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朱砂痣（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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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看大佬这么淡定，似乎完全听不懂白洁这个梗。赵婴宁猜想，他活着的时候多半是像老古董一样的处男。
穆平州侧头看她，漫不经心道：“怎么了，是你认识的？”
“不……不认识。”赵婴宁刚从腹诽他中脱离出来，晃了下神方作答。
穆平州看了眼外面的夜色，两手插进兜里，走到了车头的另一边去：“你睡觉，我带她去别的地方。”
赵婴宁犹豫了一下，问说：“鬼睡过的地方，我真的还能睡吗？”
“她身上没有浊气。”穆平州旋身回答，“你还装了那么多护身的东西，只要不有意接近，不碍事。”
哪怕他这样说，赵婴宁睡上去之前，仍旧抖了好半天被子。
虽然没听说过抖被子都把鬼气抖掉的，但是至少能给她一点心理安慰。
夜色太深，赵婴宁知道今天在车上不容易睡好，所以特意熬得晚，起得早，就是想借助困劲，一觉到天亮。
没想在车上出了那么多事，让人哪还睡得着。
赵婴宁踢着被子翻来覆去，不停地打哈欠。
身体其实已经很困了，唯独脑子不甘寂寞地在思来想去。
穆平州看上去那么厉害，肯定不是普通的鬼魂那么简单。
那位叫白洁的女鬼找他帮忙，他居然只是说“考虑一下”，证明对他而言，帮点忙都是小事，全看他乐不乐意。
唔，既然他能帮鬼，那能不能也顺手帮自己重振家风呢？
要是他愿意，自己宁肯吃点亏，多求求他。
赵婴宁一只手枕在脑袋底下，眉目灵动，一双桃核似的杏眼在夜里尤其明亮。
月色皎皎，平静的深夜里，除了火车过轨道的哐哧哐哧声，再听不见其余声响。
穆平州领着女鬼走向隔壁车厢。
“你真的想要报仇？”他扫视她一眼，忽然这样问。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色彩，平淡冷漠，却仍在无意中带着一股威慑力。
女鬼是初生的鬼魂，魂体尚弱，无法和这种活了几百年的大佬相提并论。
在穆平州跟前，女鬼弱小地如同刚落地的婴儿，她身影柔柔弱弱，骨子里的骨气倒是像一棵百年老树，坚|挺不拔。
“我要报仇。”她说。
穆平州点头：“行啊。你我签订鬼契，等报完仇，我要你身上的戾气。”
女鬼死得不明不白，完全是一场冤枉。想到年老的父母，想到那些稚嫩的儿童，她悲从心来，恨不得将害她的人剥皮抽骨。
女鬼眼里有着血泪，她悲愤点头：“好。”
做完这一切，穆平州单独回到了17车的包厢里。
赵婴宁已经睡熟。她面向墙壁，小眉头仍然皱着，薄薄的被子轻搭着软肚皮，身体微微蜷起，以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入睡。
睡着的赵婴宁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偶尔会梦呓，如果做了什么香甜的梦，还会流点呼噜噜的小口水。
比较不同的是，她睡觉很乖，一旦睡着，身都不会翻一个。
好几次火车过道岔，穆平州都发现她迷迷糊糊地，几乎要转醒，可是道岔一过，她就又保持原样，只是小手会抓紧被单。
如果醒着的时候也这么乖，多好。
穆平州倚在两张床铺中间的桌子上，他微微弯身，很轻地刮了一下赵婴宁的脸蛋。
肉嘟嘟的，戳一戳中间的肉还会凹下去。
真胖，他咧开嘴，嘴角牵起一抹得手的笑。
翌日早上，八点一刻。
列车稳稳地开进了Z市火车站，只晚点了十来分钟，不是什么大问题。
赵婴宁背着双肩包，跳下火车的小阶梯，走向前面的10号车厢与张宏宇会和。
两人出站的时候，赵婴宁特意往软卧车厢瞄了眼，想看看流氓男的目的会不会也是Z市。
这人身上的“煞气”太重，有他在的地方，八成得出事。
