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钓到你》萧洛洛

15、这姑娘，有戏吗？

　　裴铠宸租的车和他自己的车一样，都是沃尔沃的SUV，型号与颜色都是一样的。

　　奚安安也喜欢这一款车。它的动力及安全性能都非常好，备受年轻的商务精英们喜爱。

　　郭小帆觉得亲切。

　　裴铠宸调着后视镜，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车子启动了，他没有立即问郭小帆打算去哪儿，而是和她聊起了这款车的各种好处。

　　“我回国之前也是开这款车。用顺手了，换其他车子还得慢慢适应，所以回来后懒得换。”

　　“我理解的。”郭小帆说。她自己也是。

　　这么融洽地聊了一会儿，走了一小半路程。

　　郭小帆有点按捺不住了。得跟总裁解释一下啊。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她正打算开口，只听裴铠宸慢慢地说道：“小帆，我主动提出搭载你，是因为有求于你。”

　　“哦！裴总您说吧，别这么客气。”

　　“你答应啦？”裴铠宸问。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裴总。”

　　“唔。你应该能。是这样的……”

　　裴铠宸温和而有礼貌地提了个请求。

　　他说，他单身多年了，傅教授很关心他，总在他打电话的时候问他，成家了没有。他的答案总是“还没有”，老人很失望。

　　“所以……小帆，真是不好意思，如果可以，能不能占用你一点点时间，陪我一起去见傅老，暂时充当一下我的女朋友？我临时起意去看望老师，哪有机会找合适的女伴，可又不忍心让老人再失望。噢，你要是忙着自己的公事，走不开，那就算了……要不要来一块口香糖，你面前的小抽屉里有。”

　　“这个么……”

　　郭小帆剥开那颗绿箭，嗅到清新的薄荷味儿，才从懵懵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这要求令她满头冒黑线。可他说得这么客气，她还搭着他的车，并且，又正好也要去同样的目的地。

　　……其实也挺好。她有了他“女朋友”的身份，就不必假扮家政公司的人了。傅老可精呢，家政公司他都有登记的，要是她经不起盘问怎么办。

　　“暂时？”郭小帆把口香糖放进嘴里。

　　“是啊。”前方转弯，裴铠宸开启了转向灯。

　　咔哒咔哒的打灯声，低沉，欢快。

　　他的嘴角也微微扬起：“抱歉冒犯了。出了傅老的家，就还你自由身。”

　　郭小帆忽然想笑。简直不能更完美，她还能怎样，拒绝吗？

　　“没问题。”她干脆地答应下来，“报告总裁，我也要去那位老教授家。”

　　“是吗！”裴铠宸惊讶得恰到好处，“怎么这样巧，你也认识傅教授？”

　　“呃，说来话长。”

　　郭小帆简短地提了袁筠的情况，但是没敢说自己调查医疗事故的事。

　　不管怎样，章天程和裴铠宸做了五年的同学，现在又是上下级关系，章天程在公司里见得最多的人就是裴铠宸了。

　　都死过一次了，她丝毫不敢大意。让章天程觉察到哪怕一丝丝痕迹，她所有的辛苦都可能白费。

　　郭小帆给的理由，和她对袁筠说的一样。

　　“几年前，有个同学的妈妈去那家医院看病，袁筠帮了很大的忙。我同学对她很感激，听说我来A市出差，托我看看她。谁知，她竟有这样的遭遇。”

　　A市妇幼保健院每天都接待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患者，多是疑难杂症。有农村来的女病人，不怎么识字，也住不起宾馆，恨不能当天看完了当天再买一张站票回家。

　　严重的妇科病痛苦不堪，袁筠很同情这样的患者。她力所能及地做点小事，例如指点她们该挂哪个科，该看哪个大夫，可能的情况下，在诊室加个号，等等。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忙，对农村患者来说却十分宝贵。我是深有体会的，在我们村里，大家都不敢生病，因为生不起。而就算去了城里的大医院，没个认识的人照应，又说不好普通话，两眼一抹黑，可艰难了。”

　　裴铠宸点点头，“城里人也一样的。袁筠是个好姑娘，想不到她这么惨。”

　　“所以我想帮她。”

　　郭小帆的目光很真诚，袁筠相信了。她帮过多少人，自己都不记得了。

　　“裴总？”

　　郭小帆忐忑。怎么没反应，不会是生气了吧。对于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裁，她还是以敬畏为主。

　　“嗯。”裴铠宸回应了。他扭头看她一眼，目光深沉。

　　她不敢跟他说实话，他理解。唉，都怪章天程这个渣男。

　　“我说完了。”郭小帆小心翼翼的，“您看，我推荐袁筠给傅老，可以的吧？”

　　裴铠宸笑了，“怎么不行。小帆，你不要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工作的时候我是总裁，走出办公楼，我只是个普通人，大家都是朋友。”

　　“啊，是的是的。”郭小帆讨好地说，“在极盛，大家都说，我们总裁大大对工作要求高，可是从不摆架子，在公司里，您最有人气了。”

