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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追风 ...

  •   【一】
      天天第一次见宁次,并不是九岁那年入学忍者学校。
      六岁那年她被奶奶牵着路过日向家宅邸,被其肃穆古朴所吸引,往里探头探脑张望。彼时白皙清俊的少年长发披肩,一双不见焦距的纯白瞳仁里弥漫着深不可测的大雾,他偏过头,视线与她短暂交汇,又目不斜视地直直擦过。
      天天不由攥紧了奶奶布满老茧的手。
      年幼的记忆大抵化为烟尘,独独少年那双清冷孤傲的眼眸在她心底朦朦胧胧记挂了好久。那名少年却再未相逢。
      故入学当日再次在纷繁杂乱中毫无征兆地碰巧抓住那双眼眸,天天并非不错愕。欣喜之余的追随也是情理之中。
      她扒开团团围着的人群傻兮兮地冲那名少年笑:“我叫天天,你呢?”
      平静无澜的眼眸睨了她一眼,避开灼人的视线淡淡道:“日向宁次。”
      天天还想搭腔,他却再度面无表情地越过她,兀自走到座位边。团子头少女哪里受过这气,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这样?”发誓不再理他。
      然年少的气从来抵不过时间和炽灼的记忆,她终究忘不了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眸,和记忆中日渐清晰的清癯脸庞。身后日向宅邸伟岸的大门有朝一日却成了她短暂青春里永远的痛。
      【二】
      天天起初不明白为何宁次的脸上始终是若无其事的淡漠神情,正如她不明白日向宅邸与她家破落平凡的小屋并不仅仅是地理之隔。
      一向被奉为天才的宁次,受女孩子的欢迎程度堪比少年卡卡西。老师们私底下也视他为木叶未来的希望。天天一贯讨厌亦步亦趋人云亦云,在大环境下默默地隐藏了那点神神秘秘的小心思。
      只有当少年的视线扫向她,她才从他淡若琉璃的眼神中捕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宿命。呵,懵懂的小丫头自是不懂何谓宿命,只知道对她来说,他与别人不一样,他的身上生来就闪熠难言光辉。
      天天起先并不出挑,老师对她的印象仅止于单纯可爱。他们也深知成为女忍的艰辛,对气力柔弱的女孩子悉心教导的同时并不强求。天天对忍具的天赋被发觉还是在一年之后的测试赛,老师惊讶地发现她的苦无竟精准得毫无偏差。凭借这一点,她毫无悬念地胜过了被认为女生中相对强的莫熙。
      “呃……天天胜。”老师犹豫片刻才发出口令,莫熙一脸愕然仿佛不相信会败给她。天天扬起灿烂笑容与莫熙握了手自比赛场下来,关系好的女伴拉住她小声说:“好厉害呀天天,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我也没想到呢。”这一切分明是努力的结果,她绝不是毫无准备。
      天天笑了笑,目光投向场上沉稳专注迅如闪电的白衣少年,默默松了口气。
      【三】
      时间退回到情人节前夕,女伴拉天天去买巧克力,天天装作不经意问:“是送给谁呢?”女伴答曰宁次,她们从不掩饰心意。
      天天喜吃甜食,便随手买了两块散装的牛奶巧克力,两人在街头分开。回去的路上,她偏偏撞见了宁次。早先三年的费心寻找终是徒劳,即使是日向宅邸门口,也不曾再遇见。进了学校后,由于家完全在相反方向,她没有理由跟着他。命运总是恼人的匪夷所思。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他那件包得很严实的短袖外套,彼时天天口中正嚼着白巧克力,幸福洋溢,笑容却在遭逢他后戛然而止。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河岸边,略垂下头目无焦距地盯着水面,很落寞的样子。
      天天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望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小心翼翼地接近了他。
      宁次的反应力却比她想象中更好:“谁?”
