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在1976》胖大葱

10、五百块

　　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扬。院子里还坐了几个人，原本堂屋里的桌椅都搬了出来。

　　夏老太太坐在上位，夏秋芳开口问她妈：“妈，这是谁来了？”

　　“看绣衣的。”夏老太太看着进来的闺女和外孙女，看向厨房，笑着说：“先放了东西再说。”

　　“哎，好。”夏秋芳应了声，就往厨房去。

　　容夏借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打量了今日突然出现的几个人一番。

　　来了一共三人，一个便是那开门的男人。另外两人都是女人，一个约莫四十岁，一个二十岁左右，两个人都穿得颇为讲究，瞧着是母女二人。浑身气派和那个中年男人明显有区别，肯定不是一家三口。

　　容夏通过这几日和老太太学绣艺，也知道老太太接了个贵重些的买卖，一件绣衣便是两百。要知道，容夏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二十二，两百便是她九个月的工资，老太太一年也用不了两百块。那桩买卖的当事人，应该就是今天来的这两个女人了。

　　有人愿意花两百买一件衣服，如果她能做出更好的、更多的，岂不是要暴富了？

　　母女二人放好东西，就出了厨房，一边一个坐到老太太身侧，安静聆听。

　　坐在老太太的对面的中年女人身穿一件暗色带花纹的棉衣。正拿着这回老太太做的一件绣衣不肯放下手。

　　那是一件女式嫁衣，艳红的颜色耀眼。金色的绣线盘旋其上，蜿蜒出一只高傲的抬起头颅鸣叫的凤凰，在阳光反射出淡淡的金光，活灵活现得像是那只凤凰要展翅而飞。

　　凤凰的周边是古老的字符花纹，秀丽的字体带着一种莫名的神秘美感，没有女人能抵挡这样的衣服！尤其是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光是想象在出嫁的那天穿上这样的衣服，展现最美的自己，就叫人难以招架。

　　那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已经目光都移不开了，只是她的嫁衣在她母亲手上，她手上那件是新郎的衣服，好想换过来！

　　中年女人笑着看自己女儿一眼，把手里的嫁衣递给她，然后看向夏老太太：“老太太手艺可真是好，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栩栩如生的凤凰嫁衣！”

　　夏老太太抿着嘴，心说收了你两百块，我当然要使出全身本事了，再哄来几个有钱的，就可以歇手不干准备养老了。

　　但老太太嘴上说出的话却很是得体：“哪里哪里，有的是比我手艺好的，只是可能碰巧您没遇上。”不夸自己，也不贬自己。

　　“您可别谦虚，做这嫁衣辛苦您了。”那中年女人又看向那年轻姑娘：“这衣服是不是再试试，行的话我们就带着走了。”

　　夏老太太拍拍容夏的手：“夏夏，你带这姑娘去我做衣服那件，换衣服的在旁边，你知道吧？”

　　“知道的，外婆。”容夏带着那年轻姑娘进了里面一间屋子，让人进去换衣，容夏在外面等着。

　　换衣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那年轻姑娘小声惊呼了一声“啊！”。

　　容夏急忙问：“怎么了？”

　　正穿衣的姑娘又羞又囧，羞答答地出声：“我肚子大了一点，穿不上了。”

　　嫁衣是侧扣的款式，肚子那处倒是看不见什么不该看的。容夏等了一会，问道：“方便我进去看看吗？”

　　“进……进来吧。”

　　姑娘的声音发着颤，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冷的。毕竟现在还是十一月的天，嫁衣只是普通厚度。容夏总觉得有种诡异的感觉，像是提前看了别人的媳妇，占了便宜。

　　进了换衣间，便是衣服穿到一半的年轻姑娘，那红色的衣服原本正合身，正是凸的凸，凹的凹，令得这女子多了份美艳和温柔，比之刚刚好看了许多。美中不足的是，女孩的肚子微凸，扣子那处扣不上了，显不出腰身来。

　　容夏看了看，发现自然情况下很难扣上。

　　她抬头看这姑娘：“你吸气试试，不然扣不上。”

　　姑娘紧闭上的眼睛，被这句话惊得睁开：“不行，里面是宝宝。”

　　……

　　很长一段静谧后，容夏冷静地说：“那就要改改了，还要改改动很多，毕竟你的肚子会一直长大。”

　　围观过后宫女人变大的容夏看着这个姑娘的肚子发愁，绣衣每一处绣些什么都是要好好计划设计，一时之间哪里能调好每一处。难道要重新做一件？可是肚子大的绣衣，要好看又很难。

　　容夏问：“你妈妈知道宝宝吗？可能这件绣衣要和她商量一下。”

　　姑娘点点头：“妈妈知道的，还饿了我几顿，也不让我和其他人说。”

　　容夏点点头，实际上心里也是凌乱无比。她退出了换衣间，交代这姑娘：“你先换上你的衣服，别冻着。”

　　姑娘换好衣服，容夏带着她出去。姑娘小心地看了中年女人一眼，得了一个瞪过来的白眼。

　　夏老太太眼露疑惑，显然是奇怪为什么没换上她绣好的嫁衣：“不合身？”

　　容夏笑笑没说话，只是看向了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尴尬地开口：“小女孩家家的不懂事，有了身子了。这肚子只怕越来越大，能不能想法子给遮住，定衣服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事。”

　　夏老太太皱眉：“当时你们送来的尺寸就是嫁衣的尺寸，这事按行规，错也不在我这方。”

