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钓到你》萧洛洛

17、他，什么都明白

　　郭小帆猜得没错，裴铠宸找她是公事。

　　极盛遇到了紧急情况，非常严重。

　　极盛在阿尔及利亚的一个矿场出事了，死了几名矿工，都是当地人。

　　棘手的是，矿场负责人不知去向，偏偏这个时候，当地同样有项目的一家竞争对手，将此事透露给了CNN驻当地的记者，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CNN第一时间发布在官网和推特上，被全球各大媒体火速转载。

　　极盛在美国上市，现在是周六晚上六点，纽约是周五凌晨。用不了多久，美股开市，纳斯达克就会有立竿见影的反应。

　　如果不尽快控制，极盛集团随后还会发生一系列山崩地裂般的灾难。

　　非洲矿场的项目是极盛中国的，董事长把这件事交给裴铠宸处理。

　　徐秘书报告的时候，手机差点从手里滑掉了。这是裴铠宸就任总裁以来遇到的第一次危机。

　　“小帆，徐秘书定好了网络视频会，正在召集各路负责人call in，此外他还有别的任务。一刻钟后我们就开会，我需要一名秘书在身边。”

　　“好的。”郭小帆拍拍拎着的电脑包，上面印着极盛的LOGO，“我把笔记本带来了。”

　　“好机灵。”

　　“必须的。裴总，那咱们开始吧！”

　　裴铠宸住的是商务套间，客厅里就有宽大的办公桌。桌子上摆着他寸步不离的工作用笔记本电脑，他已经接入了会议系统，是第一个到会的人。

　　第二个接入会议的是徐秘书，他同时通过微信语音，向裴铠宸汇报。

　　郭小帆带着商务中心的经理赶到时，会议签到的人已经有十几个，分别来自中国、美国、阿尔及利亚的不同城市。

　　“总裁，和IT确认了，会议已加密。”徐秘书说。

　　“OK。所有人都通知到了？”

　　“还有行政、产品条线的老总，另外……”

　　裴铠宸扶了扶蓝牙耳机，专注地听着。

　　商务中心的人开始安装传真机、打印机等设备。郭小帆蹑手蹑脚地帮忙插插头、布线、递接线板，整理打印纸和文具，有条不紊。

　　会议前最后三分钟，她把一个玻璃杯轻轻放在桌角的杯垫上，里面浮着一朵刚泡开的金丝皇菊，又拿镊子夹了两块冰糖放进去。

　　房里有收费的高档茶包，裴铠宸一样也没动，这种菊花茶是她特意订的。

　　裴铠宸的这些习惯喜好，她是通过平时与各位秘书打交道，一点一滴地了解的。

　　裴铠宸看见了那杯茶，唇角勾出笑意。

　　一切就绪后，还差三十秒开会。郭小帆坐到裴铠宸对面，晃一晃自己的鼠标，激活屏幕，打开办公软件，新建空白文档，另存为“会议纪要”。

　　裴铠宸和徐秘书的微信通话也告一段落了。郭小帆冲他比个“OK”的手势。

　　裴铠宸微微点头，向她竖起大拇指。

　　不用吩咐就知道做什么，如此周全。她甚至要了两个小音箱接在他的笔电上，为了方便听和记录。

　　会议开始了。

　　连接笔记本的音箱里传出带着各种口音的英语。

　　几个老美语速很快，阿尔及利亚那位高管则是当地人，讲起英语来口音很重。

　　裴铠宸听见对面的键盘敲击声，几乎没有停歇，雨打芭蕉一般，嘈嘈切切，轻柔而欢快。

　　女孩白皙的瓜子脸儿被笔记本电脑遮住一半，十指如飞，偶尔扶一扶眼镜，黑眸闪亮，神情专注，从容自如。

　　他啜了口茶，含笑看她一眼，继续主持会议。

　　会议部署了很多内容。找到非洲那位焦头烂额的负责人，弄清楚事实，做好善后工作；紧急出击，与各大媒体沟通，澄清不实传闻，撤掉之前的报道，换上新的通稿，并加大宣传力度；跟踪那家恶意散布消息的竞争对手，摸清手段，掌握证据，必要时提起诉讼，等等等等。

　　要反复讨论各种解决方案，对后果进行评估，涉及许多细节。因为许多措施布置了就立即去施行了，往往还要在线等反馈结果。

　　郭小帆记录的文档越来越长。她善于聆听、总结和推测，记载的是发言人的主要意思而不是每个字。这样一来，她就能够挪点空出来，给裴铠宸和自己的水杯续满。

　　会议开到深夜，一直等到纽约的晨光扫过帝国大厦，纳斯达克开市。

　　“时间到了。汤米，说吧。”这是章天程的声音。他自然也是与会者。

　　汤米是资金中心的交易员，负责盯盘，现在，他战战兢兢地报告美股行情。

　　裴铠宸面沉如水。其他与会者屏住呼吸，郭小帆仍然在键盘上忙碌。

　　汤米实时汇报了一小时。

　　极盛的股票在开盘时略为走低，持续下探了一阵，很快逆转，稳步回升，渐渐地，股价与昨天大致持平。此后，不再有大的波动，与平常交易日表现差不多。

　　裴铠宸揉了揉太阳穴。紧急部署见效了。

　　音箱里传来欢呼声，“Bingo！We made it！”