      方才那声询问淡漠冷厉,饶是一贯胆大的天天也着实吓了一跳,支支吾吾:“我……”
      “哦……天天,有事吗?”他放缓神情语调,言语间的停顿似是在想她的名字,后来天天有意试探过,果真如此。
      “呃,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喏,这块巧克力给你,甜的呦。”天天本没打算与他搭上腔,见状也没了退路,便贡献出仅存的巧克力以示意关切,无意间了却了心愿。
      宁次冷然若定的目光瞧了她一眼,伸手接了过去,撕开包装咬了一口说:“谢谢。”天天不禁抚了抚滚烫灼人的脸颊找了个借口逃之夭夭。
      很久以后天天才知道在她心目中高冷了多年的宁次酷爱吃甜食,想必这也是他心情不爽一时兴起接过巧克力的缘由之一。是否是唯一的缘由终究不得而知。
      她却因这块巧克力而坚定了追随之念,哪怕对方兴许只是出于无心,哪怕这场追逐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始终记得那天是个阴天,天空是暗沉的杏白色,她回家不久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她搅着锅中的汤望了眼窗外。窗因油烟的侵蚀携带淡淡茶色,将景致染成旧时的昏昧苍凉,屋檐的水结成细流落下,不知他是不是避过了。
      【四】
      十二岁对天天来说是个分水岭,其一是和日向宁次终于有了顺理成章的交集,其二是几天后年迈的奶奶毫无征兆地阖然而逝。
      那天她步履蹒跚地迈进里间,明明只说去睡会儿,让天天做完体能训练叫她,却再也没能醒来。天天唤了奶奶几声,又上前轻轻摇了摇,便依稀隐约有些恐慌。然心提到了嗓子眼,泪腺却干涩,旋即软软瘫倒动弹不得。她终究害怕,不敢亲自确认。
      恰逢邻居阿枫提着家中刚做好的寿司给她们家送来,见这一幕着实发慌,忙冲上去扶起天天问:“怎么了?”天天缓缓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唇色惨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只言片语,只好无助地望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床上的奶奶。
      之后的一切恍然若梦,回过神时房中只余她一人。如血夕阳渐渐西沉,房内暗下来,路灯微薄的光投射进屋内。她就那么愣愣伫着,不哭不闹。
      当阿枫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浅黄色灯光罩在他身上,她的眼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埋在他怀里哭了一夜,次日眼睛自然肿的似铃铛。
      可出现在同伴面前时,她只是相对沉默表情惨淡并无多言。
      是什么呢?大概是队里陌生的气氛,又或许是宁次那双淡漠的眼眸。总之,在他们面前,她哭不出来。
      实战练习开始前,她无措地朝宁次走过去,说实在,她并没有战斗的心力,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祈祷一切尽早结束。
      她犹犹豫豫地摆好架势,宁次却突然开口:“天天,你不在状态吧?”
      “……嗯。”天天迟疑着应道。
      “那你先去休息吧。”仍是平日里淡淡的腔调,事后天天怎么想都觉得是宁次怕心不在焉的她拖后腿。
      她走到角落独自抱膝坐下,凯老师关切地走过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天天,怎么了?”像极了心目中的父亲。
      她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
      得知真相的凯半蹲下来安慰她,小李见状也放下旋风腿奔过来,宁次淡淡扫了她一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亦是徐徐走了过来,待在她身边。
      直到这一刻,她才坚信,三班会是永远的三班,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追逐有没有结果,同伴的关切永远都在。
      【五】
      那天晚上,天天捧着奶奶的灵位说了大半夜的话,睡前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从今往后,我只能靠自己了。”她抱起那只陪伴多年的墨绿色玩具龟阖上眼进入梦乡。
      是夜,她第一次梦见日思夜想的白衣少年,留给她的仅是一个翩跹背影,长长的发束在脑后,她却觉得比冷淡的眸光更为凄厉。脚下是厚实的草地,漫天的蒲公英肆意飞舞,更远处是天空的湛蓝宁远。他始终在她面前奔跑,带起些微泥屑,她急急喊道:“等等我。”可是如何拼命,始终都有一步之遥。
      不久,旧屋被列入重建范畴,村里为她另行安置了小套间,条件要好上许多倍。临行前她抚摸着墙上几道浅浅刻痕,最近的那条恰好是忍者学校毕业那天刻的,平移过来却并未如预期的恰过发顶。短短半月,她又长高了,而一路看着她长高的人已经不在了。
      从旧屋出来才看见阿枫,她讪讪笑道:“你等半天了吧。”
      阿枫摇摇头,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很温暖:“天天,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地生活。”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了他最后的拥抱。
