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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教妻 ...

  •   靳西美愁肠百结,实在不耐烦再听靳光那些絮絮叨叨,道了声别撩袍走人。

      他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必须打点好京里,然后回永州最后待上两个月,接待吏部考功司的官员,顺便交接永州政务。
      那个鬼地方,他是一天不想待了。
      偏偏那个贵人不肯出来见上一面,想想就烦躁。

      冷氏见到丈夫回来,喜形于色,亲手替他脱下外袍挂到花厅的雕花衣架上。
      本来她心里很是没底。

      老夫人近些日子一直在审问下人,经过一番严刑逼供,竟然查出来靳漪一笔烂账。原来在靳琼及笄礼当日,她曾偷偷放了小厮进内院不说,还递了靳涟一块帕子给那小厮。真是作死。

      幸亏没有铸成大错,老夫人这才轻轻放下,只私底下命靳漪禁足三个月。
      她怕丈夫问起靳涟,同样也怕他问起靳漪。
      直到靳西美说了回京的用意,冷氏才放下心,又鞍前马后替丈夫打算起来。

      见靳西美面色不虞,冷氏仍旧笑意盈盈。她知道靳西美为了回京之事连续几日在外奔波,定是碰了不少钉子。

      “老爷不要过分担心。这次给琼姐儿做正宾的是吏部尚书汪太太,她那天还同我说过几句话。我方才已让人送了份礼去汪家,先探探汪太太的口风。”

      靳西美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拂过,冷冷道:“不必了。”

      冷氏笑容倏然凝住,这么好的路子,为何不用。正想劝说丈夫几句,却听他突然问道:“靳涟为什么会失踪?府里这么些丫鬟婆子,竟连一个小姐都看不住。”

      冷氏暗觉委屈。要不是你这个父亲不看重原配之女,我这个后来的又岂敢不上心。
      口中却道:“是妾身失职,我这个母亲没有看好她。也是我没想到,香蕙那个丫头胆子如此大,竟敢撺掇主子离家。”

      靳西美一时无言辩驳,紧紧绷住嘴角。
      香蕙是跟着靳涟从锡城来的,她的卖身契一直在靳涟手上。
      真要追究,只能说是自己大意了。他这个女儿,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死去的生母。

      冷氏见他面色缓和了些,挤出个温柔笑脸:“老爷,妾身还是亲自去汪家走一趟吧,听说……”
      “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不用操心。”

      冷氏满腔情意全被他抬起的大手挡了回去,心里酸楚极了。
      她的丈夫虽容貌过人,性子却冷淡得很。不论她怎么温柔小意,好似都暖不热他的心。
      莫非还是惦记着头先那个?

      怎么看都不大像。如果真的惦记她,这些年怎么对她生的女儿不闻不问。
      她嫁给他十多年,他极少提起瑶光郡主,即便提到也是一脸愤然,根本不像余情未了的样子。反倒,像是那位负了他一样。

      “你这几日多陪陪母亲。”靳西美没头没脑一句话打断冷氏的思路。

      冷氏抬起眼皮,视线往上觑着他,她哪日不去荣德堂给老夫人请安,这还用他交待。

      冷氏的脸生得温婉柔顺,此刻做出怯生生的样子竟像个受气小媳妇。
      那模样看得靳西美一阵恼火。

      冷氏在外边不这样,训起下人也有当家夫人的派头,可她对着他就变了个人……
      他要娶个跟瑶光截然不同的,温驯的,以夫为天的,冷氏温顺是够了,脑子却不太好使。

      好比刚才,他都表明了不走吏部的路子,她还坚持,都不动动脑子。
      她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嫁进侯府的。如果不是瑶光一心求去,她一个五城兵马司六品指挥的女儿能这般高嫁?

      她肯定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他不愿意走吏部的路子。
      吏部尚书再神通,能拧得过皇上?他靳西美,昭仁初年的恩科状元,沦落到永州那个匪患猖狂的弹丸之地,还不是因为得罪了皇上。

      靳西美越想越无力,等她自己弄明白恐怕猴年马月了。他耐住性子手把手教妻:“让你去正院不是干坐着,多陪母亲说说话。我为什么回来,你知道吗?”