　　网线连接着的三大洲，人人激动愉悦。

　　裴铠宸露出今天以来最轻松的笑容。

　　“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后面的安排我会让人发会议纪要，各部门抓紧跟进。多谢各位，辛苦了，周末愉快。晚安，早安，以及午安。”流利的英语说得很幽默。

　　现在是北京时间的深夜，三地的时间横跨了一天里的三大段。

　　音箱里笑声不断，气氛更加活跃：“Happy weekend! Good night，Kaichen。”

　　参会的高管纷纷签退。裴铠宸点击退出时，郭小帆已经打印好了会议记录，双手呈递过去。

　　“小帆，辛苦你了。”

　　“裴总也辛苦。”

　　裴铠宸仔细地看完，不觉惊叹。

　　条理清楚，简明扼要，每个部门该跟进的任务都记下来了，基本上不需要修改补充。她这是一边听一边归纳一边记录，听力、笔力、分析能力与统筹能力都是一流的。

　　郭小帆真该做他的助理，现在、马上。

　　他身边只有徐秘书，新招的三个助理都在轮岗，郭小帆连轮岗都没必要了。

　　轻快的门铃声响起。郭小帆笑着说：“裴总，我叫了点吃的，清汤鸡丝面，很养胃的。你喜欢吃吗？”

　　“喜欢！”

　　他们一起用这顿简单的晚餐。裴铠宸不时看着郭小帆，欲言又止。

　　真想把她要到身边，做他的专属秘书。可惜，现在不合适。

　　虽然权限上没有任何问题，但也是上级挖下级墙角了，不要说章天程会记恨，郭小帆会成为全体职员眼里为攀高枝不择手段的人。

　　不知不觉吃完了饭，裴铠宸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里不爽。徐秘书说得没错，他要是早点来极盛就好了。怎么也不能让小帆落到章天程手下啊。

　　“小帆，我们算是朋友……战友了，是吧。”

　　正收拾碗筷的郭小帆一愣：“嗯……是啊。”

　　“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别忘记告诉我。”

　　裴铠宸虽然这样说，却没有什么把握。以这女孩的倔强，还真不一定来找他。

　　“哈，好的。”

　　莞尔一笑妩媚动人，叫他心折。

　　裴铠宸走到郭小帆身边，按住她手臂柔声道：“别忙了。你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忙到现在，去休息吧，瞧你眼里都是血丝。”

　　“是！”

　　……

　　郭小帆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第二天起床，已经是十一点了。

　　她伸了个懒腰，慢慢地下床，赤脚走到落地窗前，向远处眺望。

　　此行，收获匪浅。获得了白皓东的支持，联系到了袁筠，还解决了她眼下的困难。

　　虽然取证之路依然充满不确定性，但还是有了些眉目。

　　这其中少不了裴铠宸的帮助。

　　郭小帆叹了口气。

　　他对她的好感她怎会看不出，可现在，她能回报他的，只有辛勤地工作了。

　　至于爱情，她不敢奢望。

　　到了这个年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裴铠宸也不例外吧。

　　歌词里说，谁都是爱得没有一点的把握。

　　她深爱过章天程，那时，她读大三，比白羽萱还小。

　　嫁给章天程，她是实实在在地为了爱情，可他呢？

　　一次遇人不淑，代价却是，她的身家性命都消耗在他手里……

　　床头的电话响了，是前台服务员，问要不要退房。

　　“要的。”郭小帆说，“我半小时就下来。”

　　再怎么不舍得离开这昔日的故乡，还是该走了。

　　回B市，继续与那对恶毒的夫妻斗智斗勇。相信曙光不远了！

　　拉着行李箱出门，脚步很轻快。

　　到了前台，郭小帆吃惊地得知，她周六这晚的房费已经付清了，她只须付周四和周五的。

　　前台的服务员笑嘻嘻地递给她一张便签纸，上面是粗犷的字体。

　　裴铠宸写的。昨晚他告诉她，出了这样紧急的事，他不能再待在A市了，订了周日一早的飞机。

　　谁知他临走前还做了这样一件事。

　　“小帆，你是为了公务，但必须算在我头上。坦然接受就好，要保密。铠宸。”

　　郭小帆把纸条折好，放进钱包里。不知是不是错觉，纸条似乎还沾有一丝男士香水的气息。

　　裴铠宸连这个都替她考虑到了。

　　章天程精明到苛刻，郭小帆来A市，只有工作日算出差，周六周日的房费不报销。他自以为慷慨地告诉她，她可以在A市多玩两天，来回机票可以报销。

　　也就是说，本来他规定郭小帆周五就回去，现在他网开一面了，郭小帆周六或周日回B市，也可以报飞机票。

　　但房费就不能多报了，章天程说，“毕竟我们要节省嘛，极盛员工出差都是单人间，好的酒店可贵哪，哈哈哈。”

　　章天程没有想过，周末本来就是假日，他占用员工的休息时间，这样苛刻有多缺德。

　　现在裴铠宸把不能报销的那一晚房费自己承担了，还叮嘱郭小帆，不要告诉别人。

　　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

　　郭小帆坐在候机室里，对着手机看了又看，终于给裴铠宸发了一条信息。

　　“谢谢裴总。”

　　无奈。除了谢谢，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又欠了他人情。

　　真是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