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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五章 疏离 ...

  •   夜残漏尽。
      守着孤灯,彻夜未眠,她等候了他一个长夜。
      而他,第一次任她孤影终夕。
      难道自己坚持的信念和感情最终只是历史中一个可笑的谎言?采薇已经不读不懂自己了。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爱恨都消失了,她不想再苛求他什么,也不想在牵挂他什么。
      只是龙泉剑,不知道被他带到了哪里?
      而她,竟然不想再追问。
      一夜之间,他醉酒在英布营帐中。
      破晓时分。
      所有的将士都知晓了一件好事情。
      上将军项羽是从英兰的帐中起身的。
      上将军项羽宠幸了英布将军的女儿英兰。
      心如果没有了感觉,大概就会像她这个样子吧——还可以梳妆,还可以微笑,还可以画图……
      而那个男人对于她——已经全然陌生。

      心伤于她的话。
      他可以漠视所有人对他的看法——残忍狠毒,嗜杀绝情。惟独她,他不愿也不能在她的心中成为这样的人,然而当他远远地望见军营中的采薇和韩信,本来回军帐的脚步又转了回去。
      因此,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他醉了。
      记不得任何人的面孔,如何豪迈的狂笑。
      眩晕栽倒的刹那间,他想到的只是要回去,因为终究放不下的只是那个叫做虞采微的女人。
      但是醒来的时候,竟然是自己赤裸着身子睡在英兰的床榻中,身旁是那个清秀含羞的英兰。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是心寒地明白对于英兰,他终究是推却不了。
      一言未发,起身,穿上了衣服,留下一个呆傻的女人,离开了大帐。
      中午,回到自己的大帐,项羽发现采微竟然云淡风轻地在研究着她“所谓”的火箭图。
      因为明白了她的认为,因为在无意识间必须要对另一个女人负责,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而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说些什么,怕任何一句言语都会成为伤害,甚至连拥抱她都变得胆怯。
      剩下的,终究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和那双清澈的眸子。
      “要娶英兰了吗?”她轻柔的声音传来,头都未抬。
      这种麻木已经够彻底了,她竟然可以如此安静地和他讨论这样的事情。
      全然的陌生深深地刺痛了他。
      “我会派将弁先送你回彭城!”
      男人绝情的时候就是一种抛弃吧!
      采薇不屑地抬起头,冷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突然间,项羽那种复杂的神情竟然让采薇感觉到一种悲哀和可怜。
      她,依旧美艳如花,可是眼神中的漠然、鄙夷、嘲讽全然陌生,她还是他的采薇吗?
      她缓缓地站起身,隔着一张书案,似乎穿越了时空,她与他全然不同:“我会和将弁去彭城,如果韩信要离开楚营,你一定要阻止他,你的成败离不开韩信!”
      “昨日日落,你和韩信在一起,他告诉你的吗?”项羽问话平静,清澈悲凉的目光却望见了采薇手腕上的蛇骨手珠。
      “如果他要走,我会阻止他,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楚营!”项羽清澈的眼中闪现杀机,很重很浓的杀机,也是一种绝望的杀机。
      项羽说罢,转身出了大帐,不能再这样的面对她,那样会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震撼于他的回答,他的反应,他的确是一个可恨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还要流眼泪呢?
      惊奇地注视着竹简上斑斑泪痕,她笑地如此凄凉,她知道了历史之中为何韩信能够暗度陈仓,那偏僻无人能知的道路就是今日韩信逃命的道路。
      她决定放手,再也不去牵挂他的成败。
      后来她的确安静地听从他的安排,冷眼于他之外,听到了各种关于他的传闻和消息——项羽自鸿门进入了咸阳,屠戮秦人,杀死了秦降王子婴及秦室宗族,火烧咸阳宫室,所有的暴烈在他的身上尽显淋漓。
      他在糟蹋着自己,进入咸阳,竟然开始嗜酒,陪在自己身旁的女人他看都不愿看一眼。
      冷清之中,他知道——
      失去了那个女人,他什么都不想要。
      于是用性命搏来的天下让他弄的四分五裂,毫不吝啬地慷慨送人。
      就这样,章邯被立为雍王,统辖咸阳以西地区;司马欣为塞王,统辖咸阳以东地区;董翳为霍王,统辖上郡地区;魏王豹为西魏王,统辖河东地区;赵相张耳为常山王,统辖赵地;英布为九江王;迁徙燕王为辽东王;臧荼为燕王;田都为齐王;刘邦为汉王,统辖巴、蜀、汉中地区。
      而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统辖九郡、定都彭城。
      公元前205年,丽月初春。
      隐约在灵雾中的拱桥、小巷、骑楼、石街……中都布满了军士,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民众。
      彭城城门下,熊心率众将大礼相迎。
      “姐姐……”随着时光的磨练,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开始成熟稳重,坚毅的目光望向从远道而来奔腾的人马……
      回到彭城已经四个月了,日子也算清闲,有熊心、虞子期和爷爷陪在自己的身边,多多少少也算是种安慰吧!
