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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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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昔然近来十分头疼。
家里那人很安静,适应能力也强,就是人品好到让他愧疚。
当天人家一个鲤鱼打挺,看着自己手上的针管,两秒后,拔了。他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细细的血线飚出来,这人神色安然地看着,血流缓后伸舌一卷,然后朝他微微颔首,抬脚就走。
顾昔然抓狂了,一把抱住人死乞白赖不让走,一边用脚够床边的按铃。哥们脑子真坏了,外面零下三十度你以为一件病号服扛得住么,何况还带了一身的伤 ,这人要死在外面怎么办,被人坑了骗了拐了卖了怎么办,近来异域风情很吃香的,哎哎,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医生呢!
事后顾昔然一脸唬人的严肃问他为何突发神经,结果人特无辜的说,我没有钱,也没有你说的身份证,没有父母亲戚,没有手机号码。
纱布外那只眼眼角微垂,眼尾的颜色是少见的淡绯,苍蓝的眼珠就那样看着他,澄澈静默。
顾昔然,完败。
君染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流泪的错觉。他的眼神是湿润的,加上微垂的眼角和眼尾的颜色,抿起的唇,泛着冷光的苍白肤色,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泪水溢出。
他灰溜溜的偃旗息鼓,把人用当初撞了他的那辆车接回家,这人在车上和电梯里煞白的脸色让他悔得恨不得立刻把他再送回医院去。
他请假在家里呆了一星期,教这人把家用电器家用洁具各种家具都认识一遍,过程艰辛不言而喻。一日三餐顿顿精致营养,还有各种药品轮番逼着他吃。不把人养好怎么放心放出去呢。
忙活一天后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家,心里惦记着这脑袋坏掉的家伙千万别捅什么篓子出来,否则有得收拾。
开门后,一片昏暗。
顾昔然心里一突,迅速进房开灯,发现这人在客厅的榻榻米上睡着了,乌黑的长发散在一边铺了大半个榻榻米,腰上卷着早上给他的羊毛毯,旁边散落几张他新买的幼儿识字识物卡片。屋里的暖气很足,他穿了一件V领针织衫,各种浅色毛线的暧昧混色在成衣店里被他一眼看中,狠狠心还是买了下来,之后又手贱地配了条深灰色系的长裤,接着又眼贱地去看外套衬衫羊绒衫,结账时小姐笑得特别和蔼可亲还附送了一张VIP。结果就是,君染一脸“你该”的表情每天早上任他摆弄。
不得不说,这厮身材真好,看着高挑纤细,高腰长腿,可是衣服底下的肌肉一看就是练过的,每次换药的时候他都在想当初在病床上那只苍蓝眼睛的贵族猫完全就是错觉啊错觉,其实丫是只丛林独居的猫科动物吧。
轻轻走过去,俯身,手心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很凉。
“早说了不能睡地上,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顾昔然嘀嘀咕咕小声抱怨,进卧室又拿了床毯子把人裹好,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这人的脸,真解气。
顾昔然玩够后轻手轻脚起身去厨房,弄了个蛋羹,又下了些面条,剁碎西红柿放进去,肉一直在高压锅里炖着,“嗞嗞”冒香。
一回头,这人果然被吵醒了,抱臂倚着房门,发丝柔柔顺顺贴着脸颊颈脖,说不出的乖巧安静。
“中午的外卖好不好吃,他家酱料很赞吧。”
......
“不合胃口?”
......
“该不会是外卖小哥看你姿色不错,被人轻薄了?”
......
哟,怎么好像生气了,难不成还真是?顾昔然被自己逗乐了。
直到饭桌上,这人都没说一句话,也不动筷子,眼神深深的。
“到底怎么了,被人欺负了么,还是身体不舒服?”
......
耐性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
顾昔然放下筷子在他身边坐下,一脸秉烛长谈的架势,“你有事情要说出来啊,不然我怎么知道呢,你告诉我自己也不会憋的慌,我们可以一起想解决的办法。”
君染觉得很奇怪,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温和而纵容,好像无论做错什么都能被原谅。
“我没有钱。”
顾昔然愣了一下“没事,我会赔你。”
这人眼里的光突然闪了闪,苍蓝的眸子直直瞅住他。
啧,咋就这么心虚呢。
“放心,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等你补好了护照签证,身体完全康复后我就给你买机票。对了你哪国的,俄罗斯,美国,乌克兰,罗马?”
糟了,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这人眼窝深陷,灯光由上打下来,眼部轮廓藏在暗影里,说不出的慵懒魅惑。只可惜眸色黯淡。
顾昔然立刻伸出爪子给他顺毛,小眼神看得他肝都颤了,又乖又可怜的。
“别怕啊,大不了我给你送到外国去,帮你安定下来,慢慢你脑子就会好的不用着急,各种证件我会给你想办法,不怕。”
这人起身进了卧室,没再说一句话。
顾昔然匆匆扒了几口面条,东西先放在微波炉里,高压锅也温着。这厮不能一直哄,他要上班,只赶得上做晚饭。
出门前拎起三天没扔的垃圾,走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记得那家外卖的包装很高端,方形原木盒,外面裹了一层暗红大漆,雕纹精致细腻,最重要的是口味清淡,适合重伤初愈患者。现在塑料袋里没有半个盒子,难道君染喜欢包装,私藏了?
折回来敲敲卧室房门,进去。
没有开灯,昏暗中男人靠着床檐,半垂了眸,神色模糊。他屈起腿缩在床边,下巴搁在膝盖顶着的英汉词典上,厚厚一本,他要求他一天背一页。
顾昔然只觉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又有点疼。他撞了个无依无靠的人,害人脑子记不清事,人家也没讹他没闹他,身上伤没好全总是发烧还替他心疼钱不肯去医院,他多照顾多哄哄也是应该的。
“君染,你喜欢外卖盒子么,还是说喜欢漆木工艺品?”软着声音问。
男人看着蹲在他脚边的家伙,因为天光黯淡,淡蓝色窗帘半拉着,顾昔然的皮肤透出一种冷光蓝,有股奇异的质感。
“我喜欢铁器。”男人声音淡漠。
“那中午的外卖盒子呢,你自己扔掉了?”
“我没有吃,退回去了。”
哈?
“我上班的这几天,你早上中午都吃了什么?”
“......”
“你什么都没吃?”
“......我有吃药”
药你妹啊!怪不得脸色这么差!我有克扣你的午餐费么!他上班已经有三天了,难道这三天里他每天就只吃一餐,要是他再粗心些晚发现几天这人还能活着么,难道要生生饿死在自己家里么!
“给我出去,乖乖把晚饭吃完。”顾昔然板着脸,语气更加柔和。
男人用餐涵养极好,脊梁挺直不言不语,咀嚼时几乎没有声音。他握筷子握得很上,顾昔然听人说姑娘筷子握得越上嫁的就越远,那男人呢,远走天涯么?
等他吃完后顾昔然又把肉饼汤端出来,小小的几颗肉团子,小半碗汤,味道很香。
手机响了,顾昔然皱眉,到阳台上接通。
“......矫情你妹啊,这么多年你见过我矫情么......老板拜托了再给小的两天假吧,实在是家里请了位祖宗......哎不是那位小祖宗,您别瞎猜,嗯好,好,我知道。”
君染听觉极好,他甚至猜得到顾昔然说话时脸上的表情。
回来时碗里多了两小肉丸,他毫不客气一口一个吃掉,洗完碗,拉着君染严肃地坐下。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吃饭。”
“我没有钱。”
我......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