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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朱砂痣(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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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等赵婴宁做什么反应,十分够朋友的张宏宇先看不下去了。
她的个子不小,加上小时候还练过一阵子武术。
一下揪住那男人的领脖,张宏宇将他猛地往墙壁上一撞:“你妈的有病啊,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今天出门会有血光之灾。”
男人仍然傻傻地笑,他身子抵着墙壁,眼神却在往赵婴宁的衣领上瞟。
张宏宇见他不说话,只会笑,皱起眉说:“靠,不会真有病吧?”
她回头看向赵婴宁,赵婴宁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意思是“男人这里多半有问题”。
张宏宇凶狠道:“智障就能随便占人便宜吗,一样打死他丫的。”
她松开揪住男人的手,正准备一拳打扁他的时候。发现男人突然用两手捂住某个不可说的部位,整个人弯成了一只猥琐的虾米。
张宏宇和赵婴宁面面相觑,她奇怪地看看自己的两只手,疑惑自己还没碰到他,这人怎么就先倒了。
赵婴宁解释说:“他大概是怕你流露出来的气势,自己先吓得扭着蛋了。”
张宏宇皱着眉头听,并没有几分真的信。但是一扭脸,男人仍然捂着蛋,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不信也找别不出别的科学借口。
张宏宇摇头说:“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只有赵婴宁知道,哪有什么天道,根本就是鬼道。
她瞅了眼站在她边上正冷淡望向男人的大佬,心情十分复杂。
他出手帮她,不会还要报酬吧?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赵婴宁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个外套来披在身上,又拿了件干净的T恤,她对张宏宇道:“我去厕所换件衣服。”
张宏宇也不想和男人独处一室。她拎着两人的东西,打算再去趟餐车找列车长商量换铺的事情。
车厢外头已经熄了灯,走廊上面空无一人。
赵婴宁拿着衣服走在前面,大佬迈着步子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她的身材曲线,湿了的衬衫衣领,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地映现。直到想到不敢想了,他才率先开口说:“刚才有事,没注意他那么欺负你。”
静寂的长廊上,他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回荡着。
赵婴宁抓了抓头发,犹犹豫豫地回答说:“没事,其实……我们能解决。”
话里压根没有拿他当自己人的意思。
大佬哼笑,眼里有些不满,还有隐藏得更深的孤寂。
他开口说:“那家伙的子孙根基本没救,下半辈子和太监没差别。”
赵婴宁哦一声,没带多大情绪。
洗手间就在前面,马上要到了,等会儿她换衣服,他不会要跟着进来吧。
这冷冷淡淡的反应却让大佬会错了意,他长臂一伸,忽然拦在赵婴宁身前,赵婴宁抬起头,看见了一双漆黑的双瞳。
“觉得我太狠了?”他慢条斯理地“嗯”一声,语调微扬,眯着眼瞅她。
赵婴宁忙摇头,话里是真心的:“怎么会,要是宇哥动手,也会让他好看。这种臭流氓,今天敢对我们下手,明天就敢对别人下手。”
他这才满意,神情也在不自觉间放松了些,俊朗的眉眼重新染上了笑意,有些轻佻,又仿佛很郑重:“既然不觉得我狠,那我也算帮了你,对吧。”
“帮了。”这是事实,赵婴宁点头,完全没否认。
他的眼神扫遍她全身,意有所指地说:“怎么,你不打算对帮过忙的人,表达一下谢意?”
赵婴宁煞有其事地弯下腰,很快做了个“向大佬低头”的动作,反应极快地说了句:“谢谢大佬。”
“大什么佬,”他蹙着眉,看上去没被哄好,“叫州哥。”
“州,州……”赵婴宁这辈子还没用X哥的称呼喊过别人,一时间怎么也叫不出口,她生硬道,“是哪个州?”
“横扫九州的州。”
赵婴宁点点头,不得不说这个字还是挺衬这位大佬哥的,她疑惑地问:“这是你的名字吗,穆州?”
他对她知道自己姓穆的事情好像很有触动,眼皮轻微地跳了一下,说话时嗓音也略带沙哑:“穆平州,一马平川的平,横扫九州的州。”
穆平州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婴宁看了许久,双眼里染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
赵婴宁下意识抬头看他,穆平州却先移开了视线。
沟通之后,大佬看起来比刚才要平易近人了一点,赵婴宁大着胆子和他沟通:“我叫……”
“婴宁。”穆平州截住她的话,“宝贝女儿的婴,安宁的宁。”
“是这两个字。”赵婴宁有点脸热。他解释得实在太准确,和赵梅当初告诉她名字时的寓意用语都差不多。
因为和聊斋里的主角重了名,赵婴宁每次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要说上半天,忽然出现一只无师自通的鬼,就好像他真的知晓了前事似的。
“大佬哥,”赵婴宁还是觉得“州哥”两个字太暧昧,选了个泽中的称呼,她甜甜一笑,“我进去换件衣服,你可以帮我守着门吗?”