      挥别阿枫,天天独自走在空旷的街上,阳光洒下越来越凉的色泽,肚子突然叫了一下。她兀自笑了笑,关于过去的种种终究是过去了。
      【六】
      日子缓缓流淌,天天仍很好地隐藏着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有次任务要求他们上山采集某种药草以供医疗班急用。天气阴沉沉的,分散采集时暴雨倏然倾盆而下,连缓冲的时机都没给。天天狼狈地抱头跑向林中,正欲借着雨势受阻寻找荫蔽之所。对面却突然跑来一人不慎与她撞在一起。好在那人反应极快闪了闪身,她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诶,宁次?”她吃痛地捂着牙齿看清来人,他却没有给她发愣的时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林中穿梭。天天毕竟处于被动,手腕被拽得生疼,途中脚还绊了一下差点扭伤。也就是这会儿宁次总算察觉到不妥放开了她。在他的全神贯注她的紧赶慢赶下两人总算觅着一个山洞。
      雨声愈加喧嚣,狭仄的洞口望去像是落了条瀑布,阵阵沉闷的雷声过后是亮如白昼的闪电。天天总算松了口气,庆幸在雨势变大之前找到容身之所,旋即又忧心起药草送得不及时。
      “这雨不会下很久,不用急着回去交差。”宁次语声平静,丝毫未受这突如其来暴雨的影响,言语间已开始整理湿漉漉的头发和泡涨了水的外套。碍于天天在场,手放在扣子上终究没解开。
      天天烦躁地拧着身上的水,宁次则自若地走到里边找了片干燥的地方坐下。后来天天也放弃了把水搅干计划,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他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自然一直没有找个话题聊聊的觉悟。
      天天隔一会儿瞅一眼:哎呦我的妈呀,怎么老半天不说话呢。空气中凝滞着一种名为尴尬的元素。最后,她忍无可忍地捅了捅他,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我们说点什么吧。”
      也就是那时,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日向家的事,他说得语焉不详,天天却从中听出了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她很想说自己能理解他,终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对他来说,这短暂的谈话大抵也仅仅是用以排遣苦闷心情吧,压根不关乎对象是谁,天天忍不住又想叹气了。
      事实上,天天一直知道,现实事态的发展永远遵循特定规律,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雨果然在半小时内停了,阳光迅速钻出云层,将晦暗一点一点驱散,他们如常踏上归途。
      【七】
      次年天天参加了中忍考试,初选惨败后坐在病床上对着亘古不变的夕阳悄然落下眼泪。一向要强的她没想过会在一个女忍手下败得这么彻底。医疗忍者进来为她换药,她不着痕迹地抬起衣角拭了拭,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竟与往常无异。
      顺理成章地问到队友的比赛状况,了解到小李伤重正接受紧急治疗,惊骇之余忧心不已。宁次毫发无损地通过了初选。欣喜之余,倒也有怒己不争的意味在里边,她一时对未来有些迷惑。于是当宁次提到想在赛前熟练新术回天时她自告奋勇充当陪练,想以旁观者的视角从他身上找寻自己的欠缺。
      两年的同伴生涯,他们有太多默契。她不断释放苦无,他则紧抿着唇不断使出回天,咣当咣当的声响交织在一起,转眼四面已落满被弹飞的苦无。到底是武器忍,对自己的苦无毫无用武之地这点天天自然是在意的,也明白极限所在。与其说是陪练,她也在暗地里跟自己较劲,究竟以怎样的轨迹才能破解回天,难道这个术真的毫无弱点?
      弱点自是有的,只是她无计可施。惶惑愈深,力道也加深了一把,苦无以更迅捷的速度闪出,紧张的对峙中,她终究体力不支,问他是否需要休息。少年勉力支撑,扫了一眼遍地苦无还想继续,却失去意识重重倒地。她急急奔过去扶起他,掏出兵粮丸给他服下,陡然明白其实没有所谓天才,天才往往比常人更为坚忍。她的追逐,比想象中来得艰辛,来得无望。
      自当奋进。
      宁次醒后,以结跏跌坐的姿式闭目养神调匀呼吸。迎面吹来阵风,毛茸茸的蒲公英种子飘飘悠悠而来,扫得天天皮肤微痒不由轻笑,他却纹丝不动。不久他唤她继续,天天悄然叹了口气,暗自想她要怎么做,他才能注意到她。
      他背负的太多,而她太过卑微。
      【八】
      他在她的错愕中颓然倒地,中忍考试征程至此狼狈地结束。她深知家族恩怨不是她能触碰的禁区,便宽慰他一切只是偶然。到底她还是相信,宁次于此战役当更有把握。她也深知自己的宽慰始终只是局外人之言,真正能步入他心扉的只有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金发少年而已。她所怕的,不过是渐行渐远。
      他在不久后的任务中身受重伤,身为同伴的她却很晚才得知消息,直到樱发少女愕然道:“你不知道么?”她尴尬地笑笑,掩饰道:“怎么会呢。”面上无碍,心已开始无规则游走。
      女孩子们并不是没有讨论过喜欢的男生。唯有天天调侃别人的同时永远将关乎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别人问起便说还未有喜欢的对象,也有人八过她和宁次,说她与向来冰山的他竟能如此默契,其中必有“奸情”。
      “怎么可能?”略带讶异无关痛痒的口吻。
      “你还真是迟钝呢,不试探下怎么知道,说不定他真的对你有意思呢?”
