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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插手 ...

  •   更换状师的文书已经下放到诉讼司,等待司长陆一言的核查回应。
      一行人皆转去内衙休息。

      陈筝与谢蘅正坐在一处用茶,内衙倒来了一个谁也没料到会出现的人——程渡南。陈筝有些讶异,但从前程渡南予她有救命之恩,纵然当初他想伤害过她腹中的孩儿,究其本心,也是为她考虑,陈筝感念程渡南大德,一刻也不敢忘,遂立即起身见礼。

      程渡南敛扇在胸,道:“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

      谢蘅见着稀罕人,听着这足够稀罕的口吻,一时也挺纳闷。
      当初她跟刘景行下市井街坊调查程渡南时,这位爷的名声是出了名的骚浪,府中姬妾无数,还跟新娘子翻杏花墙头,能在茶坊的小窖子里大行云雨,好色得不止一星半点儿。

      尽管谢蘅听着这些事都很玄幻,不过人多口杂,交叉印证,这程渡南当年心系陈筝一事恐怕多少是真的。

      奈何当年美人教翟奉孝抱归,程渡南望尽北山不可得,这回陈筝遭难,若说程渡南出手相助仅仅是仗义怀仁,恐怕谁人说出来都不怎么可信。

      总要图一样东西的,无非是利,无非是色。

      可今时今日见到程渡南,谢蘅思及他这一趟下来乃是人财两失,到最后半点儿好处都没捞着,还能待陈筝礼遇至此,可见风度品性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

      陈筝关切地问:“程三爷怎么过来了?”

      程渡南一头雾水,回道:“不是衙门的人将我请来的么?我还以为你这里出了岔子,正责备那底下人怎么也没给我个回信的,都拖到官差来请了。”

      陈筝摇摇头,“我很好。”她回头看了一眼谢蘅,温柔笑起来,“有谢状师在,不会输的。”

      程渡南看见她的笑容,愣了会儿神,也展颜道:“得云娘一句‘很好’,我也放心了。赢了官司之后,有甚么打算?”

      “去梨园班子弹琴。也算有个着落。”

      程渡南道:“与其去梨园班子,却不如来我府上,我请你当琴先生。日后,日后你想生这个孩子,府上的嬷嬷也能帮你照料照料……”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进来一个官兵模样的人,程渡南一看不正是请他来衙门的人么?他正要问,那人便请示:“商帅,奉命请您移步。”

      既是衙门安排,就耽误不得。谢蘅多留意了几眼,见这官兵穿得也不是衙门官兵的着装,外头穿了一件轻甲。

      谢蘅拧起眉,觉得这人有些来路不明。不过那随官兵而来的还有三四个衙门中人,都是熟面孔,那应当可靠。

      待程渡南走了之后,陈筝又再度坐下,为谢蘅剥瓜子吃。谢蘅蛮不好意思地将一小碟瓜子仁儿推到她面前,“别剥了,小心伤了手,还要弹琴的。你也吃些罢。”

      陈筝笑起来,“无妨的。”

      提起弹琴,谢蘅听程渡南方才的提议,不免有些忧虑,试探性地问陈筝,“云娘,你看那程三爷是个甚么人物?”

      陈筝却也有玲珑心思,听她这般一问,就知她想试探甚么,遂回答道:“你莫听信了那些个市井流言,以为程三爷是个不正经的人……他是个好人,对待妻妾都很好……”

      回青可不如谢蘅一样谨慎,听陈筝还在夸赞此人,忙对她说道:“你可别轻易信了他。我听人说他家中姬妾无数,若真是一一都好,他顾得来么?一看就是假的。”

      陈筝笑起来,“回青姑娘误会了,那些女子不是他的姬妾,只是他请到府上做乐师的。方才他说请我去做琴先生,就是去教那些女孩子弹琴。”

      据陈筝说,程渡南其人并不好色,府上仅有一妻一妾,因他妻子不能生养,便替他做主纳了小琴仙作妾。而纳小琴仙,正是因为程渡南是个乐痴。程府上日行乐宴,故招纳了许多善乐的女子入府,却不单单是女子,自然还有男人。

      陈筝无奈道:“只不过外人编排起来,当然是怎么个尽兴,怎么个说了。程三爷起先也解释,无奈一张嘴说不过百张嘴,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们去了。这流言蜚语,说不得害人,可总是辩不灵清的。就拿张大人来说,那般一个君子,若人人都传言他的不是,那可当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自她的话来推断,传言当年程渡南爱慕陈筝,恐怕爱慕的并非陈筝本人,而是她的琴音了。

      回青一开始也明白市井流言不能太当真,但哪里能想到还能歪曲到这种地步。那程渡南,简直跟传言中的判若两人,一个是贪色的淫.物浪人,一个是洁身自好的雅趣公子……

      啧。
      谢蘅展开折扇,站起身对陈筝说:“云娘,失陪片刻。”

      陈筝问:“做甚么去?”

