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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奔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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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驾马引着大片狼群在草原疾奔,胯(kua)下是出自赤王府的军马,虽速度不及赤宛,无法拉开距离,但一时半刻狼群想要轻易追上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失了火把,原本前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甚难前行。还好临行时耶律宗徹思虑周全有预想到这种情况,给了他一种草原人常用的萤草。这种草碾碎了涂抹在发热的物体上,譬如马头或是双手,便能在黑夜里发出荧荧微光,有限地照亮五尺左右的范围,不至于目不能视。
此外众人还在毡帐有研究过路线。这片草原共有两条通路可以赶往沙丁丘陵。一条迂回平坦的草原路——此刻小戚等人绕山走的便是此道。另一条则要越岭翻山——便是眼下展昭选择跟随赤王等先头部队走的。
这一片接连草原,自没有什么高山,都是一些低矮可以直接驾马通行的稀疏山林。
一路行来,山体开始增加,但脚下仍有草原踪迹,展昭便不急去走上坡的山路。毕竟对马匹来说上山会造成减速,若不慎被身后狼群追上便大事不妙了。草原通路多少要绕山而行,却胜在平坦,展昭现在唯一想的不是如何摆脱身后的狼群,而是用尽一切手段拖延、消耗这些草原上最团结强大的生物——马与狼最大的区别不在于速度,而是耐力体力。
果不其然,又行片刻,路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落单的莹绿之光,应是先前黑狼的追随者。此刻体力耗尽,匍匐在草地上休息,见展昭驾马路过,也只是转了转狼耳扬起脖子,忿忿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越了过去,完全没有气力再追。
展昭观之心头大定,不用回身去看也能猜到身后追击他的群狼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锐减。就连体力更胜一筹的狼王及那些大狼们,怕也是气喘吁吁。从此刻起便是一分水岭,那些狼群只会越落越多。
神经刚一放松,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便将对危机的敏锐也钝化了。直到头顶生出异响,仰面不及细看,莹莹惨碧好似蜂拥而至,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再要掉转马头避开已来不及了。展昭本能振臂连鞘挥削,又接连数拳轰击,将狼打飞出去,但接二连三有大狼下扑而来,节奏密集,叫展昭防不胜防。其中一头更是拼着挨上一击也死咬着马脖不放,狠狠甩头一扯,颈肉被撕下大片,顿时血流如注。痛得军马长嘶一声,扬蹄险些将展昭掀下马去。
展昭暗叫糟糕,心知大势已去,只得顺势落马就地一滚,眼睁睁看着众狼将马匹噬咬分尸,撕成碎片。
风雪势微,渐渐收止。草原尽头仿佛有什么在跳跃。轻柔的,细微的,至第一缕光照耀在洁白的狼王身上,展昭才分辨出那是晨光熹微。
借着朝晖狼狈地打量四周地貌,这才发现蹊跷。原来那些劫道的大狼并非从天而降,而是它们攀上山壁,依凭山势守猎偷袭。
展昭心中第一次无比认同先前牧民头人对草原狼的推崇备至。这些草原上的狼果然是天生的战士,天生的军事家,它们不但阶级森严服从指挥,更懂得团结、隐忍。想必适才那些大狼攀上山壁已多时,但它们始终隐忍不发,直到他放松戒备的霎那,才一举成事。此刻军马已死,坐骑已失,他又要怎样逃脱狼王的追杀?总不能一路都使燕子飞吧?那便不是他拖垮群狼,而是他被拖垮了。
正自纠结是战是走,突闻脑后传来嘶鸣。展昭惊喜回头,果见一道熟悉的火红迎着晨曦向他雀跃跳动,越行越近。当枣红马颠颠跑到跟前,展昭喜不自胜一把搂住马颈,亲昵之情溢于言表。
“赤宛,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俐落上马,望着群狼借助地利将他团团围困,目光不由越发深沉。他能感觉赤宛喷吐的鼻息加重了,四肢因不安而频繁地原地踩踏。想来即便是宝马,这样的阵仗也从未经历过。展昭伸手轻拍了拍马脖,以示安抚,随后微微俯身至马耳畔低声道:“别怕,冲出去。相信我,只要我展昭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东西伤你分毫。”
赤宛闻言立时安静下来。它相信它的新主人,那人从来都是言必践、行必果——既然说了会保护它,定能护它周全。