      很想回去,回到那个她该归属的世界,可是当麻木沉寂了四个月后,竟然有一种不甘,有一种牵挂,她难以割舍,难以离去,即使,那个男人已经辜负了她。
      眯起星眸,远远地,她已望见了万人之首、“乌骓”马上那个具有狂傲气势的男人……手指不觉有丝颤抖,紧咬朱唇,队伍之中英兰那辆熟悉的马车让她震撼、心痛。
      只是眨眼的机会,项羽已如旋风般地飚到了熊心的面前,翻身下马,众将皆跟随其后。
      项羽深深地望着熊心身旁的她,口中喊着“参拜”,向熊心行着大礼……
      “将军不必多礼!”熊心连忙搀扶。
      采微身后的将弁、恒楚叩见了自己的主子。
      这就是凯旋而归的英雄——项羽。
      而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不再是属于她的男人。
      她的眼神游离,目光瞟向了人群之中的韩信,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韩信还在,也许项羽的命运还有转机。
      好似飘忽不定的魂魄,躲闪着他的一切,冷漠着他的所有,项羽不知不觉间竟握紧了拳,话似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一般:“内子这些日子烦劳义帝关照了!”
      她不知道参拜他,不知道迎接他,也不知道说任何好听的话语,不知道她这种表现让他有多难堪,这都无所谓,可是,她却对他视而不见,眼神中的麻木与冷然让项羽有想杀人的强烈意识。
      “将弁,送夫人回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一步!”回归的第一眼,第一句话都让采微很奇怪,冷漠地望着他,强迫自己坚强,强迫自己微笑,强迫自己释怀。
      于是,那种微笑变得如此古怪,似乎是一种嘲笑!
      在项羽即将一触即发的时候,她转身径自离开了。
      众人一片哗然。
      宿夜,孤灯之下,采微竟然第一次用酒来麻痹自己,因为他的回归,她开始了疼痛,痛地让她无从趋避。
      府院之中还住进了另一个女人,而且日暮的时候英兰参拜了她。
      她冷然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英兰的娇楚、英兰的笑容。
      想逃避,真的不能再欺骗自己,说,自己毫不在乎,说,自己可以不再牵挂,说,已经不会为他神伤,全是假的,见了,便痛了,痛了,才知道自己又错了。
      寒湿的屋子,凄冷的灯光,瘫软在那张红香锦色的床榻之中,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头,眩晕一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摔倒在地上……
      缓缓地推开房门,项羽心悸地巍巍颤抖——采微素衣裹身,长发散乱了满地,卧倒在床下,满脸的泪痕,满身的泪痕……
      “采微——”急步上前,心痛地俯下身将她抱在了怀中。
      “你是谁?”纤纤手指拨开了遮眼的长发,醉眼之中,她竟然笑了,含着泪水笑容憨痴:“你也来看我笑话吗?傻子!不要指望我能帮你什么?你应该去巴结那个新夫人去,他已经不要我了……”突然身子猛然向后仰去,笑地梨花乱颤,凄楚艳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喃喃自语:“我只是想阻止他一切的悲剧,我只是想杀掉刘邦,我只是想他能够平平安安,我只是不想他有任何危险,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爱他就这么难吗?真的就这么难吗……”
      采微的话令他震惊,心绪翻腾,心口热地发烫,突然很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半晌,声音沙哑:“我是个傻瓜,只是想给你整个天下,让你把我当作天下最好的男人!”
