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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穿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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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家村到石山镇的路本来就不近,加上推了个自行车,容山和容志飞晚了李家两兄弟二十来分钟才回到村里。
一到村口,两人就分开了。容山家在村子南边,容地家也就是容志飞家在北边,两人不同路。
容山想,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媳妇知道自行车票的事,找自己闹腾。虽然他也想给自己闺女弄一辆自行车,可手里只有一张票,大侄子找过来,他不好推托。再加上自己家刚造了房子,他想着总要照顾照顾弟弟家。
这事再往后拖些日子,就算是夏秋芳知道自行车票的事,日子过去那么久了,也就说他一两句,不会折腾很久。到时候他解释一下,就过去了。就是媳妇早上突然提起自行车票这一茬,让他莫名有点心虚。
容山在心里盘算完,朝自己家那方向走了一段,看到好些村里人坐在一块晒太阳。
这时候是冬天,生产队的活都干完了,大部分村民都闲着。无聊的时候就聚在一块晒太阳,谈谈东家扯扯西家,谈谈八卦丰富村民日常生活。
今儿上午村民就讨论着那问路的李春生、李秋丰两兄弟和容老大家。见当家的容山回来,一个村民就打招呼道:“容老大啊,今儿有个小伙子打听你们家住哪,是你们家亲戚还是什么人?瞧着面生。”
“最近我家没亲戚说要过来啊,再说了,我家那些亲戚你们不都认识。”容山摇头。
旁边一人立马又补了一句:“那小伙子带着个小孩,长得有点凶,是不是找你们家夏夏的?我看着你们家夏夏也不像是会打小孩的啊?”刚刚就有人猜,会不会是容夏当老师打了小孩,小孩家长带着人上来找事来了。
长得凶,带小孩。这两点让容山想起路上遇到那个问路的小伙子。这下容山急了,志飞可说了,那不是个好同志!
容山谢了一句就脚下生风地往自己家去。
有看着他背影的村民揣着袖子发酸,嘲讽地笑:“容老大家那房子早造得体面,就是没个儿子,怕是住不长久。”
这年头集体经济,农村地区都勉强着过,容山家日子过得好其实也挺招眼。
“他闺女不是挺出息,招个上门女婿不就好了。到时候两口子管着,生个孙子,日子照样美!”这是看不过眼的。
“儿子不一样!谁知道女婿是不是一条心,老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这些酸话,容山一句没听到。他一路急着往回走,果然看到了之前看李春生骑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连自家院门也是敞开的。
家里两个女人,进了个爱揍人的大个子,谁能放下心?容山虎着脸,走进自家院子。
院里东西还是像之前一样整整齐齐,走过院子,还没进堂屋,也没看到人,就正好听到自家媳妇夏秋芳在熟络地留人吃饭。那声音热情得有些出乎容山意料,他咳嗽两声,引得堂屋里坐着的四人都回头齐齐看他。
“爸,回来了。”容夏最先起身,贴心地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见容山看着李家两兄弟,容夏又解释了一句:“那是我们班上的学生和他哥哥,听说我生病了,过来看看我。”
李秋丰眼睛一转,心虚得不行,有些怕这个黑脸的大伯揍他,但面上乖巧地笑着喊人:“大伯好,还记得我吧?”
容山还不知道李秋丰干过放水桶这样的“坏事”。只见白白净净的小孩乖巧地喊人,又是来看自己闺女的学生,他哪里还能板得住脸,笑着应道:“记得,记得。我说你怎么在学校急着问,好娃娃!挂心老师。”
李秋丰攻下第一垒,李春生打蛇随棍上,站起身来,热情地和容山握手:“大伯,真巧啊,路上遇见您,在您家里又看到您了。”然后他从外套兜里掏出盒大前门,抽出两根递向容山,十分客气。
容山不抽烟,但也认识大前门。一看烟,又想起容志飞提的那茬,接烟的动作慢了一拍。
他有点顾忌李春生的身份,但再一想,就吃顿饭的功夫,能出什么事,也就想接着夏秋芳的话留人吃饭了。想清楚了,容山再看李春生也顺眼多了,把大前门夹在他耳朵后面。
“谢谢你的烟,小伙子你坐着。中午留着吃了饭再走,大老远地过来一趟,天还这么冷。”
“大伯,客气什么,该我们小辈不好意思。”李春生也笑,他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好一同志。
李春生高出容山小半个头,年轻人动作也麻利。目光越到容山背后看了一眼,发现这大伯的儿子没跟上,热情地扯出话题:“大伯,夏夏老师他哥在后面推自行车吗?要不我去给骑回来,等会顺便教他学学,一学就会!”
他这话一出口,气氛就有点尴尬。
容夏给他解释:“我没有哥哥……”
夏秋芳胸脯起起伏伏,可见情绪波动之大。她猛地一拍桌子,瞪着容山,却问李春生:“春生,你给大妈说说什么自行车,夏夏可是独生的,没兄弟。大妈没福气,就生了一个。”
李春生看了看人容家一家三口,觉得自己这难得讨好一回人就把事情干砸了,有点闹心。他尴尬地解释:“就路上遇到大伯和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同志,我以为和大伯是父子呢,就瞎说了一句。都怪我嘴快,兴许是我说错了。”
容夏觉得他的话有点无力,但是对容山做的事也头疼起来。虽然她没见过李春生口里说的那个男同志,但是联合脑海里对这个爸的记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个爸是个老好人,但说对谁特别好只有对弟弟一家才特别好。而自行车在容夏脑子里是非常稀罕的东西,容家村可是有几千人口的大村,有自行车的也不过一两户。那么好的东西,除了给自家,容山只会给自己弟弟家。
让容夏觉得好笑又好气的是,早上夏秋芳才问了自行车票,容山说没有。但是上午还没过去,自行车就给别人家买了!
眼见着,这就是一场家庭纷争即将爆发了。事由是自行车票,铺垫是容夏生病和李家两兄弟,根源是她爸容山拿不清的性子。
夏秋芳像容夏想的一样,非常生气,感觉像个爆竹一样要炸了。她袖子一甩,顾忌着有外人在,凶悍地瞪了一眼容山,转身就回了房,房门也给“哐哐”地关紧了。
李春生拉着还没回过神的李秋丰:“夏夏老师,大伯,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就带着我弟弟先回去了。你们有事也别吵,好好沟通。”
容山臊红了一张老脸,冷淡地摆了摆手,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夏夏,你送送。”
容夏三个无声地走出堂屋。
到了院门口,李春生看着容夏不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夏夏老师,今儿这……”
“让您见笑了。”容夏礼貌性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容夏话还没说完,屋内又传来“哐当哐当”砸东西的声音。
声音有些大。
李春生:“要不我等会?”
他偏放肆凶悍的外表这时算得上是关心外露,热心肠了。但容夏这一点都不想留他。
“别,没事的,春生同志你快走吧!我回去看看。”她转身就回了。
李春生走出院门,也没走人。坐在自行车上,问李秋丰:“你怎么不早点说那大伯是你老师爸爸?”
李秋丰板着脸:“你平常有这么啰嗦?还不是怪你嘴快!”
“嘿,没我这事不是也发生了,我也没瞎说……”李春生说到一半,自己息了声。叼着一根烟,守在院子外,心情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