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她的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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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鸽子从天而坠。
她站在窗前，睫毛颤了颤。
她微微张开手，海风穿过她的指缝，拂过她的裙摆，仿佛就要起飞一般。
从这里跳下去，那也和飞翔的感觉差不多了吧？
她漫不经心地想。
啊啊，死亡又是什么感觉呢？
她伸出手，去触碰窗外的阳光。那带着温度的光芒，很快就让她感到了灼热。
灿烂又璀璨，滚烫又刺目。她把手和目光都收了回来。
于是她垂着头站在那儿，沉静得像一座雕塑，唯有发丝和裙摆随风舞动。
窗户被风弄得吱呀吱呀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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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子鱼半跪在地上，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土坑。
“你在干什么？”我凑了过去。
她抬头看我，略带迷茫的眼神眨了眨，然后恢复成一片清明：“你今天回来得蛮早的。”
“不是你让我回来早一点吗？”我蹲了下来，看着她头，忽然很想摸一摸她柔软的发丝。
她点了点头，给土堆上又捧了一把土：“我在埋一只鸽子。”
我看了一眼只剩半只翅膀留着外面的鸽子，也学着子鱼的动作往坑里捧土。
“这只鸽子是怎么死的呢？”我问。
“摔死的。”
细碎的，黄褐色的泥沙簌簌地落下，渐渐掩埋了原本无暇的羽毛。
“它看上去很老了，大概是终于飞不动了，所以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子鱼凝视着几乎那快要看不见的洁白，然后一把土撒上去把它完全埋掉了。
她盯着那只鸽子，我盯着她。
她盯着那只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我：“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哪里弄脏了吗？”
她的脸当然没有被弄脏，还挺干净的。不过她的手上和膝盖上都沾了泥，倒显出另一种楚楚可爱来。
“我只是在想，子鱼真是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再拂去膝上的泥沙：“捡到一只半死不活的鸽子，把它治好，这叫温柔善良。看到一只鸽子死了，在自己无聊的时候挖个坑埋了，这叫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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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难得回来得早，所以我带着子鱼去逛夜市。为了安全，她平时傍晚都不会出门。
我们没想到在大街上会听到有人叫子鱼的名字。
“我是听错了吗？”子鱼疑惑地问我。要知道，在这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
“子鱼小姐。”
还没等我回答她，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和子鱼转过身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朝我们走过来：“请问是子鱼小姐吗？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喻冬先生？我是他的助理。”
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我们看到了坐在咖啡馆玻璃落地窗边的男子，他朝我们轻轻挥了挥手。
莫名地，我不舒服起来。我低声问子鱼：“你认识的人？”
她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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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冬老师。”咖啡馆里，子鱼朝那个男子微微鞠了一躬。
“不必客气，坐吧。”喻冬很温和地冲我们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看向子鱼，“我还担心你不记得我了呢。”
“怎么会？喻冬老师这样的人见了就不会忘的。”子鱼很礼貌地回答。
虽然听出子鱼语气客套居多，我还是把目光落到了这个她说见了就不会忘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身材瘦弱，长相算清秀，皮肤有些过于白了，像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虽然态度很温和，但莫名散发着一种距离感。他看起来很年轻，像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我却发现了他眼角的细纹，还有一两根不细看就发现不了的银发。
