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午时茶

8、老身有颗少女心（二）

　　4.
　　其实墨临叫我进来也没什么事情，约莫只是不希望我从别人口中打听他的事情。可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回答，于是试着跟他聊聊天，看看能不能套出些信息来。

　　“魔君你多大了？是否娶妻？有子嗣没？孩子听话不？管理整个魔族是不是很累？我们仙界最近没找您麻烦吧？呵呵，呵呵……”
　　回答我的是：……
　　墨临的表情是：……

　　正在这时，大殿中忽然跑进来一个人。
　　“魔君，兰羽仙尊来了！”

　　“大哥！”我喜出望外，拔腿就要往外跑，不妨被旁边的墨临攥住了手腕，怎么也挣脱不了。
　　墨临冷哼一声：“他还敢来？”
　　我瞧见他眸光凛冽，面露不屑，心想大哥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

　　但是转念又一想，仙魔之间向来恩怨不断，怎么能说是得罪，许是直接就开战过。大哥曾经是仙将，与墨临交过手也不无可能。
　　这样想来，难道是因为墨临和大哥之间有过节，所以才挟持我来做人质？

　　墨临取了我发间的簪子拿在手中，然后将我推给那两个守卫：“看好她，我去会一会兰羽！”
　　“我也去！”我梗着脖子往前冲，身后那两个侍卫死命地拉我，被我拖着走了好几步。

　　墨临拂手在我周围腾起一片瘴气，金钟罩似的将我罩在了里面。
　　我左右冲不出去，仙力低微到如此地步，我被自己气哭了。

　　不过并没有过太长时间墨临就回来了，方才被他拿走的簪子已经不在手中，许是扔给大哥做威胁了。
　　他撤走了瘴气，我抓了一把尘土往他眼睛里撒去。

　　他掩袖一挡，我祭出一把细小的剑就劈了过去：“叫你抢我簪子！叫你威胁我大哥！叫你把我困在这里！”

　　他轻而易举地躲开我所有的招式，我自然也知道打不过他，但是我憋屈啊，我上火啊，我要是不发泄出来我难受啊。
　　墨临避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了，他点化了我手里的剑，指尖直直戳到我的脑门：“再闹把你丢魔窟里！”
　　我肩膀一缩，登时老实了。

　　“跟我走！”墨临转身，在前面走。
　　我跟在他后面，两个守卫跟在我我后面。我心下还是气不过，于是暗戳戳地祭出一抹明火，往他衣服上点去。

　　那火很快在墨临衣服上撩出一个大洞来，墨临身子一僵，我身后那两个守卫吓坏了，赶紧上前扑灭。
　　我以为墨临会很生气，或许还会说出“女人你这是在玩火”这种不要脸的话来，但出乎意料的，他锁住我的眸子里却没有愤怒，好似早就知道我会这样捉弄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忽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比他的眼神要更温柔，更宠溺……
　　可是那人是谁呢？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

　　我正望着他发呆，他却一言不发，转身继续走。我心中有这样的疑问，想追上他问上一问，可是眼皮却开始沉重起来，我又犯困了。
　　墨临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我揉揉眼睛，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追，然而一个哈欠打完，汹涌的睡意将我湮没，我一头栽了下去。

　　并没有摔得脸着地，而是摔进了一方宽阔的怀抱里。

　　5.
　　我醒来以后，墨临端了一碗药给我，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把它喝了。”
　　“这是什么？”我一脸防备地望着他，皱着眉头嗅了嗅，奈何嗅觉不灵敏，闻不出这东西的好坏来。
　　“这是九叶凝魂草熬制的。”他将碗又往前递了递。

　　我愣了一瞬，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捧在手里不敢喝。
　　九叶凝魂草自然是个好东西，大哥说虽然结魂灯将我的灵魂修复，但到底还是有些裂痕的，而这种草可以修补这些裂痕。奈何这种草太过稀有，我也只喝过一次。如今能墨临端了这个给我喝，委实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魔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嗯了一声。

　　我壮了壮胆子，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咱们什么关系？你对我是不是有误会？”我还同他解释一句，“我年龄大了，脑子不太好使，可能忘了一些事情。”

