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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协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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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下来,皑瞳对我的悉心照料,枫糖的回忆,虽不至于让我神志不清的认为他是个好人,却多多少少减少了我对他的敌意。
别告诉我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一见钟情,别告诉我这样一个滥伤无辜铁石心肠的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哑巴好……摊开了所有阴谋与意图,我反而不是那样紧张恐惧了。在没达到他的目的之前,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好,够爽快!”皑瞳冷笑一声,拨开额前的长发,阴气森然的告诫我,“首先,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离开我们!”
我微微一忖,忽而脸上现出天真的笑容,瞪大眼睛逼视着他,“圣使不会还有其次,再次,第四,第五,等等,最后吧!”
他毫不畏惧,毫无颜色的银色瞳孔迎上我的目光,稍一探身,凑到我的面前,一字一句的吐着气,“如果你喜欢我也不会拒绝!”他笑笑,嘴角的弧线变得温和起来,低下头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出,“只有这个条件,不要离开我!”
我下意识的退开一步,那句“不要离开我”听在我耳中难过刺耳的要命,既感慨于他字里行间的凄凉,又打心底鄙视他对着一个随时危及他生命的人,一个相识不过几天的女子,就可以说出这样暧昧不清的字眼!
“为什么?”我警惕的看着他,眼中露出一抹凄冷的笑意,“圣使的条件还真是不简单,连个期限都不加,那是不是我要陪你到死!”
他不怒反笑,“如果你真的愿意,我自然不会拒绝!”他顿了顿,看着我怀疑愠怒的神情,面孔笼罩着阴云,轻声款款的又加上一句,“我不会强迫你留在我身边,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留下,随时都可以走!”
我抬起眼,这感觉就像是猴子,脖子上缠着锁链,由他耍的团团转。
“圣使真会说笑,是不是中毒太深以致神志不清,没有拿到祁川的解药就是你想赶我走,我都要死皮赖脸的赖在你身边!”
他脸色忽变,嘴角一下不自然的抽动,银色面具好像都闪耀着阴异的光,“谁告诉你我中毒的?幽涣对你说了什么?”他声音越发变得高亢。
我看着他微带惶恐的脸,心不在焉的比划着,“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而认真的望着他,“那么你什么时候把解药给我,我究竟要跟你到什么时候?”
他又气又恨似的,胸口不住的起伏着,突然气急败坏起来,沙哑着声音暴躁的大叫,“如果你现在就想走,我马上把解药给你,让你立刻回到你亲爱的师兄的怀抱。”他声音变得和他的话一样尖锐,带着一抹恨意,又似咬牙切齿,又似含笑欣赏,“可是那天慕容楚带人突袭,是谁有机会跑而最终选择死皮赖脸跟在我身边?”
仿佛一剑被他插到肋骨,我紧紧蹙眉,上齿轻啄下唇。原来我的一举一动早被他看穿了。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放你走时,我一定会把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跟着他们不离开,所以他对我从不戒备!
他敛起怒气,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弧线,“最迟武林大会,我一定会把你还给祁川,解了他的毒,让你们恩恩爱爱到天荒地老,缠缠绵绵永远不分离,”那抹胜利的笑意越演越烈,最终化为狰狞充满快感的利刃,“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胸腔中压抑的怒火,此时完全变成熊熊烈焰,焚烤着我的□□我的灵魂。他的话,他的语气,明明是在讽刺我永远不可能与祁川在一起,这份感情好似永不能见光,不被世人所接纳……可偏偏,这感觉与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我的预感,我的直觉,是那样的相似。
可是,我还能怎样,还能怎么做?我终于不带有丝毫脾气的点点头,臣服一般,驯化温顺的答允。不管怎么样,不管未来会怎样,此刻,我只要祁川平平安安。只要他没事,我一切都好。
皑瞳良久只是僵直的坐在床上,呆望着我。出乎我意料,他的脸没有刚才那样充满胜利与欲望,反而像是被打败了一样。他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往身上套衣服,声音轻轻的却还是送到了我的心上,“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显得那么在乎他,还是当成了耳旁风!”
他突然走下地,蹒跚的踱到茶桌旁,解开他随身带回的包裹,一扬手,我的怀抱中多了一样物事——一件雪白的绸纱缎裙。
“女孩子家成天被黑色包裹的紧紧的,像什么样子!”他背对着我,冷言冷语,可我还是觉得那话中的关心多于讽刺,“这些你给我好好保管,吃药的时候别再来找我!”