白狼王不知何时已移动到去路的位置,兽目流露出十足的凶恶杀意,喉口呜咽间似有指令下达,一众狼严正以待,不着痕迹地慢慢收紧包围圈。
展昭微抬眼眸,锐利且从容地睇眄着那头的狼群,眼看这群野兽越逼越近,展昭突然低喝一声,单手控缰,夹紧马腹便驱使赤宛疾奔起来。群狼见猎物动了,再按捺不住内心对血的觊觎,也狂奔起来。
数头大狼凌空扑咬,不待到得近前,便闻“嗖嗖”破空声,兽目纷纷被展昭以石子击中眼角,倒地翻腾不已。展昭知道,此刻若再保持着兵不血刃的想法已不切实际。不过同伴的鲜血也刺激了狼群,让它们更加狂暴,前赴后继,层层堆积起的攻击压根不给展昭任何喘息。
上方攻击不断,下方也见缝插针,只见一头身材枯槁却迅捷无比的狼犹如滑蛇直钻入马腹之下,吓得赤宛一哆嗦。
展昭双臂一扬,快若雷闪,将余下碎石撒向四面八方阻挡一时狼袭。同时左手勾缰,左脚挂在马镫上,便是坠下身子,正见那狼张嘴欲咬赤宛马腿,风驰电掣间,展昭重重两脚将马腹下的狼给踹了个正着。那狼吃痛,蜷成一团,赤宛紧跟着打落水狗,狠狠踩踏几下立时让其没了声息。
不等坐正身子,展昭挂在马侧便驱使赤宛高高跃起,马身舒展,犹如一道优美的红色闪电,极速之下,躲过无数群狼的袭击。待马蹄再次落地,已然跳出了包围圈。展昭命赤宛对着不远处的白狼王冲锋过去。
本以为白狼王会正面迎击,谁想它澄金的眸子一度闪过一道犹豫之色,接着身形微微一闪,竟是让开了,放任展昭扬长而去。展昭目光一凝,却没有迟疑,再度在草原通路上飞驰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展昭再不敢大意,尤其靠近山壁的位置更是详细探看,好在天色越来越亮,狼群在闇夜里的优势荡然无存。又跑一段,已追上黑狼与耶律宗徹等人。
长途跋涉了那么久,还能随在黑狼身边的狼已为数不多,体力更下滑得厉害,攻击速度明显大不如前。不过再看耶律宗徹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十数人被困在一处山坳,不少近卫身上挂彩,姜长生护着沈碧书与耶律宗徹,三人身后秦肃秋蜷坐在地,愁容满面地捂着脚踝,显然也是伤了。
展昭正奇怪耶律宗徹那么多人为何会被区区数头野狼牵制,仔细看去竟是因了那头黑狼。那黑狼聪慧异常,发现这些人不欲伤它,便左扑右闪帮余下众狼抵挡攻击,使得每每砍出去的刀要生生收回,好不憋屈。此外它还利用地势阻止众人逃走,集中力量攻击坐骑,虽然狼群也有不小损失,但也使赤王这一行的马匹死的死伤的伤,搞得一众人狼狈不堪。
姜长生对耶律宗徹急道:“王爷,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快拿个主意。”
耶律宗徹看向沈碧书,想听听他怎么说。经过一路奔逃,沈碧书早已发丝蓬乱满面腌臜,此时狠狠一咬牙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爷,反正已经得罪了狼王,难道还怕仇怨更深吗?总比拖延下去,我等将性命丢在这里来得强。”
耶律宗徹心知有理。他本就不是迂腐之辈,既然情势比人强,自然要顺势而为。“好,既然要做就做的干净,以绝后患。杀了它!——”
一声令下,十数近卫同时冲向黑狼举刀便砍,黑狼没料到这群人突然变卦,一时被围了个正着。眼见长刀就要斩落狼首,十数枚石子破空而来,纷纷打偏刀锋落势,自刀口下救下了黑狼。
黑狼一怔,赶紧逃开。
赤王府众人乍见展昭赶到,大喜过望,可再一瞅他身后远远跟着的狼群,顿时面色灰败如土。眼见展昭驾马而来,各个只能强打精神迎敌,谁料尚未到得近处,姜长生却先行一步蹿出怒喝道:“展昭,你适才什么意思?”他本就精于暗器,自然瞧出适才救下黑狼的石子是展昭所发。
展昭不理姜长生,而是对耶律宗徹道:“王爷都已忍到这一刻,若杀黑狼,岂不功亏一篑?”
“若不是遭这黑狼多番掣肘,拿它无计可施,本王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耶律宗徹坦然道。
展昭神色黯然,“我们这一行能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展某不愿前功尽弃。既然王爷无计可施,那便交给我吧。”说着,忽然反手一把将秦肃秋拉上马背,掉头向着远处跑去。
目标被劫,黑狼哪里还管余下众人,已低吼一声追击过去。半路与白狼王汇聚到一处,奔跑同时亦不忘交颈厮磨一番。
等处理完留下的狼,众人俱跌坐在地大口喘气。他们自然知道是展昭救了他们,将狼群主力引走,否则逼不得已下只有杀掉黑狼自保,然这是下下策,只怕今后会遭狼王追杀永无宁日。
“王爷,现在怎么办?”沈碧书问道。
耶律宗徹不假思索道:“休整片刻,看看还有多少马匹能用,然后整队随本王追上去。”转头又对姜长生道:“准备些大片杀伤的暗器,稍后尾随在狼群后方,若还冥顽不灵,自不用再跟狼王客气。”一丝忧色自虎目不意流泻而出,“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狼群把人伤了。”
姜长生神色复杂至极,却终是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