      “哎呀,你就是脑洞太大。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天天无奈地拍了拍女伴的肩,八卦不了了之。
      她说的句句不假。真相却偏偏与之相左。谁会想到这个无关痛痒眼神纯澈的元气少女才是倾慕的一方呢。
      她并不是扭捏不肯多言,而是因为那个人偏偏是日向宁次。
      她知道他与她不在一个维度,从来都是。这情形令她想起天空交叠的云层,地上的人以为它们密不可分,实则相隔很远很远。日向家恢弘肃穆的大门终究是遥不可及。
      既有不可逾越之距,又何必多言?
      【九】
      十七岁的时候,天天是一名中忍,而宁次已荣升上忍。那个梦境仍会时不时伴随着她,从短袖外套到翩跹白衣,跑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追上过,他也不曾回头。
      也就是说,她从来没有在梦中见过他的正脸。她不确定他的眸光是否还是昔日的淡漠疏离。
      一次任务,他们被鬼鲛的水牢困住,她呼吸不畅几近眩晕,恍惚中宁次抱住她柔声问:“天天,你没事吧?”
      她不是没有想过,究其脉络却又觉是暗影作祟,一切太过迷幻,从而蒙蔽了然的现实。
      从一开始她就注定是输家。
      她与小李曾躲在暗处遥遥观望他和雏田的训练,宁次对雏田流露的赞许神情,她一次也没见过。
      平日里只言片语残片留影的交集,微茫得如随处可见的尘埃。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对所有人都学会了笑,学会了在意,前提却是所有人。安静下来时,那双沉静若离的眼眸里仍盛着灿若星辰的笃定。
      她知道她是懂他的,可是他不会知道,也一定不想知道。
      十四岁那年有回聚餐小李和凯因喝了太多酒失控先行离去,她与宁次望着满桌的食材觉着浪费,便举起筷子边吃边聊,才难得听他说起近况。
      不是日足大人教习他忍术这类人尽皆知的事,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触,她只想听他亲口说过得好不好。哪怕其实她早知道。
      他那时常紧蹙的眉毫无保留地舒展着:“天天你知道吗?我从没像现在这般轻松过。”她深知他想表达的——摆脱了命运的枷锁,不会再有怨恨了。
      可她说不出口,只攥着衣摆笑笑说:“那多好呢,我们都要好好加油。”
      锅中食材翻腾冒出阵阵热气,氤氲了视线。天天夹了块番茄,偏偏酸得很,不由皱了皱眉正欲提醒他,却见他呛了一把重重咳了起来。
      “喂,我说,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她递过一杯水关切道,“没事吧。”
      宁次喝下水后方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刚刚被辣椒呛了一下,咳咳咳,没事。”
      天天望向他涨得通红的脸,终究没忍住笑意。
      【十】
      十五岁那年她们到风之国出任务,天天偶然间听说附近过风镇有能人研发出了新忍具,晚餐时便提到说任务完成后想去一趟。彼时正低头扒饭的宁次悠悠问道是否需要他作陪。天天想到他还要回去训练,便摆摆手回绝了。
      未料他平静无澜的眼眸缓缓抬起,眸色染上和暖,嘴角勾起真挚笑意:“无碍。”天天知道,这句话自他口中说出便是心甘情愿的意味。
      明明是个凉爽的秋,没有雾气蒸腾,没有浮光飞虫,她无缘无故酸了眼眶。
      路上她不经意问起自己是不是很差劲,他有些微诧异:“怎么突然问这个呢?”
      她想了想,终究小声道:“和你越差越远了,不知道怎么办。”气氛突然转冷,身边那袭白衣了无声息,她有些后悔,刚想找个借口转移话题。
      “天天,你就是太过妄自菲薄,你已经很努力了,有些事情确实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安慰的话语姗姗来迟,明明只是只言片语,也没有刻意的鼓励,却神奇的抚慰人心。在她未来的很长时日里,想起这句话,嘴角都不由泛起笑容。
      后来小樱问起过他们之间,她才惊觉往日的心境不知何时被打散,短暂犹豫后掩饰道:“哪里呢,他只是陪我去买新忍具,我们平常大多数时候根本碰不上你不是知道么?”
      自欺欺人明知故犯,自己尚避之不及,又怎能为外人道?