他的手苍白而修长，手上虽然有茧子，但应该是常年握笔形成的。
是个文弱书生，武力值基本上是个战渣五，没什么攻击性——我下了这样的判断。
“老师到地球上是来考察的吗？”子鱼开口问。
“啊，算是吧。”喻冬把菜单递过来，“要喝点什么吗？”
子鱼接过菜单，和我对视一眼。她咬了咬嘴唇，然后对喻冬说：“老师，我和我的同伴已经和母星系失去联系一段时间了，我想问一下Ⅹ星球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子鱼这个问题，我的心也开始悬起来了。
喻冬看上去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就微笑着安抚子鱼：“Ⅹ星球已经赢了Ⅲ星球。你要问的应该是这个吧，已经不用担心了哦。”
子鱼舒了一口气，看着喻冬的眼睛：“那老师可以帮我们联系一下X星球的政.府吗？”
喻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种忙是自然要帮的，你放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地球这边发不了信号出去呢。”喻冬叹了口气，“我这边倒是有私人飞艇，但是我还有科研项目要完成，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离开。”
“你可以把飞艇租用给我们，到时候付给你酬金！”我连忙对他说。
“酬金什么的不重要。”喻冬微笑，“其实我的科研也只差一个星期左右就完成了，也耽误不了太久。到时候可以一起回去。”
我还想说什么，子鱼就扯住了我的衣角：“那就谢谢老师了。”
“对了，子鱼。我最近研究的项目是关于植物的，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子鱼顿了一下：“老师，我只有大学文凭。”
一般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至少也得是硕士生。
“哈哈哈，但子鱼是很优秀的人啊。”喻冬不以为意。
子鱼沉默了更久的时间：“老师，如果你看了我的成绩，就不会觉得我优秀了。”
我感觉喻冬的眼神蓦地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但转瞬就恢复了正常：“我只是觉得这个项目你会有兴趣，毕竟和你专业相符。”
子鱼笑了笑：“我毕业之后没有从事生物相关的工作，专业技能也忘得差不多了。去的话，恐怕只会给老师添麻烦。”
“哦？为什么不找专业对口的工作呢？”喻冬挑了挑眉。
子鱼思索了一下，说：“大概就是，最喜欢的歌，最好不要设成闹钟铃声这样吧。”
“哦。”喻冬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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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冬让我们七天后来这家咖啡厅等着，到时候他带我们回去。
我和子鱼走在回家的路上，子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要回去了，你怎么还不高兴？”我戳了戳她的肩。虽然回去之后可能就要和她分开了，但一想到她不用吃那么多苦，整天过得跟远古人一样，我就感到稍稍的慰藉。但是我也马上想到了萧挽吟，于是我心里就立刻堵得慌了。
“我拒绝了喻老师两次，特别是这次还有求于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子鱼叹了一口气。
她居然在考虑这种事情，这完全出乎我意料：“唔，虽然他说不要报酬，但是回去之后，我会让我哥给他一大笔钱。你放心。”
“千帆，Omega是不是比较敏感，非常地在意细节？”子鱼蹙着眉问我，然后又自顾自地说，“好吧，不该问你的，你在大部分事情上都不拘小节。”
我琢磨了一下她的话，惊觉喻冬应该是一个Omega，这让我有点吃惊。虽然在咖啡厅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但是因为气味极淡，我还以为他是喝了中药，毕竟他看上去病怏怏的样子。但就算他看上去是病怏怏的战渣五，我也没想到他是一个Omega。大概是因为他虽然态度很温和，但还是掩不住身上的傲气？但是埃尔金斯和洛雪桥这两个Omega也是傲气型的。那是因为他样貌不像其他Omega的吸引眼球？平淡得跟Beta似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子鱼才是最重要的。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我疑惑地问她。
“因为第一次拒绝他，我想着反正他又不是本校的老师，也没关系。但是这次再拒绝他，总感觉有点慌。”子鱼自嘲地捂住胸口，“但愿我是杞人忧天吧。”
“你……第一次拒绝了他什么？”我犹豫着问，该不会是他想和子鱼发展师生恋吧？
“我论文比赛得了奖，他想给我一个保研的机会，然后毕业后去他的研究所。”
“啊哈哈，这样啊……”
子鱼反应过来了：“你以为是什么？”
我：“子鱼你真厉害，论文得过奖诶！”
“哼。”像是对我生硬转移话题的不满，子鱼轻哼一声。轻飘飘的声音挠得我心里直痒痒。
良久，子鱼略带犹豫的声音又传过来了：“其实，那篇论文本来是我随便修改了一下之前的作业，然后交上去的。”
“那证明子鱼你真的很厉害啊！”我随口答。
“我没有想过它会得奖。”
