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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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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幽涣圣使?这些日子倒是头一次见你,又要干什么?”慕容夫人的声音比平时稍显虚弱,却仍然从容优雅。
我躲在石室的外面,听着从半开的门内传出的声音。来到黑焰宫的地下行宫多次,可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所谓的牢房,和关押那些犯人做药引的“实验室”。想必这里也不是,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石室,只是要比其他房间通道的机关多了些。
“带一个人来见你。”幽涣走到门口拉我进去,重重一推。
我重伤未愈,脚下虚软无力,踉跄倒在地上。
我抬起头,恼怒的瞪了一眼幽涣,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刚刚认识的时候,就像我并不认识他一样。我环顾四周,这房间的布局比我住的稍稍简陋,跟慕容山庄更不能相提并论,但好在不是牢房。
“释然姑娘?!”慕容夫人又惊又奇,她躺在床上,面部的帘幕仍然安好的盖在她的眼睛以下。她稍稍一探头,便又倒回床榻上。看起来像个命不久留的老人,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
“夫人。”我硬着头皮应道。回头看看幽涣,不知为何他会这样做,刚刚不是说好我只要在外面听到慕容夫人的声音就可以了。
幽涣蹲下身,凑近我的脸,嘴角微微一扬,“给你们时间叙旧,”又抬头冷冷对慕容夫人说道,“她身受重伤,不要耽误太多时间。”转身走到门外。
“释然,你也被抓来了?他们伤了你?你没事吧?”慕容夫人关切的问。
我有些茫然,抿抿唇,摇摇头,没有做声。看着她对我担心的模样,不禁让我联想起几分小霜的模样,可是,对于连她现在的脸都没有见过的我,仍是很难把她跟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的姐姐形象重合到一起。
“也给你吃药了吗?”慕容夫人轻轻问。
我愣了一下,缓缓点点头。心里在想:抓来不假,但却不是他们伤了我,吃药也不假,但却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毒药。
“真没想到……”她眼角一弯,无神的收回目光,深深叹息,“飞临……”
“夫人,”我叫的很别扭,生硬的请罪,“抱歉,我没有保护好飞临。”
“不管你的事,我与他爹……我们无暇顾及他,既怕君寂风会拿他来做威胁,又怕黑焰宫趁乱将他掳走,难得他这么喜欢你,你又是这几百年来第一个从黑焰宫活着逃出的人……本想由你来照顾他一定万无一失,没想到却连累了你。”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才会从一个管教严厉的母亲变成纵容儿子胡来的慈母,一直让飞临跟着我,不得离开我身边一步。我低下头不看她的眼,她还以为我是因为飞临才被抓来的……我心中一动,她还没看出我与皑瞳的微妙关系。也许当时我冲向君寂风,她还只当我是惦记祁川,怕祁川会伤在皑瞳的手下。不过,她却也真的是什么都忘了。
“真是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我舔舔唇,斟酌思量,“你居然是薛……薛……”
她凄然一笑,“不错,我是薛慕寒的女儿,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被骗了都不知道。”
“什么被骗?”我的血气往头上涌。
“原来杀害我爹的不只君寂风一个人,还有慕容剑承。楚哥……慕容楚他居然骗了我十年。”
我微微蹙眉,十年那岂不是意味着在灭门之后她便遇到了慕容楚。如果慕容剑承真的是君寂风的帮凶,那他为什么还会让慕容楚靠近她呢?他们是怎样结识,甚至相爱成亲的呢?
“他利用我为他爹报仇,还学会了我家传的剑法。”
“夫人,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为什么还会家传的剑法?”我小心翼翼的提问。
“失去记忆之前我曾经在要挟下给慕容剑承和君寂风默写过一份霜凝剑诀,后来我与慕容楚发现了这套剑谱。说来可笑,我生命的前十一年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但却觉得那一定是段美好的时光,我和楚哥一起研习这套剑法,就像我从中获得了什么快乐,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我才深信不疑他说的话。”她神色中有掩藏不住的哀伤,但体现在那秀美的眉眼间,却是一股子不服与决绝。
“也许他不告诉你,是不想你难过。慕容庄主,还是很爱你的,我看得出来。”我淡淡笑道,平素看起来温婉高雅的慕容夫人,现在在我面前显露出来倔强刚烈的慕容夫人……心中的那个姐姐似乎一点一点附到她身上。
“其实有时候忘记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事。”我若有所思,如果我可以全部忘记该有多好,那样就能够无忧无虑的和祁川远走高飞,管他的父亲是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们快乐的在一起就好了。眼眶有些湿润,泪水却蓦然干涸,麻木了一般,“夫人,你一定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留住性命,我们一起出去。”
“嗯,”她点点头,被我鼓舞,凄然笑道,“释然,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君寂风是祁川的生父,可没想到祁川居然甘愿为了他而与天下人为敌,被所有人追杀……”
“被谁追杀?南宗逐出君寂风,不是就放过他了。谁还与他有仇?”我焦急的问道。
除了我,还有谁?