      十六岁时女生帮组织去K歌的路上遇上了那群男生,便结伴去KTV狂欢。大家都很是疯狂,身为麦霸的天天唱了两首自己点的歌,引来满座鼓掌,却迟迟没能轮到第三首。倒是别人点了歌不会唱或是跑调过于寒碜都是她来收的烂摊子,其间她也不可避免地被带跑了一次。
      鹿丸和牙的合唱简直是噪音,他们却引以为男人的骄傲。她已吐槽无能,只好摊摊手置之不理走到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歌单,突然有首歌映入眼帘——JUJU的《倘若到了明天》。她很喜欢但一直没尝试过的歌。鬼使神差地点了上去,并将这首歌极不厚道地优先了。
      独独忽略了这是一首悲伤的歌。
      流水般的钢琴前奏响起,副歌开始加入提琴和鼓点节奏。
      JUJU的歌总给人key定高了的感觉,唱得有点小吃力,可当整个情绪都融入其间,也便顾不上了。
      MV上男女主唱相对而立,暗黑色系的空旷房间中无尽枫叶铺满大地,狭小口子带来白惨惨的微光,眼前仿若无尽飞鸟簌簌而过。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浅唱低吟:“我不会说再见。”曲终。
      四面齐齐响起掌声。井野扑过来抱住她:“呀,天天,你的声线明明不适合这首歌啊,怎么可以唱得这么好呢?”
      她一时楞在那里,缓慢地回过神:“是么?”
      “绝对是呀,不过这不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歌么?你们怎么都没人合呢?”众男生表示根本不会唱。
      天天兀自轻轻摇摇头。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独白。不知坐在角落的宁次是否听见了。
      “我别无所求,只愿能永远看见你欢笑的容颜。”
      而这一切若开了口,便无法挽回了。
      【十一】
      十七岁那年的忍界大战,那名眼神沉静的白衣少年永远地阖上了双眼,额头咒印也随笼中鸟的飞散消失,那是她的噩梦。
      至此,她的追逐永远地划上了句号,那个梦也在一年后彻底淡出了。
      很多年后,当她将戒指缓缓褪下放回到那个漂亮的红色丝绒盒子,暖暖的阳光均匀地洒下,才蓦然惊觉一切早有定数。
      九岁那年,老师为讲课生动举了个例子,远在古希腊的哲学家芝诺有个悖论:阿基里斯与龟同时出发,龟的起点在阿基里斯之前,当阿基里斯到达龟的起点时,龟已前进至另一个起点,以此类推,龟的下一个起点永远在阿基里斯之前,阿基里斯永远追不上龟。当时引致整个课堂哄堂大笑,有人说老师这怎么可能,她扭头望向宁次,他淡漠的眸光里隐含轻蔑的笑。她不是宿命论者,那个悖论很快被抛至脑后,此刻想来却是百味杂陈。
      既然明知永远追不上,为什么还要白费力气呢?
      【十二】
      因为终究有些东西,不啻为定数一词所能消弭。
      大战前的集会振奋人心,散会后大家各自归家收拾东西作别。她与日向宅邸并不在一个方向,觅着宁次的身影后远远向他打了个招呼正欲离去。宁次却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丢下雏田快步奔过来。
      他说:“天天,一个人在那边,一定珍重。”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只以为是同伴间的鼓励,便笑着回复:“你也是,保重自己,好好加油。”
      片刻沉默后,他静静地望着她,沉吟道:“战争过后,我陪你练新忍术吧。”新忍术的事,还是她不久前偶然提起的。
      “你工作也很繁重,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她讪讪笑道,深觉自己不值得他费心。
      可是没有以后了。
      她不是没有哭过,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大抵因为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只是内心深处空落落的痛,终究弥补不了。
      再路过日向府邸,留下的不过是细枝末节的钝痛,微末的失落,一度的愤懑忧伤已随那名少年的作古不复呈现。
      一年后的一个黄昏,她提着食材往家走,前方有个少年定定立着:“天天,好久不见。”仍是温暖不减的笑泽,眉目舒展。
      她迷惑地张望了一会儿,脱口喃喃:“阿枫……”
      明明六年不见,却仿佛还是昨日,他目送还是小丫头的她踏上征途;尘埃落定,他一直在这里等她归来。时过境迁,事态殊异,唯有故人在她坚如磐石的心中拂过一面清风,渐渐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占据了几乎整个青春的无望追逐,她终究没有心力再来一轮。
      她暗自想,既然明知是追风,那便注定了没有结局。梦里的他终究没有回头,现世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一切终结在了开始之前,随着风的逝去,他所在的起点便无止尽地绵延至亘古,她真真正正地永远追不上了。
      他离别前的话,只是唯美幻梦里的盛大告别,最后一束光自洞口泯灭,飘零的花瓣沉入水底,昔日的微澜都已消失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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