      想推开他那强悍的双手,却体力不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神智不清地想看清楚他,笑了:“我们都是傻瓜!明知道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不能再有任何奢望,可是你知道吗?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谁都不可以说,我应该努力找回去的方法的,可是我竟然还是舍不得他,你说,我是不是也是一个大傻瓜……”
      “我好想回去……”眼泪的晶莹让项羽恐惧。
      她断断续续的醉话猛然湮没在他猛烈地吞噬之中,犹似风中落叶的身子虚弱地攀附着他……
      已经习惯了她的一切,所以他只爱这个身子和拥有这个身子的女人。
      锦鸾红浪之间,释放了所有的束缚。
      只有此刻,项羽才知道自己是完整的;只有此刻,项羽才感觉到了充实,彻骨的幸福。
      东方欲晓,帐中一片昏惑。
      头痛地厉害,努力地睁开自己的眸子,冥朦中感觉到自己寸缕未穿,随着意识的清醒,一双熟悉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而自己此刻窝在男人温暖的怀中……
      震惊地想挣扎起来,却惊醒了身旁的男人,一双清澈星眸倏地睁开,翻身,合着锦被压在她颤抖的身上……
      赤裸紧贴的身体让采微呼吸困难,美丽的眸子惊愕地望着他,他的长发松散,和她的青丝混杂在一起,那张清傲、俊美、霸道的容颜扩大在她的眼中,猛然,感到不可思议地眩晕,将头扭转向一旁,清泪滚落在衾枕上,恨,自己如此地无力和无助!
      他无言。
      突然细致而狂热地吻着她的眼泪、容颜、身子……轻而易举地唤醒了她的身体,她的思维。
      愤恨却无力。
      睁大了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迎合着他的占有,两道眸光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全身心地相融,而他却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愤怒和悲哀:“采微……”痛苦沙哑的呼唤令她纤细的手指抠在他浸汗的肩上,抖动地厉害。
      “你……我恨我自己竟然这样……”雾气朦胧的双眼中无助地潮湿,泪水不争气地流淌:“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瘫软在她的身上,却抱住了泪如泉涌的女人,采微挽着他的脖颈痛哭失声。项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任她在他的怀中宣泄她所有的痛苦。
      她哭了许久,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而他只有在有她在怀的时候才感觉到安宁。
      如此赤裸相对,她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感情。
      “采薇……”幽微的叹息,那双清幽的眸子无奈地望着她。
      抬首,望他,依然无语。
      复杂的眸光。
      她不知道面对了他,接下来她到底该如何做?
      毕竟让一个二十一世纪中的人来接受封建社会时期那种一夫多妻的制度是困难的。
      而她虞采薇终究是接受不了那样的无所谓。
      雪白的后背隐隐起伏,采薇推开了项羽环抱自己的双手,起身,披上了白色长衫,不再看他,不再想他,勉强平静的声音有着微弱,倔强的肩膀微微颤抖:“不要这样,我现在头脑很乱,我们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要逼我……”
      已经背叛的感情再也回不到起点。
      她的脆弱,他看在眼中,痛在心里。
      站起身,手还未触到她的腰肢,就被她躲开了。长发甩过他的指尖,惊恐地眸子盯着他。
      他明白,清醒后的她已经厌恶了他的碰触。一丝绝望进了心头,他可以用暴力征服天下的一切,却无法用温柔换回她的微笑。
      空气尴尬地让人难受,她惊恐地望着他穿好衣服,冷漠地离开房间,直到那扇门合拢的声音传来,她几乎虚脱地摇晃着,突然软软地滑落在床头……
      眼中迷蒙,望着黛瓦粉墙、长街曲巷、小桥流水式的江南风光,可是这些却再也吸引不了采薇的那颗心。脆弱的心仿佛那柔柔弱弱的水,找不到依靠,再也容不下了他,何去何从,她不知道,也不能抉择。
      采薇的沉默,项羽看在眼中,骄傲如他,再深的感情也强埋心底,不愿面对。
      “姐姐,这两年,你变了很多,为了项将军吗?你不快乐!”熊心眼望着迷茫缥缈的湖水,声音悲凉。
      “熊心,以前我的朋友都羡慕江南那独特的风景,真的没有想到秦代的江南是如此的凄迷,云起云飞,沧桑变化,烟雨蒙蒙,在这么特别的风景中,我怎么能不变化呢?正如这梦幻般的地方,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以后的将来,以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我尝试着去改变,也努力地想让自己有个满意的结局,但是,无论我怎么做,虽然改变了过程,却改变不了它原有的样子!”嘴角轻含着嘲笑,一张被众人夸赞了千古的容颜变得麻木,失去了那耀眼的光彩。
      “姐姐,项将军似乎冷淡了姐姐,我为姐姐不值。”熊心年轻稚嫩的面孔上出现了狂热:“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悲伤的地方,我来照顾姐姐,我们和范爷爷可以过幸福的日子……”
      采薇震惊地转身望着面前这个还不能唤做成人的男孩,幸好拱桥上只有他们二人,幸好侍卫们都在桥下等候,否则这样的话传到项羽的耳中,恐怕熊心的性命难保,莫非历史的车轮不管怎么旋转,最终的结果还是如此吗?那、那熊心的命运真地会那样吗?她不愿相信。
      “姐姐可知?齐地田荣已经杀掉了齐王田市,自立为齐王,他已经公开反对项将军,不久,这刚刚平息的局面可能又要面对一场混战!”