“你太天真了,并不是有仇才要报复。想要在武林扬名的,黑焰宫,就是南宗,也不一定会真的放过他。落水狗,人人喜欢踩一脚。”慕容夫人笑笑。
我有些怅然,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义,她明明就是知道些什么。南宗,并没有真正的罢手。可慕容楚当日在群雄面前把君寂风逐出师门,再无追究,他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黑焰宫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除了喂了一些药,其他也没什么。不过皑瞳很奇怪,居然把他的面具拿了下来,那个样子,那种眼神……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走了。”慕容夫人高傲的说,有些遗憾,“没想到那个医女居然是他们的宫主,早知道真该杀了她。当日让她来住慕容山庄的地牢,现在轮到了我。”
我突然想起皑瞳说过的话,锦瑟对除了黑焰宫的每一个人都怀有敌意,也许她会为了皑瞳而不加害慕容夫人,但是,折磨她就不一定了。
“他们给你吃了什么药?”我站起身,走到桌边,上面什么都没有。
“一种全身无力的毒药。”她刚刚说了一席话,现在气息微乱,已经开始喘息。看着我不费力气的站起身,随意行走,又蹙起眉,长长的睫毛微闪,掩盖惊讶与怀疑,“怎么,你没有被强行服用吗?”
“她当然没有被强行服用,”幽涣走进来,抓起我,狠狠白了我一眼,“她是自愿服食的,你当她是你,尊贵的夫人?不肯配合只会吃更多的苦头,否则我哪会答应她来见你!”
幽涣不再让我说话,粗暴的拉着我离开。
“不是伶牙俐齿的,怎么对着个冒牌姐姐什么谎话都说不出来?可不要告诉我你不说谎,”幽涣气急败坏,红润的脸色此时微微发白,更衬黑瞳悠远深邃,还不忘讽刺我,“不轻易说出实话才对!”
我张开口,动了动唇,咽咽口水。只觉得心里有气,憋闷的很,却不敢直视他的脸,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你在担心什么?”幽涣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面对他。他的脸色黯淡下来,眉宇之间一股凉意。
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又是那样难过。他这个样子就好像我们不曾熟识过,我只是任黑焰宫任幽涣圣使随意耍弄的玩偶,就像最初被他和皑瞳抓到的那会儿。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那时毅然决然的放弃幽涣之后,现在又在为他的冷淡陌生而伤神。可不得不承认,我曾经对他要比对普通朋友多那么一点点特殊的情愫,不能接受也不愿失去的感觉。或许现在也有,只是两个人的位置完全颠倒过来,我成了那个求而不得暗自哀伤的人,比那时的他更为无奈的是,我还要拼命掩藏这份失落。
我用力挣脱,向后一退。他一手垫在我后颈,一手抚着我的面颊,顺势将我压在石壁上。我大惊,猛然想起南宗假山之中的那一幕,他却突然松手,向后与我保持距离。
“黑焰宫暂时不会出手,也不会允许君寂风死在别人手中,皑瞳要亲自了结他,”幽涣眯起眼,面带微笑,蛊惑邪魅的就像平时对着不相干陌生人的样子,调笑道,“你现在不必担心祁川的安危,就是要死,也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的。”
我大怒,烦乱焦躁。担心不是,不担心也不是,还在想着祁川,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可以放得下眼前的幽涣,如果人可以被感情撕裂,我想我早已体无完肤。
“皑瞳在哪?”我烦躁的问。气息急促,我的小腹中好像升起了一把烈火,脸颊滚烫。这阵子似乎总是这样。
“他……”幽涣脸色一变,随即镇定,“他可能……出宫了吧。”
我皱眉,喘着粗气,明显的怀疑他。
“带我去锦瑟的房间。”我手指轻轻颤抖,自己还未发觉之前,“灿若星河”已经空舞出手。
“喂,你不要不知好歹,”幽涣左闪右躲,不时格挡几下,不与我正面交手,“这是黑焰宫,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随你!”我狠狠说出口,总之我要见皑瞳。况且……我控制不了自己。
“快住手,你伤还没好。”幽涣被我迅如闪电的招式逼得连连后退。
我感到由内而外的一阵痛楚,受无忧心法重创,三个月之内都不能运功动内息。可是,我无法控制,那种万箭穿心又像万箭离心而去,连皮带肉豁开你身体的感觉,依旧无法阻止我想把小腹内升腾的烈火与怒气发泄出去的冲动。似乎有那强大的怒火作为后盾,痛楚反而渺小了。
“你们在做什么?”冷冷绝艳的一声,声音虽轻却不怒而威。
锦瑟站在房间石门前,蹙眉厌恶的看着我。生平第一次,我居然看到了这个女人脸上带有情感的一面,要知道她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美的不似人间女子,就连表情都颇有天人风范。
“你当黑焰宫是什么地方!”她没有温度的开口,眼睛没有眨一下,一把飞焰针飞向我的面门。
我没有佩剑,身边没有可以抵挡的东西,身子还保持着攻击幽涣的姿势,想要躲开已然来不及。幽涣突然一探手,兵刃飞出,挡开一大把飞针,却仍有那顽强的一部分插入了我的肩头,我却也借力一掌袭在幽涣胸口。
两人同时叫出声音,我跌倒在幽涣怀里。他嘴角渗出一丝血红,捋开袖子覆在手上,拔出我肩头的飞焰针。
“还没喂毒。”锦瑟轻哼一声,高傲绝然用眼角瞄了一眼,走回了房内。
“怎么回事?”皑瞳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锦瑟房里出来,看着我倒在幽涣的怀中颤抖痉挛皱眉道。
他蹲下身,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刚想接过我,突然浑身一颤,簌簌的咳起来。面如金纸,眉宇间隐隐透着黑气。
我咬紧牙关,不发出痛苦的哀叫,却同时也无法问他怎么了。
“怎么又……”幽涣抹抹嘴角,垂眼瞥了我一下,住口不再提,向皑瞳使了个眼色,让他回锦瑟房间,“我来照顾她,你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