      冷氏点头:“老爷想调进京里,回来寻找门路。”
      “找到门路之后呢?”
      冷氏睁大眼睛:“要送礼送银子。”
      “银子从哪来?”
      “公中。”冷氏话一出口就连连摆手,“不对,两千两以上的银子不能从账房支。”
      靳西美不吭声,阴测测地盯着冷氏。
      冷氏被看得头皮发麻。

      “老爷,我懂了。您是想让老夫人帮忙出一些,对不对?”冷氏自以为猜出他的用意,眼角弯弯,“那妾身明日就同母亲说。”

      靳西美深吸一口气:“你不用找母亲开口,只要和母亲说说永州的风土人情便可。”
      冷氏疑惑:“老爷不是说永州穷山恶水,尽是些刁民盗匪吗?”
      “对,实话和母亲说,刁民盗匪便是永州的风土人情。”
      靳西美觉得再待下去他要短三年寿命,于是赶在发怒前拂袖而去。

      穿过抱厦和小花园,他带着一肚子气进了书房。
      书桌上的青花瓷笔洗旁边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靳西美扬声喊道:“谢五。”

      候在门口的谢五推门入内,表情带着忐忑。“主子,信被退回来了,是个小乞丐送来的。”
      靳西美搁在笔洗上的手一滑,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见他不搭理就是了,却将信返送到侯府。她真是……勇气可嘉。她就不怕被人看破?

      靳西美颇觉不是滋味,信手撕开信封。里头夹着一茎黄连叶子,三片细齿绿叶上缀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黄花,别有意趣。

      他拈住那截黄连茎叶转了两圈,突然笑得魅惑至极,两片薄唇弯成初一月牙状,汩汩的春意从那双凤眼里丝丝向外流淌。

      黄连苦也;相思,亦苦也。
      若是打定主意和他了断,扔了这东西就是;既然肯送回来,那就表示她也如此。
      她想见他,却不会让他那么容易见到,如此才能证明她的重要。

      果然,女人还是得哄。她这般变着花样折腾,也只是希望他求着她、哄着她,不论她怎么发脾气耍性子,他都得受着。
      他真该死,居然差点忘了那人的性子。

      靳西美终于想通了,将信再度递给谢五:“找个人,再送一次。”
      谢五接过信封刚要转身,却听见:“等等。”
      靳西美立在那不动,眼神发直。
      谢五问道:“怎么了?”

      靳西美微微一笑,恢复到君子如玉的潇洒俊逸。“这封先放下,过三天我再给你一封信。”
      谢五带着一肚子疑团退下。
      靳西美收好信,走到帘拢处拉开一层芙蓉布帘,露出金丝楠木雕就的月洞门落地明造。

      月洞门看上去如同一面大窗牖,圆弧外圈布满镂空小孔。门内是个极小的隔间,自成天地。
      靠着外边过道的墙上装着一面漏窗,中间挖了个四方形,让小间里无论何时都微风习习,光线敞亮。

      其实与其说是隔间,不如说是个大炕。
      炕中央放了一面四方梨木小几,两三好友隔着小几相对而坐,不论饮酒谈心或安静晒太阳,都可谓妙极。

      靳西美盘腿坐到炕上,头顶有朝阳倾洒,如披上一层金缕衣,整个人俊美无俦。

      每次心烦,只要在此坐上片刻便能好起来,好似整个阳春三月都装在这方天地里。
      来访的客人皆盛赞此小间匠心独运,却无人知晓这片天地的设计出自他手。
      乃是从烟渚宫得来的灵感。

      烟渚宫啊,他真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了,以致于差点犯了大忌。
      若她再收到信,发现里面的黄连叶子没有更换,到时候怎么接得住她的怒气。
      那可是个骄纵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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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教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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