      熊心的话让采薇花容聚变,如果事态真地会像历史一般发展,那项羽杀死熊心的惨剧难道真的会上演吗?猛地捂住了胸口,瞪大了双眼,痛苦地注视着熊心,想说什么?而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不能够这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犯错,不能接受历史中的结局,不能真地像书上那样霸王别姬,她无法接受啊!
      返身,顾不得熊心的诧异和阻拦,吩咐侍卫向项羽行宫奔去!
      这种冲动让采薇心神不定!一路上,没有侍卫敢阻拦。
      遇见英兰,并没有让采薇惊讶,只是以为麻木的心还是会痛。
      英兰落落大方地望着采薇,嘴角那复杂的笑容让采薇很不舒服,莫非是自己眼花,现在应该高高在上的英兰怎么会有恨意?
      回到彭城,她不曾来过他的行宫,只是别居在她那独特的兰苑之中,自从那一夜,他也不曾再看望过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他的行宫依然如他这个人,简单豪迈,没有一丝一毫啰嗦的感觉。
      浑身感到冰冷,望着英兰一身彩衣飘绕,高雅的神情和这个偌大的行宫是如此地相配,诡异的微笑仍然牵扯着采薇的神经,采薇不自觉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夫人!”刚听到侍卫的禀报,恒楚惊喜地奔了进来:“您来了……”
      “恒楚——”采薇者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项羽,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那些亲信,曾经誓死保护她的侍卫。
      “姐姐,将军他现在不在这里,城中出了事情,郎中令韩信从彭城小道逃走了,将军正在烦心这件事情!”英兰猛然拦住了采薇的视线,尖锐的眸光扫了一眼恒楚:“姐姐,将军十分伤心姐姐,姐姐这又是何苦呢?这半年来您又何必惹将军如此烦心呢?”
      很久不见英兰,才薇才发现英兰变化如此之大,是什么让她这样的变化。可是,韩信逃走的消息才是真正的睛天霹雳,采薇的身子颤抖着,他终究没于留住韩信。
      “姐姐在担心什么呢?是将军还是韩信呢?”不怀好意的询问,英兰娇笑诡异。
      她冷漠地望着英兰,什么话也没有说,环视着宽敞冷漠的宫闱,隔着英兰告诉恒楚:“恒楚,等子羽回来,你告诉他今晚我在兰苑等他!”说罢,转身离去。
      望着采薇离去的背影,英兰狡黠地目光投射在恒楚的身上,微微一笑:“恒护卫,我会转告给将军,就不烦劳您了!”
      恒楚并不喜欢这个外表柔美的夫人,只是将军交待过他们不许为难新夫人。
      他应允了一声,离开了。
      英兰温柔的眸子中一闪而过恨意,从那一晚开始,她便开始了憎恨虞采薇。
      英兰手指苍青,柔美的容颜一片阴狠:“我会传达给将军的!”
      因此,那一夜,采薇没有等到项羽的身影,失落中,西风凋碧,碾碎落花,她睁眼无眠到天亮。
      由于田荣起兵,迎击田都、杀田市,自立为齐王,并且以彭越为将军,彭越杀济北王田安,田荣并王三齐之地,援助陈余袭击长山王张耳,另于代为赵王,使齐、赵起兵开始反楚,对西楚构成了直接威胁。
      那一夜,采薇没有等到项羽,可她没有料想到三个月后,项羽竟然发兵齐、赵之地,离开了彭城。
      那一别,险些经历生死,再相见仿佛恍如隔世,一别足以长相思、摧肠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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