祈祷了。

　　想到萌萌还在小卧室睡觉，孟小凡强压着怒火，极力不发出声音。她在门口看到于建东的鞋，犹豫了几秒钟，孟小凡先去了萌萌的房间，咬咬牙，用厚被子抱起熟睡的萌萌，送到16楼的卧室，再返回来，反锁上房门，孟小凡冲进卧室的速度里，除了有加速度，还有愤怒和耻辱。
　　“于建东，你给我起来！”孟小凡连卧室的灯都没开，一把掀开于建东身上饿被子。因为怕影响左邻右舍，孟小凡极力压低声音。
　　于建东太累了，连日来的胡思乱想，加之弄巧成拙的艳遇。孟小凡虽然掀开了被子，他还是睡得迷迷糊糊的。
　　“混蛋！”孟小凡美丽的贝齿都要咬碎了，她觉得自己真的被侮辱了。
　　“小……凡？”只穿衬衫短裤的于建东感觉到了凉意，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床边站着人。他按亮床头的壁灯，黯淡的灯光映衬出孟小凡愤怒且美丽的脸，于建东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宁肯嫖小姐，也不嫖我对吧？”孟小凡的声音让于建东不寒而栗，他慌慌的坐起身，“你听我解释……”
　　孟小凡冷笑了两声，还没等于建东解释。她突然冲到床上，用力撕扯着于建东的衬衫。于建东不知道孟小凡想干什么，毕竟他理亏在先，也不敢用力挣扎。橘黄色黯淡光线的卧室里，充斥着两个人的喘息声，随之是撕裂衬衫的声音。
　　“小凡你干什么，萌萌在睡觉呢……”于建东掌控着手腕的力道，不敢太用力反抗，怕伤着孟小凡，但他的衬衫已经被撕的面目全非。
　　“你有本事嫖小姐，没本事嫖我是吧？”孟小凡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于建东的手，把他压在身下，发疯的撕扯着于建东身上略胜于无的衬衫和短裤。“你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于建东慢慢的放弃了抵抗，不是他没有力气推开孟小凡。而是他感觉到孟小凡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于建东想起了崔丽华抱着亚亚的场面。亚亚稚嫩的眼神，还有童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