黑暗中，子鱼的语气听起来莫名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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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份，非常好的材料。”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玻璃窗外，“如果他确实是个Omega。”
“已经确认无误。”他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忽然问：“他旁边的女孩子……”
“很可惜是个Beta，而且身体素质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对面的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有点眼熟。”他偏过头，“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忽然想起来了，她是南桐大学非常傲慢的一个女学生。
他当时去南桐大学做宣讲，顺便鼓励南桐大学生化专业的学生参与一个论文比赛。
南桐是一所很特殊的Beta高校，它的创办人是一位已经离世的Beta将军，这个将军是平民Beta接近权力中心，并把它握入手中的第一人，他的雷厉风行和铁血手腕，让他在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人们敬畏的对象。他在自己故乡南桐创办了一所大学。当时有大量资深Beta教师，怀着对将军的憧憬和热爱，来到这所学校任教。所以南桐大学曾经显赫一时。但随着将军的离世，再加上南桐本身就并非繁华之地，南桐大学名声渐渐式微。不过有一点没有变，考入南桐大学的Beta们，大多是平民，而且是极为努力，奋发向上的平民。
所以他希望能在南桐找到他想要的苗子。
他在宣讲的时候，有个学生提问的环节。有个女生慢吞吞举起了手：“老师对古地球生物学很有研究，对吧？”
“略懂。”他笑容亲切，语气谦和。
“那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老师。在古地球，主流性别只有男性与女性，没有ABO之分，使人受孕的是男性，女性负责生育。那么生育比较困难的女Alpha和使他人受孕比较困难的男Omega，是否在古地球就是发育不完善的双性人呢？”
她偏头想了一下，补充：“当然，除了古地球的双性人没有信息素和腺体这点。”
现场一片哗然。
“这位同学的想法很有意思，是什么专业的？叫什么名字？”他僵在嘴角的笑容只有一瞬的凝固，继而又恢复了柔软的弧度。
女生有些迷惘地看了看周围窃窃私语的同学，回过头看向他的时候，扫了一眼他的表情，随即又把视线低下去：“生物系植物1班，子鱼。”
“植物班的同学也对古地球人体学有兴趣吗？”他轻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等子鱼回答，他便开始作答之前子鱼的问题。
“古地球的双性人在那个时候被认为一种畸形。他们的身体可能分化得并不是很成熟，还有很多缺陷。但很可惜，没有相应的标本存留，只有书籍资料记载。双性人分为真两性畸形和假两性畸形……”
在宣讲会结束，学生陆续退出礼堂的时候，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叫子鱼的女生，多亏了她显眼的长发。
他靠近了一点，子鱼的同伴正跟她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喻冬老师提这个问题啊？他是Omega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Omega？”子鱼有些迷惑。
“喻冬老师啊！大名鼎鼎的喻冬老师啊，你不认识？”
“不认识。”子鱼偏过头去，“你知道，我只有在写论文摘要的时候，才会注意当代生物界有哪些大佬，他们有哪些理论。我问他那个问题，是因为他自己说他有涉猎古地球生物学。”
她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件事：“难怪我提问题的时候，下面议论声那么大。不过那个老师长得倒不像Omega。”
“你以为他是Beta呀？”
“我以为他是Alpha。”
“……好吧。虽然你是这么想的，但万一喻冬老师以为你知道他是一个Omega，觉得你那个问题是在羞辱他怎么办？”
“科研工作者有那么敏感吗？科学问题不应该是超越性别，以平常心对待么？”子鱼望天，“那我就由衷地庆幸他不是本校的老师，不负责我的任何课程作业和考试。”
喻冬在后面真的快要笑出来了。对第二性别毫不敏感，甚至可以算的上迟钝，这大概就是Beta吧。
后来喻冬去查了一下这个女生的资料。在名牌大学的学生中，那是一个履历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女生。她并不算特别优秀，甚至可以算平庸。只不过她看上去很幸运，每一次重要的考试都会比平常的分数高一些。另外，她有一个女性朋友，后来分化成了一个Alpha。
那么，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情绪，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呢？
是出于关心替朋友问问，还是怀着不可名状的不甘和恶意呢？
他很好奇。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她的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