“你看什么呢？”张宏宇见赵婴宁边走边回头看，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赵婴宁回过头，若无其事道：“没事，就想看看流氓男的蛋还疼不疼。”
张宏宇乐呵呵地说：“婴宁，像你这种女孩子，能别老‘蛋蛋蛋’的吗，多不文雅。”
“不过，他好像没来这儿，中途下车了。我晚上起夜，火车正好停在个小站，下的人不少，其中貌似有他。”张宏宇回忆道。
赵婴宁点点头，没再深究。
从火车站出发，有地铁直达Z大，只有五六站路的样子，来回很方便。
今天是周末，出行的人本来就多，加上火车站又涌现了大批乘客，张宏宇和赵婴宁等了两三趟才成功挤上去。
她俩各背了个大包，张宏宇背的还是登山包，里面装的东西倒不多，主要是体积大，占位。
到了Z大那站，两人又哐当哐当地挤来挤去，可算在车门关闭之前挤下了站。
“还是家里好，大城市真的人太多了。”张宏宇捂着胸口呼呼喘着气。
赵婴宁也被挤得颤抖，耷在肩上的头发沾得全是汗味。
她拿出兜里的橡皮筋，随手扎了个清爽的马尾。
手指略过发丝末尾的时候忽然想起，自从今早醒来，某大佬好像一直不见踪迹。
是走了吗？难道他原本只是为了蹭个火车……
还是说天亮了，躲在哪里不敢出来？
赵婴宁扫眼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也见不到任何鬼影子。
算了，管他去哪儿呢，抱大腿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赵婴宁想得开，她拉紧双肩包的肩带，挽着张宏宇的胳膊，和她手拉手出了地铁站。
Z大这边的地铁出口离北大门更近，但是赵婴宁她们的宿舍却在西大门那边，从站口走过去还要好一段距离。
两人于是在校内一人找了辆小黄车，边骑边讲话。
Z大是百年老校，曾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校内如今还留下了几栋充满旧时历史年代感的教学楼与宿舍楼，也算是Z大的一大景观。
每年，刚入校的新生们最喜欢聚团在这儿拍照。
赵婴宁骑车回宿舍的路上不经意瞟了眼，都是些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穿着短袖短裙，拿着自拍杆正扎堆呢。
到了宿舍楼下，两人停好车，张宏宇忽然喊了她一声：“婴宁。”
赵婴宁正想事，心不在焉道：“啊，怎么了？”
“你妹妹今年大一吗？”张宏宇小心翼翼地问。
赵婴宁答道：“嗯，大一。”
张宏宇见她神情出现少有的淡漠，识趣地不接着问了。
赵婴宁却主动开口说：“刚才那人是她，站最中间拍照呢。”
张宏宇就是一时奇怪，没想多打听她的家事。和赵婴宁当了三年室友，张宏宇知道，她家也尽都是糟心的人。
继父可能好点，没血缘的继妹尤其没良心。
张宏宇笑道：“没你好看，远远看着都不和善。”
“她本来就小气巴拉的。”赵婴宁口无遮拦，直接说道。
张宏宇脸色一变，拉了下她的袖子，略微提醒道：“小点声儿，万一楼里有人认识她呢。”
比起张宏宇，赵婴宁倒是无所谓。
她和于钡钡关系不好不是秘密，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没少吵架较劲。亲姐妹间不处理妥当都容易出事，何况还不是亲的。
赵婴宁瞧不上于钡钡作天作地的德行，于钡钡也不想多一个根本懒得去学的“榜样”，何况这榜样，在她爹死以后还能分一部分钱走。
不过，赵婴宁倒是觉得奇怪。
她不是烦自己烦得要死吗，怎么高考志愿填的Z大呢。
关于报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好，继父之前确实问过赵婴宁的意见，她当时随手指了几个离自己远的，想着反正于钡钡也不可能听。
谁想她是没听，却依然给了赵婴宁一个意料之外。
行呗，都大四了，在学校也待不了几天，报完到她就走。
因为于钡钡的忽然出现，赵婴宁发觉自己有点想念穆平州了。
这有时候啊，人一旦讨厌起来，真是比鬼还要阴魂不散。
回到寝室，又是一项繁琐的大工程。
寝室两个月没人住了，先要开窗做卫生，做完卫生又在各个角落里放了驱虫药，然后才正式开始清理各自的东西。