　　“贫嘴。对了，给我也剥一片口香糖，我开着车不方便。”

　　“……哦。”

　　果然是，要她把他当做普通朋友啊。

　　递糖过去的时候擦到他的手，温热厚实，她觉得心里微微一麻。

　　“谢谢。”

　　裴铠宸左手掌方向盘，右手捏住郭小帆剥好的糖片，送进嘴里。

　　好甜。

　　……

　　傅教授的家位于A大校园的教授公寓，在五楼，是一套三居的房子，收拾得十分整洁，但家具都很老旧了。

　　“铠宸，可把你盼来了！”

　　老教授精神头儿不错，满头银发，面色红润，声音也洪亮，开门就向裴铠宸伸出双手。

　　“傅老师！”裴铠宸紧紧抱住了老人。

　　郭小帆看着老人全白的头发，不禁鼻子发酸。上次奚安安带她来傅老家玩还是他出国的那一年，那是她的前世了……

　　叹息。纵使相逢应不识。

　　“铠宸，这个丫头就是你的……嗯？”傅教授笑眯眯地看着郭小帆，又瞪了裴铠宸一眼，“死小子，让我老人家念叨这么久，总算开窍了。”

　　“傅老师好。我叫郭小帆。”郭小帆恭恭敬敬地说。

　　傅教授眉开眼笑，“小帆，好孩子。”

　　裴铠宸拉住郭小帆的手，“小帆和我在一起没多久，但她对您老一直很崇拜的。”

　　郭小帆脸颊发热。裴铠宸握得那么紧，握住了就不松开。

　　“哈哈哈，知道你小子嘴甜会说话，就不用当面吹捧啦。”

　　郭小帆笑道：“傅老师，铠宸没有夸张，您太有名了。我知道您写过哪些书，哪些文章在国际学术界反响强烈，我还收集了不少期的《科学》杂志，可惜今天没带一本来，好拿给您在上面签名。”

　　《科学》杂志是国内顶尖的学术期刊，傅教授担任名誉总编。

　　傅教授笑得更响了。裴铠宸揽住郭小帆的肩膀：“小帆是老师的铁粉，我没说错吧。”

　　铠宸。多么亲昵。喜欢。怀里的小人儿，叫他不舍得放手。

　　只是，她为什么对傅老这样熟悉？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进客厅坐下后，傅教授的妻子庞教授端来切好的西瓜，又说要给他们做赤豆冰沙。

　　“师母，我来帮您。”郭小帆笑着站了起来。

　　庞教授亲手做的赤豆冰沙是一绝，前世吃过不少，也学会了。确实需要个人搭把手。

　　庞教授一笑，也不客气，带着郭小帆就去厨房了。

　　傅教授冲裴铠宸点头：“这姑娘我看着特舒服，宜室宜家。”

　　裴铠宸将一片沙瓤西瓜用牙签剔去瓜子端给傅教授：“您老说好，那就是真的好了。”

　　傅教授咬了一小口瓜片：“听说你回国了，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见见你就好了。结果你不但来了，还带了个姑娘，哈哈哈，真是意外的惊喜。”

　　说着压低了声音，正色道：“铠宸，这次这个……有戏吗？”

　　“我正在努力。”裴铠宸说。

　　“加油。”老头儿挤眉弄眼。

　　冰沙做好了，郭小帆端着托盘进来。

　　托盘上放着四碗色彩不同的冰沙，红色的是草莓口味，绿色的是抹茶口味，橙色的是木瓜口味，还有一碗暗红色的，是纯赤豆沙的。

　　“小帆帮我大忙了，一看就是会家。”庞教授跟了过来，“你们猜，哪一碗是她做的。”

　　傅教授馋兮兮地说：“让我这个美食家品品。”

　　郭小帆忙说：“傅老，这个太凉，您一样吃一小勺吧。”

　　傅教授故意气哼哼，“知道了！铠宸，你这女朋友怎么一来就管起我啦？像你师母一样爱唠叨。”

　　大家都笑。裴铠宸看着郭小帆，她低头分发小勺和小碟，唇边挂着的微笑好像发自内心，很满足，很享受。

　　两位等候分点心的老人家，也是满脸宠溺。他竟觉得小帆与这里出奇地和谐。

　　裴铠宸的笑容更深。他从四个碗里分别舀一勺，逐一品尝。

　　“铠宸，还吃得出来吗？你出国早，这么多年了，师母的手艺你记不大清了吧。”

　　“抹茶的不是师母做的。”裴铠宸给出结论，“我说得对不对？”

　　“啊哈，这个吗，你要问这位巧手姑娘。”庞教授说。

　　郭小帆看了看裴铠宸。他也在冲她笑。

　　——总裁，你是大神。

　　她是这个意思吧。他扬了扬两道剑眉，对她眨眨眼，又吃下去一大勺抹茶冰沙：“好吃。噢，师母的也一样好吃。”