穆平州怎么会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他瞥她一眼,声音平和:“指使大佬,费用不便宜。”
赵婴宁闪进洗手间,边解衬衣边四两拨千斤地说:“等下了车,你可以带我去你的墓地看看,我一定给你多烧纸钱,让你能够吃香的喝辣的。”
穆平州笑了下,他认真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连着嗓音都变得醇厚:“你真想去?”
“去啊。”赵婴宁很快回答。
这位大佬把自己的脉都摸准了,安全起见,她也得把他老巢找到。
车上的洗手间面积逼仄,赵婴宁折腾了一会儿才换好衣服。
脱衬衣的时候头发还被纽扣挂住了,洗手间里没镜子,只好出去再整理乱糟糟的发型。
走出洗手间,外面有好几个旅客正急着上厕所,排队等她出来。
赵婴宁见穆平州仍守在外头,莫名地,居然有种心安的感觉,这位鬼大佬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吓人。
脸上轻轻柔柔一下,有东西正在碰她的头发。
赵婴宁往右一望,是穆平州的手。
“乱了。”穆平州解释说。
他的触碰很轻。
晚上差点摔倒的时候,两人也有过身体接触。那时,赵婴宁因为畏惧惶恐,并没有过多注意,他的体温其实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冰。
尤其是抱住她腰的那只手,手心的温度仿佛能隔着衣服火热地传过来。
赵婴宁顺着他的痕迹再次画蛇添足地顺了顺头发,她低头说:“洗手间旁边有镜子,我自己能弄的。”
“哦。”穆平州平淡道,“想自己弄,就别让我看到。”
真无赖的话。
可是,赵婴宁不敢骂他,也打不过。
她从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不知是丧的还是气的。
回到包厢里,张宏宇已经把列车长和乘警都找了来。
流氓男见谁都是一副傻样子,大概实在太疼,傻笑的时候还会一手敷着蛋。
列车长正在和张宏宇周旋:“您也看到,铺位是真的满了。现在别的旅客基本都在休息,如果坚持要换铺,可能没有软卧了,也没有两个连在一起的位置。”
“没关系,可以不在一起,不是软卧也行。”赵婴宁见张宏宇在征求自己意见,及时出声道,“只要能换。”
张宏宇立马点头附议。
于是,两个姑娘拿上自己的行李,一个往10号车走,一个往17号走。
这趟列车的软卧车厢是9号,10号挨得更近。
张宏宇的行李多,所以在10号就近找铺睡了,赵婴宁便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地来到了列车的最后一节。
走过来的一路上,大部分旅客都睡了,少数几个还坐在窗户前,不知正对着漆黑的夜色憧憬着什么。
经过好几个车厢风口,赵婴宁的头发又被吹乱了些,想到大佬的话,她连忙用手理了理,动作着急。
穆平州注视着她,没忍住发出一声笑。
赵婴宁又羞又恼,小声说:“你别笑。”
穆平州真的不笑了,甚至都没再做声,直到走到了17车厢,他才冒出一句话:“车上刚才新上来一个女鬼。”
赵婴宁耳朵立即竖起来,因为觉得自己开了天眼,她对“鬼”特别新奇,转着脖子到处看:“哪儿呢?”
穆平州靠着墙壁,懒懒道:“就在你铺上。”
赵婴宁睡的是下铺。
车厢里虽然关了灯,但是两个座椅间的地灯仍开着。她看得特别清楚,面前的铺位只有一片雪白的床单被褥,别说鬼影了,蚊子都没有一只。
“骗人。”赵婴宁很相信自己的天眼,只以为他在恶作剧,放好包之后打算照常睡。
穆平州的一只手却死死拦在了前面,他的手臂强壮有力。
“被□□后死去的女鬼,怨念深重。你八字轻,要是挨上了,可会魂魄受创。”穆平州抓着她白嫩嫩的手腕,垂眸看她,表情不似是玩笑。
赵婴宁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得有些怕,声音开始一抖一抖:“铺上,真的有人……有鬼吗?”
穆平州斩钉截铁:“有。”
赵婴宁好想哭,自出来她就没碰到一件顺心事,八辈子的血霉都栽在这儿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睡我铺上!”
穆平州迟疑些许,才扯出一句话:“是我,安置的。”
赵婴宁:“……”
难怪这么热心提醒她。
穆平州说:“她刚上来时魂体虚弱,只能找地方让她躺着。”
他想到女孩儿刚才二话不说,泪眼盈盈朝他悍然跪下的样子,不由无声叹了口气。
赵婴宁见他忽然多愁善感,再想到自己铺也给人占了,开口时语气有些发酸:“你老婆啊?”
穆平州侧目看她,微微扬起眉,薄唇一开一合地:“我没老婆。”
“唯一的妻子也在洞房之夜逃了婚。”
穆平州顿了顿,唇角扯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内容:“巧了,她也叫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