　　他忽然倾身过来，眸中风云几经变幻，明明灭灭，终于还是沉寂下来。他指尖轻描我眉梢，讥讽笑道：“你是仙我是魔，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心中乍得一凉：仙魔之间，自然是对立的关系。

　　“难不成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能够啊，我仙力低微，怎么可能打得过你？”我挠挠头，“难不成是大哥？”
　　对哦，大哥若是真的同他交过手，他许是就把怒火迁到我身上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一下：“魔君，大哥作为仙界将士，有些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的。倘若以前大哥得罪过你，那也是因为他职责所在，你不能怪到我身上的。”
　　墨临呵得冷笑一声，鄙夷地看着我，显然是不认同我说的话。

　　我不乐意了，将药往旁边一搁，站了起来：“我不管，今天你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你要是还这么不清不楚地把我关在这里，我就、我就……”
　　他颇有兴趣地看着我：“就怎么着？”

　　我不晓得他有什么弱点，找不到理由威胁他，只好拿自己来堵，气狠狠道：“我就死你大殿门口！”
　　他脸色倏得一变：“你再说一个死字试试？”

　　我以为拿捏到了他的软肋，底气更硬了起来：“怎么，你是不是怕我死了就没有办法威胁我大哥了？我告诉你，我虽是女儿身，也是有铮铮血性的，你不要……”
　　我话未说完，蓦地被他扣住了后颈，整个人被带了过去，一个吻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我给他啃了半响才推开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气得跳脚，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老身……你……不要脸，连老人家都下的去嘴！”

　　他被我咬破了嘴唇，面露痛色：“兰夕，你当真忘干净了？”
　　我狂躁地吼了一声：“我忘记什么了？”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忘记什么了？
　　他望着我，忽然开始脱衣服。

　　我吓傻了，忙捂住眼睛：“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脱衣服！”
　　许久，那厢没有了动静，我拨开指头偷偷瞄了一眼，只这一眼就愣住了。“你身上这伤……”
　　他只露出一方胸膛，突兀的伤痕横七竖八，像是被利刃深深刺进血肉又狠狠划过，才会留下这样恐怖的痕迹。

　　我惊恐道：“你身上这伤该不会是……我割的吧？”
　　若真是我割的，我还能活着出去吗？作孽啊！
　　他却说：“诛仙台下，我曾寻找过你的魂魄……”

　　6.
　　墨临身上的伤，是被诛仙台下得戾气所伤。
　　他说他也曾跳下诛仙台寻我，约莫比大哥晚了一步，才未找到我的魂魄。
　　这样说来，我和他以前果然是有渊源的，只是我忘了，大哥也从未告诉过我有这样的事情。

　　可我还是不解：“你既然肯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我，想来我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那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自从被他掳来这里，他从来不肯对我和颜悦色，一言不合就发火，我这两天过得提心吊胆的。
　　他拢好衣服，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这么对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他指了指那碗九叶凝魂草，“你把这个先喝了。”

　　我重新端起来，还是犹豫着不敢喝：“你不会下毒吧？什么毒啊？是不是很厉害只有你能解别人解不了的那种？我要是中毒了，就会更加受制于你，即使我大哥把我救走了，你也一样能牵制我和大哥是不是？”

　　他不再听我说话，捏着我的嘴巴将药悉数灌了进来，末了将碗一丢，抬眸看我：“你就这么信任你大哥？”
　　我撇撇嘴：“他是我哥，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人，我自然是十分信任他。对了，我大哥前来寻我，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嗯，没怎么样。”他言语淡淡，我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说，“只不过是穿了他的琵琶骨，废了他的仙力，丢进魔窟里而已……”
　　我一惊，不敢相信我方才听到的：“你说什么？”
　　他摸摸我的头，笑了：“你放心，我不会伤他性命，只是让他吃些苦头罢了。”

　　我扑上去打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了，你做什么要去伤害我大哥？”
　　他制住我，认真地问：“倘若我和你大哥调换，我被人穿了琵琶骨，废了魔力，丢进炼妖炉，你是不是也会这般维护我？”

　　我没有细想他的话，努力想要摆脱他的制约，恼怒他对大哥的所作所为：“我才不会维护你这个恶魔！”
　　他身子僵了僵，终于放开我。

　　“我要见大哥！”我恶狠狠地瞪他。
　　他转身，背影孤独而落寞：“我让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