　　傅教授和庞教授都哈哈大笑。

　　郭小帆舀了一小碟赤豆冰沙，慢慢地吃着。

　　冰爽甘甜，可惜吃完就没有了。

　　回到B市，哪怕去最好的甜品店，点最贵的赤豆冰沙，也吃不出这种温馨的甘美了。

　　这对老夫妻，相携相伴，恩爱至今，真的好羡慕。

　　……

　　袁筠的事根本不成问题。

　　郭小帆做了精心准备，把能找的资料都带来了。

　　有袁筠穿着印有“明星护士”字样的护士服、贴在医院宣传栏的照片；她在卫校的毕业照，样子还很青涩；一些患者在健康论坛上发布的、关于A市妇幼保健院护士的点评，袁筠的好评是最多的，点评收到的赞也是最多的。

　　当然，也有医院官网发布的，那起医疗事故的通报。

　　“傅老，所有的事实，我都不瞒着您。”郭小帆诚恳地说，“袁筠确实被开除了，但她的技术和口碑也都在那儿摆着。”

　　郭小帆出示了一小段录像。是她之后又折回去偷拍的，袁筠做凉皮的情景。姑娘戴着头套、口罩、手套，围着围裙，手脚麻利，对每个顾客都笑容可掬。

　　郭小帆又说了自己看到的，其他凉皮小贩合伙欺负袁筠的事。

　　庞教授皱眉头：“这也太过分了。联手欺负一个弱女子，怎么不自己琢磨琢磨，把东西做得好吃些。真可恶！”

　　傅教授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袁筠那张明星护士照，“那件事我听说过，当时还挺气愤呢。死去的产妇叫奚然然，是我一个学生的妹妹。唉，小帆，你说奇怪不奇怪，看到你，我居然想起了然然。”

　　“您的学生？”裴铠宸问，“是谁啊？”

　　“你不认得。他叫奚安安，比你高两三届，早就移民走了，他不从商，天天泡在实验室里搞研发。每年春节，他还会给我打越洋电话，然然出事那年，他也打了，一打通就哭了，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郭小帆用力咬了咬下唇，强忍着酸楚道：“傅老您看，医院除了赔家属一笔钱，就开除了袁筠一个人，怎么看都有点揪替罪羊的感觉。”

　　“对啊。按说直接责任人以及相关责任人，都得处理个一溜够才妥当，只开掉一个护士，还是这么优秀的明星护士……说不定另有隐情。唉，报道给公众看的东西，谁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呢。”

　　庞教授叹息，“我看她人还可以的。过去的事就算真是她错，她也被开除了，不能让人家一辈子都在耻辱柱上钉死啊。小帆，你要不忙，下午带她来家里，和我们聊聊。”

　　“好的，谢谢傅老师，谢谢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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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傅教授家出来，裴铠宸还是牵着郭小帆的手。

　　郭小帆想抽回手，裴铠宸说：“傅老在窗口看着呢。帮帮忙，好歹送佛送到西。”

　　她只好让他继续握着。两人沿着浓密的槐树荫慢慢地走，看上去和正常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小帆，你真让我吃惊。”裴铠宸说，“那些资料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

　　“昨晚搜的，然后找楼下商务中心，连夜打印。”

　　“那你相当于没怎么睡？”他握紧了她的手，“你至于这样拼吗？”

　　“非常至于。”郭小帆说。

　　袁筠是被冤枉的。袁家赔的钱，都流入了章天程的口袋！

　　奚然然是受害者，但袁筠的悲惨和她有关，她都亲眼目睹了，不做点什么，怎能安心。

　　“裴总，你也让我很吃惊。”郭小帆说。

　　傅教授决定后，裴铠宸变戏法一般，拿出来一份家政服务合同。

　　他说，这是他趁抽烟的功夫，给徐秘书打电话，现准备的。

　　合同方有四个：傅教授，袁筠，裴铠宸和郭小帆。雇佣和被雇佣的两方是傅教授和袁筠，而裴铠宸和郭小帆，都是担保人。

　　本来是三方，郭小帆坚持要把自己加进去。

　　他们担保，袁筠一旦有过失，导致傅教授受到人财物等方面的损失，裴铠宸和郭小帆负责赔偿。

　　郭小帆吃惊的是，这本来是她的想法，可裴铠宸抢先一步做了。合同她看过，周全得没话说，各方的权利义务都清清楚楚。

　　“协议还是要签的，可以保护傅老也保护袁筠。小帆，你也觉得这样更规范吧，一定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渐渐出了小区，郭小帆成功地抽回了手。

　　裴铠宸也不再坚持，指着眼前两条林荫道说：“右转是医学院，有条近路通往停车场。走吧。”

　　“好。”

　　经过一栋医学楼，郭小帆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半哭半嗔的，似乎有些耳熟。

　　“妈，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就这样被发配去了嘈杂的工厂，伙食那个差啊，难吃得要命……我烦死了那种鸟不生蛋的乡下地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城里？”

　　那对母女越走越近。母亲穿着白大褂，左手抱了个蓝色文件夹，右手挽着花枝招展、喋喋不休的女儿。

　　女儿就是于霏茗。

　　“小帆，别动。”

　　裴铠宸低声说完，一把搂住郭小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