      谢蘅神秘笑了一笑,“现在还不知,要等去了才知道。”

      离了休憩的小厢房,谢蘅一路打听到这朝南的值房里。窗扇微张,是避讳也不是避讳,谢蘅往窗旁边儿的墙根底下一站,侧头悄悄地往房中打量。

      在中间正襟危坐的人正是张雪砚,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翟奉孝与程渡南,而立在张雪砚身后的,既不是师爷,也不是济州知府,而是方才那引路的士兵。

      程渡南还是一贯的倨傲,他对翟奉孝的看不上几乎能从鼻子里传出来,喘得到处都是。程渡南道:“我道请我来是做甚么,还是要讲和么。现在还有讲和的必要么,我一早就听下人说,翟商帅的这堂官司是输定了的。可惜啊……请了大燕第一状师唐无意来镇场,竟还打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程渡南啧啧摇头,“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翟奉孝脸色冷了一冷,对张雪砚说:“我愿以十万两请贵司司长陆一言出堂陈辩,还望大人能代为转达。”

      程渡南讥讽道:“困兽犹斗。”

      张雪砚抬手按住程渡南的嘴刀子,摇头示意他再不许多言,清了清嗓子对翟奉孝说:“有证据表明,陆一言在本案期间,曾经在私下里跟唐无意做过交易。凭借这一点,本官无法允许他以状师的身份上堂。”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诉讼司尚无一人敢接这个官司。你手底下养得那些个废物状师,比不过唐无意,自然也比不过谢蘅。”程渡南道,“翟奉孝,你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翟奉孝冷笑一声:“既已是定局,还有和解的必要么?”

      张雪砚身侧的士兵蓦地开口:“还请翟商帅明白,王爷要求的和解,是指双方商会持续了近半年的商战。这已经扰得颍川行市动荡不安,黎民心有惴惴,不得安生。王爷身为颍川之主,非常不愿意见到现下的局面,如果两位胆敢再徒生事端,即便是和解,都不一定能平息王爷的怒火。”

      身为颍川之主的王爷,不是靖王,还能是谁?

      谢蘅不想靖王终究还是出手了。

      当年先帝还在位时,靖王年轻,镇守边疆,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凯旋的军队途经颍川,正逢水害,年轻的将领临危受命,协助官府治理涝灾,救下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自此,先帝即封靖王为颍川之主,改姓刘氏。

      说是先帝恩德,其实靖王也心知肚明,功高盖主的将军返回京师官场,将不会是先帝愿意看到的,为他打仗可以,打破先帝已经筹备好的官僚体系不成。不过,先帝却也给了他一把“利剑”,就是颍川兵权。

      设法将靖王留在颍川,不准其回朝,是要稳内;保留靖王在颍川的兵权,是要慑内。靖王就是先帝插在大燕土地上的一把利刃,利刃名为——镇山河。

      镇山河悬在朝廷头上,镇着满朝文武不敢造次。

      权衡,牵制。
      中庸君道。

      朝廷文武无一不惧怕颍川靖王,是因为他是圣上默许的法外持刀者。

      而现在新皇即位,圣座更迭,失去先帝的宠信,靖王一方为皇室忌惮一方为皇室利用的尴尬地位则更加明显。

      朝廷的官员怎能不想趁机摘掉头上的这把刀,找颍川刘氏出了积攒几十年的窝囊气?可政局刚稳,谁也摸不准新皇对靖王的态度,只能隔岸观火,静待其变。

      而当年刘谢两家联姻,就是皇室表态,就是官员想看的那一场“变”。

      那些想要摘刀的人收回了看好戏的长脖子,偃旗息鼓,明白这刀终究换到了鸿文帝手中,皆不敢造次。正当他们抱持毕恭毕敬,准备夹起尾巴好好做官时,刘谢两家的联姻却突然告吹了。
      这让满朝文武看了一场笑话不说,还累得靖王府不得不交出半边儿虎符以表忠心。

      有如此尴尬的前缘,如今的靖王爷最应该明哲保身,最不应该插手朝廷中事。

      可眼下他却在皇上派来张雪砚为调和使者之时,派遣人来插手此事。不论这件事算大还是算小,若教外人编排了去,落入圣上耳朵当中,又不知会歪成甚么样的邪风。

      而英明如靖王爷……为何会选择插手……

      谢蘅想不出别的答案,指尖轻微有些发抖。

      想来,靖王那一鞭子的确不应该打在刘景行的身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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