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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残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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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这个狗贼——!
病来得可真是时候。谢蘅一边骂着一边挪过去,是揍他还是救他,谢蘅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后者。
她让刘景行枕在自己的臂弯当中,将抹额扯下来覆住他的眼睛。
“有药吗?”谢蘅问着,手开始在刘景行身上乱翻一通。
他本就难受得要命,哪里能容得谢蘅这般放肆?当即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捉住她的手,“你这小淫贼……趁着我没力气,就这样非礼我……”
“……”
这一句比皇命都管用,谢蘅恼得立刻住了手,“那就别喊疼!”
“你怎的脸红了?”
谢蘅下意识去摸脸,可刘景行就枕在她腿上,妥妥一狗熊瞎子,哪里能看得出她脸红不脸红的?
“真脸红了?”
“刘云歇!”
“别生气了,我瞧不见的……”刘景行颈上鼓动着鲜血的青筋凸现得愈发明显,他半边儿都处在僵硬冷痛之中,闭上眼就是阵阵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说几句话罢。”刘景行央求,往谢蘅怀中蜷缩起来,“我难受得紧。”
谢蘅抚上他发冷汗的额头,扫视一圈,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尽快出去,可洞口被封严严实实,不能得知外面是甚么情况,贸然清理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麻烦。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炸了?”她问道。
刘景行没多少力气,声音有些发懒:“古书上会称之为‘天谴’。”
谢蘅语调子不近人情,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刘景行想了一会儿曾经看过的古籍,认真回道:“银粉过浓,碰上明火星,大抵就会如此……”
“当真比火.药还要厉害。”谢蘅想起那一声炸响,一瞬间就翻滚出猩红色的浓云,当真是平生未见,着实令人心惊。
“别怕……别怕……”
他浑浑噩噩,原意是要安抚谢蘅别怕那火.药,可各种记忆在每一根筋络里横冲直撞,道了几声“别怕”后,脑子就不灵清了——神志错乱到在一片茫茫雪海中,他曾将一只快要冻死的鸟儿揣到怀里来。
谢蘅倚着石壁,又同他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没得到回应,也没想着要回应。疲倦渐渐涌至眉宇,很快,她就揽着刘景行一同昏睡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背上一阵湿热的感觉教谢蘅猛然惊醒,她想起与刘景行的旧仇,反手就是一巴掌,正中狗头。
是真狗头,不是刘景行的头。
九胜“嗷”地一声,往后缩了一下,蹲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四处张望,呜咽,似乎不知为何自己遭了这一回打。
“九胜?”
谢蘅一奇,往洞口一打量,见有一处缝隙大小正好能容小狗崽子进出,这才明白过来它是依着气味寻来的。果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干人呼叫的声音此起彼伏,轻荡在耳边。
九胜汪汪叫个不停,在这小小的储物库里尤为清亮。
这时,刘景行也醒了。他的病称不上病,不太要命,待他吃力地坐起身来,清醒地看向谢蘅的时候,才是最要命的。刘景行指腹抚过嘴唇,谁成想这么个刚强的姑娘,抱起来跟捧了一汪水似的,一亲下去,他就化成了那渴极的兽,怎么都不够。
越想就越悔,悔得肠子发青,眼冒金星——亏大了!
怎么都是被讨厌的命,仗着谢蘅心软,应该还能更过分一些!
谢蘅瞧他一个动作就知这混蛋在回味甚么,若不是他脖子上的青筋还未曾退下,谢蘅真敢上手再给他掐出来。
“在这儿!谢司长,刘大人,你们在里头么——!”
谢蘅应了一声,外头一顿手忙脚乱,将洞口堆砌的杂物很快清理开,够留一个人出入。九胜颠儿颠儿地窜出去,在外头打转儿乱叫。
谢蘅一声不吭,也没搭理刘景行,径自躬身钻了出去。刘景行很快也随之出来。
火已经压了下去,四下浓烟滚滚,遍野焦黑。仰头见天空一片阴霾,仿佛是腾升的烟化作了乌云,才招致这一场风雨。
回青第一个冲过来,张手抱住谢蘅,眼里盈着泪,气儿都喘不匀。
谢蘅拍着她的背安抚了几句,道:“我没事。那孩子呢?”
回青抹着泪,回道:“送去医馆了。额上破了个大口子,流了不少血,应该还没醒……”
谢蘅听说已被送去救治,就松下一大口气。一旁的衙役劝说赶紧离开此地,刘景行沉了沉眸,命令道:“还有三个人……罗威,蒋川,还有个是给武少杨做狮尾的弟子,叫藏辉,可曾都找到了?”
彭大江摇摇头,“只找到两个,蒋川和藏辉……尸首已经抬到凉棚了……”
谢蘅听见“尸首”二字,浑身如卷过一阵寒风,一下凉了半截儿。
刘景行的脸色霎时凝重起来,“找。”
一字令教彭大江心头惊了一跳,他忙垂首应道:“是——!”
他调了两队衙役,往高台架子坍塌的左右两侧对向仔细搜寻。
“威儿——威儿——!”
罗老头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整个人如同摇摆的枯叶子,再多一阵风就能将之吹落枝头。
刘景行拧眉,给彭大江使了一个眼色。彭大江会意,忙迎过去将罗老头扶住,同时也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
罗老头又吼又叫,非要进来亲自去找罗威,同彭大江一时争执不下。
刘景行不敢跟谢蘅说话,转头对回青说:“扶着她回诉讼司……找个大夫来看看,开几副安神的药……”
回青愣着点头应下。谢蘅也不理,教回青扶着往比试场外走。
狗崽子九胜来到一个新地方,撒了欢儿地乱跑,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教未灭的火星子烫了一下狗爪子也不见退缩,是个顽固脾气。
正当回青找寻时,就见它蹦蹦跳跳,咬东咬西,从一片废墟当中翻腾出一只兽角。
回青远远一瞧,可不就是嵌在金睛狮头上的那只兽角么?
“大人!大人!是狮头!”
罗老头怔在当地,眼底一片灰暗,像是丢了魂一样看着衙役们聚到一处,开始往下挖。
他双手合十,在心里求了千遍万遍的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乞求上苍一定要留他儿子一条命。
“找到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罗老头一下睁开眼睛,推开彭大江循声望过去。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将一个黑炭似的人……或者说黑炭似的人棍从几块木头底下拖出来。
“还活着!还活着!”一衙役看见他手指动了一动,惊喜地大喊道。
彭大江上前,果真探得他有一息尚存,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可见已不剩多少意识。
罗老头一步一步走过去,起先慢得如同老龟,不敢去接近即将看到的一切;后来步伐越来越快,以至于最后是跌跪在了罗威面前。
他的目光颤抖着,从头逡巡到尾,愣了愣,又往四周望去,似乎寻到了甚么。那东西正是那一阵吹掉枯叶的风,最终袭过来,教他浑身哆嗦了一下。
罗老头“啊”地一声哭叫出来,抬起的手上尽是混着焦黑的鲜血。
谢蘅走近,才发现罗威的右小腿处已是空荡荡一片,血水全然渗透了断残的裤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