他转身走出了房间。留我一人走近桌前,打开包袱一一仔细查看,手中紧握一把云景枫糖,心中慢慢浸透哀伤。在包裹的一角里,我还看到了一只交叉的碧绿的翡翠钗,触手冰凉,舒服至极,是姑娘家梳理发髻的簪钗吧。精致典雅的雕琢,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那上面镶缀着点点闪着星光的小石头,光彩夺目却无丝毫卖弄感,华丽炫目却无丝毫庸俗味道。除了那根白玉钗,我再无其他,逍遥门中女子习武,佩戴的首饰以简洁为主,我从没接触过这样雅致华贵的首饰,一时之间不禁有些看得呆了,可越看却越觉得似曾相识……
只有外面幽涣讶异不能理解的话语,冰冷浸满失落的语调,才把我拉回到现实,“你这么晚才回来,就是为了给她买这些东西?所以才迟迟甩不掉南宗的人吧!”
我怅然伫立原地,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可为什么心中这样难过,又这样欢欣……今天原本就是我的生日,他就这样歪打正着……我愈发摸不透皑瞳的脾气,说怒就怒,说笑就笑,时而冷言讽刺,时而又关心殷切,他的每个举动都像是出于内心,真诚自然,却又不露痕迹的掩藏着他的目的。就在我认为他会高傲的展示自己的胜利成果,击溃妥协的我的最后一点自尊时,那嘴角微抿,忧伤的面庞,却又让我都感到一丝哀伤……
我把枫糖一块一块的在桌子上排成一排,像小时候那样,一个一个数着。把绸纱雪缎裙叠好放进包裹中,又匆匆裹紧包袱,好好的保管吗?可是不想再瞥见其中的任何东西。
这件事阻碍了我原本想要问询的话,但却也减少了幽涣对我的防备。
之前皑瞳没有找来时,每每他运功疗伤时,都会把剑放在身旁,他倒也坦诚,眼窝微陷,显露凶光,绝色凛艳,“我疗伤时不要靠近我半步,也不要弄出什么声音,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他比比他的剑,嘴角上挑,邪气又妩媚的笑容。
现在即使是帮皑瞳疗伤时,也不会对我多加戒备,可能是皑瞳告诉他,在没给我解药前,我是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祁川的事。
“游丝竹的毒发作起来会不会很疼?”又是黄昏时分,我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手臂动动比划着。明天一早上路离开这里,真有些舍不得这里黄昏的温柔暖馨,“治好了之后,还会不会留下对身体的什么不利之处?”
夕阳中幽涣慵懒斜靠在一颗病歪歪的树上,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都闪耀着温暖的光芒,他久久凝视着我,似乎想把我看个透,才懒洋洋的拖长声音,“不会,只是中毒后发作起来很厉害,随时会要了性命!”
我猛然站起,皑瞳他没有告诉我,这么说在解毒之前,祁川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可他怎么会那么有把握祁川在我回去之前都不会有事!
“游丝竹,因为竹器上的毒进入人体血液,会渐渐的封喉,让人变得气若游丝。平时和正常人无异,但是发作起来,一旦照顾不到,就会丧失呼吸,气绝身亡。”
他依旧悠然打量着激动的我。
“而且除了黑焰宫的人,天下再无第二人可以解此毒。尝试解毒只会缩短发作周期,生命更加堪忧。”他冷冷自得的说,更像是在借此观察我的反应。
我双手握拳,伫立良久,才缓缓又坐了下来,松开了握紧的双手。
日泊夕阳,无限哀伤,又下落了一点,再一点,再一点,最后消失在地平线……
我只有等待,祁川,希望琳珊时时在你身边,她那样重视你,绝对不会存在一个“一旦照顾不到”,一定要挺到我回去!
可是,琳珊……我真不想看到她在你身边。
我眼中微微泛着薄雾,忽的一只手钳起了我的下巴,夕阳虽温和,幽涣却刺得我睁不开眼。他深深的注视我,脸上不再挂有丝毫的妩媚邪气,认真肃肃的令人心生寒意。
“你确实很美,也很特别。”他骤然放开手,转过身自言自语道,“连锦瑟都不能使他动心,却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