等该整理的整理完了，赵婴宁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本来早餐就是在车上对付的，现在简直感觉全身无力。
两人走到学校的西门口，这儿是一条小吃街，炸鸡、烧烤、大排档应有尽有。赵婴宁和张宏宇都饿了，直接挑了家木桶饭店填肚子。
“宇哥，鬼鬼！”有熟人喊他们。
赵婴宁刚点完餐，回头发现熟人是张宏宇以前部门的小学弟。
说是小学弟，其实也大三了，也就小他们一届。这位学弟当初是张宏宇手把手带出来的，和她们关系都不错。
学弟热情地打招呼：“快过来坐啊。”
两人走过去，学弟那一群人立即空了两个空位出来。
赵婴宁和他们不熟，她以前没课的时候，经常跑出去给人算命，所以除了就近寝室和班里的，基本不认识谁了。
张宏宇不一样，她是扎扎实实在学生会混起来的，走出去熟人遍地跑。
“听说你报了义务辅导员，带本系的班吗？”张宏宇问学弟。
学弟递给她们一人一瓶酸奶，笑着说：“对呀，本系的，妹子多。”
“刚刚收报道表的时候我还看了呢，有个学妹，和鬼鬼一个家乡。”学弟说道，“叫什么钡钡，钡字也很好玩，是那个化学元素的钡。”
张宏宇和赵婴宁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还是明晚开班会？老师会去吗，要是没老师，带我俩去见识一下呗。”张宏宇吸着酸奶，美滋滋地说。
赵婴宁拼命地使眼色，她根本没想在学校里和于钡钡有什么牵扯。
学弟笑道：“学姐莅临指导，有老师，我也给她哄着，不让她来。”
“这么贴心啊。”张宏宇和他嘻嘻哈哈一番。
吃完饭，走在空旷的楼道里，赵婴宁上前一步拉住了张宏宇的手，迟疑道：“明儿我还有事，你去就行了。”
“别这样嘛，婴宁。”张宏宇抓紧她的胳膊，“又不做什么，就去晃晃。”
“她亲妈不是老找人欺负你吗，得让她知道，我们婴宁可是有人罩着的。”张宏宇大力地揽住她肩膀，在她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搓了一下。
赵婴宁呼出口气，败在了这个看似凶狠实则温柔的“罩”字里。
去就去吧，赵婴宁想，做人不能老缩着。
昨夜两人都没睡好，尤其是赵婴宁，身心俱疲。
到了寝室，她躺在干净的床上，整个懒成了一条正在孵蛋的蛇。
除了玩手机，别的什么都不想干。
赵婴宁连上wifi，打算找几集樱桃小丸子看，这是她的睡前必备，就和有的人睡不着觉喜欢喝牛奶一样。
视频开始前的广告还没放完，手机先张灯结彩地响起来，有新消息进来了。
她不像很多年轻人喜欢调振动，赵婴宁怕耽误生意，除了在图书馆，别的时候，手机基本都是响铃状态。
新消息是林昊发来的，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学校。
小小年纪，还挺操心。
婴宁：早上到了，不出意外我下周能回，这周末你自己对付着吃饭啊。要是有空，记得去我家把你的乌龟喂一下。
日天：知道了，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赵婴宁想不到成天在学校困着的人能有什么好消息给她，不过她还是给面子的问了句什么。
日天：还记得电视上那条新闻不？我有同学和发新闻的人是亲戚，他把女孩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告诉我了。
赵婴宁来了兴致：快说。
日天：她叫白洁，是戊辰年三月十二生。
白洁……
是那位女鬼白洁吗？
赵婴宁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自己的手，原来，她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朱砂痣（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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