　　中年女人还想尝试:“当然不是你这边的的问题，嫁衣好看着呢，我们很满意。我们可以多加钱，您看看是不是能想法子改改？婚期近了，实在来不及时间再做。”

　　“改了要拆线，再折腾，起码要半个月，要是能帮这个忙我肯定愿意，以和为贵。”夏老太太解释。

　　“那就没办法了，唉。”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又回身瞪了眼那小姑娘，恨她不争气。

　　那姑娘瞬间就红了眼，低着头不说话。

　　那中年女人又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两人抱做了一团。

　　夏老太太也叹气，好好的嫁衣，一桩大好喜事，闹成这样。她出口劝道:“既然都要结婚了，就多穿些，不那么讲究，将就着遮掩也能过去，反正就露一面。或者寻常师傅，不带刺绣的，几天就行。”

　　中年女人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劳老太太操心了，就是想让她穿得美一点，她自小就是爱美的。一辈子，也就嫁这么一回。”

　　容夏看了半天，附在老太太耳边说道:“外婆，下摆做成折边是不是能挡一点。”

　　夏老太太眼睛一亮，但还是有顾虑:“怕来不及绣………”

　　容夏指指自己:“外婆，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忙了。”

　　对面的中年女人也眼带期颐，拿出了自己的钱包，豪爽地把一叠钱拿了出来，道:“这是先前的两百，要是有法子，随您开口！”

　　夏老太太张了张嘴:“婚期还有多久？要是婚期太近可不行。然后肚子里娃娃几个月了？”

　　“才两个月，婚礼半个月后就办，要不是见过别人那里您做的嫁衣，也不会让她坐车过来。”中年女人一脸苦恼地叹，转眼又欣喜地看向老太太和容夏。

　　“那成，我们可以再改做一件，你们注意点，别长太胖。”夏老太太拍了板。

　　那对母女留下了五百块。

　　夏秋芳看着一大叠钱，惊叹:“那对母女可真有钱，做妈妈的对女儿也舍得，倒是叫我们赚了一把大的。”

　　夏老太太点点她的头:“不许瞎和别人说，这些人可都是官夫人，得罪不起。”

　　夏秋芳老实点头:“我知道，外面不是老说资本主义要不得，投机倒把心不正嘛，这钱太大挣得心慌。”

　　“没事的，粮食不准备买卖，裁缝铺子还是有的，小心点就好。”老太太捏了捏夏秋芳粗糙的手心。

　　老太太是做绣活的，一辈子也没做了多少别的事，现今六七十岁了，手上依旧光滑。而她这个闺女，不过才四十出头，一双手就粗糙得不行。老太太不是不心疼，可是孩子不开窍，学不来手艺，便只能做别的了，能吃苦也不至于饿着。只盼着教会聪明了些的外孙女，让她闺女也享点女儿福。都说世上生儿子好，可老太太心里，孝顺的闺女比儿子强上八百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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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家村，容山家。

　　夏秋芳和容夏走的第一天，容山觉得一个人也行，安静，想干啥就干啥。就是晚上被窝里一会儿就冷了，觉得怀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想媳妇想闺女。

　　夏秋芳和容夏走的第二天，容山觉得家里没了活气，一个人干啥都无聊，吃着饭都没滋味。

　　他想了一会前几天的事，前几天吵的那场架，觉得难受得紧。又突然想起闺女说的，让他去弟弟容地家多吃几顿。

　　这主意不错，去看看弟弟家过得怎么样，再看看大侄子学会骑那个自行车了没？闺女走了也想着他，容山更想媳妇，更想闺女了。

　　说到自行车，其实说实话，容山也挺想给自己买一辆，村里其他人都没有，就自己有，多风光。可那些东西都是年轻人在用，是赶时髦，他这样快五十岁的人，哪里好去赶那个时髦。

　　这样想着，容山就去了自己弟弟家。他去的时候，容地和他媳妇赵翠翠都不在家，家里就一个大侄女和小侄女。

　　大侄女叫容爱红，今年二十二，快成老姑娘了，但是眼光高，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小侄子跟容志飞，叫容志强，十五，上初中。

　　容爱红见了容山，喊了人立马给容山倒水:“大伯，您喝水。”

　　容山问:“爱红啊，你爸你妈不在家？”

　　容爱红:“不在，去别人家说话去了。留我和志强看家呢。”

　　容志强正在做作业，做完一题才问道:“大伯好，你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容志飞细长眼，像赵翠翠，容爱红和容志强却是像老容家人，大眼睛，双眼皮。容志强还没长开，看着挺像容夏，容山看着就有点想闺女，话里透出苦闷来:“你大伯母和夏夏姐去镇上了，大伯一个人在家无聊，吃饭也没意思。”

　　容志强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自家那讨嫌的妈的声音:“大伯，这年头，谁家口粮不紧。没带粮食上门，我可不敢在别人家吃饭？”

　　容地拉一把他媳妇:“你这婆娘，说啥呢！大哥，别管她，咱哥俩好久没一块吃饭了！”

　　容山知道，等一下赵翠翠就要坐在地上哭了。

　　果不其然，赵翠翠又骂了几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个败家的，自己家都不够吃，哪有给外人吃的粮食！你给你哥吃了，你就别吃！”

　　容地去拉，却拉不动赵翠翠。赵翠翠比容山看着还壮上几分，可比瘦猴一样的容地重多了。

　　然后赵翠翠哭得更起劲了。

　　往常这个时候，容山都会自己走，然后容地和赵翠翠说说，两口子又继续过日子。

　　可今天，孤家寡人的容山挺不想回去的，家里没个亲人，为啥还不能和他弟喝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